山坡那道痕

北国红叶

      
      秋风微凉、秋草泛黄、秋禾待收的时节，几个文友相邀驱车赶赴梨园。尽管是第四次踏访梨园，我仍兴致不减，透过车窗看到秋风中零星飘落的树叶和日渐转黄的玉米秸秆儿，一如“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一样。在我的眼里，家乡的一山一水都是美的；在我的心里，故乡的一草一木都是亲的。
     梨园对面的南山北坡，一条弯弯曲曲的车辙沿着土路向山上延伸，相伴而行的是一道宽窄不等、深潜不一的裂痕，裂痕里，一条细细的、清澈的溪水至上而下。山，算不上是山，只是有些坡度的高岗；裂，也算不上是裂，只是山洪或山水流淌过的沟，与偌大的地球来说，这痕或许是一条微小的皱纹而已。梨园的主人引领我们沿着沟壑、踩着车辙漫步上山。沟裂的下端，还很平缓，满目红红的高粱，举着沉甸甸的半尺多长——高粱粒你拥我挤的粗大高粱穗儿，再看那高粱杆儿还不足五十公分长，能举得动吗？我真替杆儿担心，头一次见到这品种的高粱，感到新奇。沟裂的两旁，是成片的、望不到边际的玉米。玉米顶上的花儿已经枯萎变黄，玉米叶尖部也已渐黄，玉米秸还绿着，粗壮的玉米穗儿头部，露着黄黄的牙齿，风干的胡须、捉襟见肘的棒子叶，再也包裹不住呲牙的玉米粒。望着沟对面的玉米地，也长势喜人，每颗玉米上都结有两个棒子，真想过对面去看看，怎奈这道沟裂横亘于此，不好跨越。
      我突然憎恨起这道沟痕，要不是它的存在，我们一行人也许能从那边走更近些。农民种地不也一样麻烦吗？要是没有这道沟，四轮车可能不用绕远，疲惫的庄稼人也能抄近路，要不是水土流失形成了这一条沟痕，这块面积也能种出一片丰收的庄稼。我开始打量起这道沟痕。一路走来，最宽处有十多米，窄的地方也有三、四米，最深处四、五米，向下慢慢和地面拉平；从裸露的沟里看，上部分是黑黑的砂土层，沟底则有河流石，偶见几块儿青石；一条清澈潺潺的、细细水流从上而下。梨园主人说：这水很甜，是泉水。我便和文友好奇地、小心翼翼地、你拉我拽跳到沟底，手鞠一捧，喜滋滋地喝下，没喝出甜味，倒是清凉爽口。梨园主人曾在冬季里，从河的石头底下捕到一堆能吃的红肚蛙，说着他便跳下去，真的在一尺多宽的溪水里，信手抓到一只蛙。
       几棵结满小果的树下，散落一地小红果，拾起看时，小山楂模样，我认得是山里红。大家又摘又捡，边吃边走。没人注意，沟裂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匿迹了，原来是到了山顶最高处。这里远离村落，也见不到绿树掩映的红瓦农舍，闻不到袅袅升起的淡淡炊烟。湛蓝的天空，游荡着几朵白云；成片的庄稼尽收眼底；山上柞树林和松树林交相辉映；泛黄的野草，结满沉甸甸的草籽，低下了头、弯下了腰；风过杨树林，传出阵阵涛声。置身在自然风光中，悠然世外的感觉，任风吹拂着发丝，任视线随丘陵起起伏伏，忘却了一切喧嚣和浮躁。与小草合个影，和玉米拍个照，你们收获了果实，我收获了微笑。
      下山的路依旧，刚才是从下而上，现在是由上及下。再捡拾些山里红，鼓鼓地装满兜；掰几棒青玉米，回去烧着吃，幸福与沉醉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没人注意的时候，沟痕又重现眼见。它仍默默地躺在那里，凭溪水从它身体里静静地流，那流淌的可是血？亦是泪？还是轻轻地诉说？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我觉得它不再讨厌，甚至有些怜悯和赞许它。如果不是这条沟，农耕的人们，也许分辨不出自家的土地，它是某种意义上的坐标；因为它的存在，山水不会冲走庄稼；有了这道痕，洪水不能把树连根拔起，正是它的牺牲精神，才保护了植被、保证了粮食丰收，农民有了收益，国家有了繁荣。无数条这样的沟痕，承载着这样的使命，实现了人和自然的和谐。白天太阳与它相映、夜晚月亮与它为伴，流浪的云朵为它起舞，青草、稼禾与它相依相恋。它不孤单、不寂寞，还有熟知它的人们，记得它和它那涓涓的清泉。
       于家乡的人们而言，这道痕——是一道相思。它让这里的人们记住了那座低矮的小山；记住了自家的庄稼地在沟痕的那一侧；记住了某次去山里玩耍摘回来青果；记住了在地里劳作邂逅了心爱的女孩……。
       于离家的游子来说，这道痕——更是一道乡愁。它让在外的人们留恋故乡的云，留恋故乡的月，留恋故乡的炊烟，留恋故乡的田禾……

清茶

问好红叶副主席！
您的文字，把我们又带回到了那次愉快而难忘的记忆里。多次去，您还能选到如此好的角度，写梨园，写梨园的主人，写梨园那片土地带给人们的乡愁情结，难得！
欣赏学习中！

海峡

红叶姐的文字一直是我喜欢的，朴实无华，却充满真情实感，而且自然流畅，亲切感人。欣赏学习，问好！

王清山

选择了一个角度，突出沟壑的描写与感悟，表达了深沉令人所思所感的主题，表现手法成熟而老道，

北国红叶

谢谢！有机会再去。

北国红叶

海峡好！总羡慕你写的诗和词，语言美、寓意深，得好好向你学习。

北国红叶

谢王老师！喜欢读你的小说.

闲看云天

我也曾和你走过同样的那条沟，但我只觉得它就是一条水打沟而已，红叶竟生发出这多感想，写出一篇精美的文字来。学习！

北国红叶

过奖了，倒是我今天读了你那篇军旅生涯，情感至深，语言流畅，结构严谨，是篇好文。

闲看云天

我也没啥好写的呀，只好翻出些陈年旧事来，你能有耐心读我就感谢了。绝谈不上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