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阅读］原创故事（三）马桶舅爹

学童

[align=justify]                                                   [align=justify]                                                           马 桶 舅 爹[align=justify]                                                                   [align=justify]                                                                    一　　
　　大年三十，快吃午饭的时候，家云手里拎着一斤五花肉，没进门就喊道：“孩子妈，再做一个好菜。今天运气还不错，多亏去得早，才把一斤肉票买了，你看，是五花肉呢！食品站排队的人那才叫多呢……”
　　“打死你这个小混蛋，让你尿，让你尿，小兔崽子。王八蛋。大过年的，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隔壁传来舅爹打骂孩子的声音。
　　“舅爹今又发疯了，大过年的，这么打孩子，也不怕不吉祥。”家云老婆悄声和家云说。两家住在一起，徽派木结构八间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云在正房西面住，舅爹和他的四个孩子在东正房住。
　　家云扔下肉，拉下脸子不吭气。
　　紧接着，听到舅爹的三小子家明，一边哭一边说：“不是我，大大，不是我尿的。是­­­­­­­­­­­­­­­……”
　　舅爹道：“谁？到底是谁尿的？不说，打断你的腿？”
　　“是家云大哥家的小儿子华良尿的。”
　　“哼，又是那个野种家的孩子，他妈咋怎么养得这些野种！往后不准跟他们玩。再跟他们玩，当心我看到扒了　你的皮!”舅爹干咳了几声，大声说。
　　家云一听，头发都冒出汗来，几步蹿到后堂，大喝一声：“华良、华胜，你们过来！”
　　正在玩耍华良兄弟俩被吓得一哆嗦。他们的大大从来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两人吓得站不起来，呆楞楞地，像两只小鸡儿木木站在那里。“把外面棉袄脱掉！”张家云扯着嗓门吼道。
　　“去！你们两个，面朝大街，跪在门口台阶上。” 华良慢慢挪到台阶上；华胜跟在后面，眼里含着大颗的泪，没掉下来，噘着嘴说：“大大，我跟弟弟刚才就在后堂玩，哪儿也没有去。我俩也把作业写好了才玩的，啥事也没干？”“还敢说你们啥事也没干？你们没动你舅爹的尿桶？”华胜才知道舅爹的尿桶是舅爹的金银宝贝，动不得。更不能在里面随便撒尿。
　　风很冷，兄弟俩的手脚一会就冻得通红，华良不停地打着颤，摇摇晃晃地，眼看要挺不住了。华胜紧紧抿着嘴，使劲咬着牙，狠狠地用眼角瞪了一下弟弟，两条胳膊环抱在胸前，两只手夹在腋下。华良嘴唇青紫，上下牙直打架，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家云老婆实在忍不住了，说：“孩子他大，年饭做好了。孩子们跪到现在，该罚的已经罚了；天这么冷，大年时节的，冻着了可怎么办哪。”
　　还没等家云说话，舅爹从前堂走出来了，他一出来就指着家云鼻子骂道：“只有你这个野种才能养出来这样坏的小兔崽子！天天就琢磨着怎么把老子害死。这些小杂种为什么不早点死啊！早点死，也让我安心一点。”边说边进了张家云西厢房，操起一个棍子用力挥打着，“我让你们吃年饭！让你们吃！让你们吃！你们不让我过好年，我也不让你们得一时安宁。”一边骂一边把已经摆上桌子的碗碟盘子连同饭菜全部砸到了地上。接着又听到铁锅被砸坏的声音，把一家人吓坏了。
　　家云浑身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通”得一声，把手中紫砂茶壶摔在街道青石板上，抄起一根竹条狠狠地抽在两个孩子身上，孩子们的哭声是那么的揪心，引来了左邻右舍。家云老婆满脸是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扶着门框的身体渐渐瘫软下去了。
　　邻居张老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舅爹跟前说“小孩子无知，在马桶里撒尿；再说马桶本就是盛尿的东西；你让家云把马桶洗干净不就行了；再说这童子尿是辟邪的。两个孩子被打成这样，家云家的锅碗瓢盆也让你给砸碎了，年饭吃不成了。你该出的气也出够了，你还要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是一个长辈，你这样对待晚辈，天理何在！”
　　“两个孩子叫你什么？叫你舅爹呢？那家舅爹不疼爱孩子，而你呢？”
　　“我不要他们叫我，他们都是杂种！”
　　“你这是为老不尊。现在啥社会了，还有你这样不讲理的人！得寸进尺。走！上派出所去。那儿是讲理的地方，我们都给家云作证。”
　　舅爹看到激怒邻里乡亲，知趣地回家，关上门再也不出来了。邻家何奶奶掐着家云老婆的人中，过了好大一会，家云老婆才缓过一口气来，“孩子他大，我嫁给你有结婚证；孩子又不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哪个不是你我的亲生骨肉？我又没偷汉子，为啥叫他们是野种？砸坏锅碗我不生气，就是不能打孩子，孩子是我身上的肉。你是孩子的大大，你怎么一生气就打孩子？你要再打孩子们，我就死在你面前。”
　　听到妻子这么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想了半天，才走到老婆身边，把她抱到床上，压低声音说：“今天对不起你们母子了，打他们的时候，我心里也疼呢。唉，以后再给你说吧，你先去躺一会儿。”
　　转过身来，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两眼里满满的泪。

                                                                        

                                                                      二

　　
　　自从从华良兄弟挨打后，村子里的人们都知道那个马桶是个碰不得的东西，舅爹把它看得比性命还重。背地里人们偷着叫他马桶舅爹。
　　家云老婆因为经常上不来气，干不了苦重的活，生产队就让她养猪。两口子一合计，正好是个离开舅爹的机会，就把家也搬到养猪场去住。养猪场自然没法和祖屋比，可家云觉得住得差一点，能落个心净，心安，和平，一家人也是高兴的，舒服的。
　　闷热的夏夜，一家人在一块空地上，架起几块门板来乘凉，小弟兄俩洗过澡，华良先爬上去，像模像样学着电影《小兵张嘎》上的铁蛋，对着哥哥笑道。
　　“嘎子哥，我们打鬼子去”
　　“去，去，去，别吵。”
　　“哥哥，我们玩一会嘛。”
　　“华良别吵你哥哥。”
　　一听大大说话，华良一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自己坐了下来。看到父亲摇着芭蕉扇过来，
　　“大大，我好热。”
　　“我来给你扇扇。”
　　“呵呵”华良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大大，我今天看见舅爹了，大热天的他脑袋上戴着那个马桶，一大帮孩子都围着他叫他‘马桶舅爹，马桶舅爹’。”
　　家云老婆也说：“我们离开后，舅爹好像更不正常了，有点发昏，不打雷的时候也戴那个马桶在头上。真奇怪。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家云神色凝重地对华良华胜说：“你们听好了，那次要是我不打你们，你们两个小命难保。你们还小，不知道舅爹那人心狠手辣！”过了一会儿家云才接着说：“以后记住：只要是经过舅爹手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好吃的不好吃的，你们一律要接着。还要大声说谢谢舅爹爹。等走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扔掉。回来告诉大大，大大会给你们买更好吃的。千万别吃他给的东西!记住了吗，你们两个。”
　　“记住了。大大，这是咋回事啊？”
　　老婆也迷惑地问家云：“孩子他大，舅爹那个马桶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家云皱了皱眉说：“以后再告诉你们吧。这是个天大的秘密。说出这个秘密和听到这个秘密的人都不好。”     
　　“你们看周家的大媳妇不是难产死了吗，再后来周家娶了几个媳妇死几个。为啥，就因为周家人上一辈子做了丧尽天良的事，因为有一辈子有一个媳妇不能生育就毒死了人家。这辈子就让他们家绝了后。我们家也差不多。你们不要细问了。这事我不能说，说了对我们一家子都不好。”

                                                                       三

　　
　　又要过年了，一家子正要年饭。突然听到外面是喊叫声“天打雷了，天打雷啦！”
　　家云老婆听出是舅爹的声音。“舅爹到底疯了。这大晴天的，哪里就会打雷呢。”
　　“哈哈哈，马桶舅爹，马桶舅爹。天打雷啦，天打雷啦。”只听到外面小孩子子们的声音。接着一群孩子跟着一个人，从西街走过来，只见舅爹头戴马桶，身体瑟缩着，看见家云，也不搭理，小孩子子们的叫声他也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地往村东的土坡上走去。他们张家的祖坟就在那里。家云留意着，莫非舅爹要去上坟。
　　果然，舅爹到了坟头，把马桶放下。先跪在三舅爹的坟前，先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接着又跪在四舅爹的坟前，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再跪在大舅爹的坟前，如前也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就哭着说：“大哥、三弟、四弟，你们让我安神地跟你们去吧。我不该为了一点家产把你们统统毒死，我对不起你们。这些年的罪我也受够了。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别再缠着我，让我痛快地走吧。只是别打雷就行，我这耳朵一直在打雷，要不是这个马桶我早就被打雷打昏了。”

                                                                       四

　　
　　“大哥，我大大不行了。他让我请你去。”这年清明节，一大早，家秀就跑来对家云说。
　　“我不去！”家云坚决地说。家秀一把抱着大哥的腿，“大哥，我知道我大大对你不好，可我们做儿女的也不敢说他啊。他现在马上不行了，想见见你，你不看他的面子，只看在我们四个弟妹的面子见他一眼，让他痛快地走吧。大哥，你要是不去，我们弟妹四个就一直跪在这里。”家秀和舅爹家的三个弟弟流着泪，家云心软了，只好随他们去。
　　“家云你来了”，舅爹本来没有神采的眼睛放出光来。
　　“家秀，扶我起来！”家秀很听话地把舅爹掺到床下，舅爹“扑通”一声跪倒在家云前面。“你们四个都给你大哥跪下。”
　　“舅爹，你这是­­­……”
　　“舅爹，你快起来。”家云连忙扶起二舅，舅爹不起来，说“家云，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为了争家产，我毒死了你大舅的两个孩子、三舅，还有你四舅，气死了我大哥，就是你大舅，也气死了你二舅妈。唉，我这一生一刻也没得安宁啊。家云，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照顾好你的四个弟妹，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别再争来争去了。为了一点点家产，不值得，只要家庭和睦，比多少家产都重要啊。”
　　“舅爹，祖屋我是不要的。把城外那块空地给我就行了，华胜、华良都该成家了，还没有房子，给他们在那里做几间房子吧。”
　　“家秀你听好，照你大哥的去办，把地契给他。我死以后，你们几个要好好尊敬家云大哥，不准兄弟争斗，那个没有做到，我死不瞑目。”子女们点头答应。
　　“好了，现在心里踏实了，我该去了。”说罢，舅爹再也没有缓过气来断气了。


注：安徽中南部方言：大大（爸爸），爹爹（爷爷），尊称时是以孩子的辈份来叫长辈。
初稿完成2011年5月3日
修改完成2011年5月6日
漫天雪散文天地为首次发表。

梧桐诗雨

来读学童好故事。

学童

谢谢梧桐版版！俺继续学习。

那里不行请指点哦

尽唱松劲观水色

看了学童这篇关于亲情的文字，心情很沉重~~~~~~

学童

引用第3楼尽唱松劲观水色于2011-05-08 10:15发表的  :
看了学童这篇关于亲情的文字，心情很沉重~~~~~~

不好意思啊！影响你的心情。这是一篇杜撰故事，故事的原型来自少年的时候听来的故事。

欢离

楼主是不是一个小孩子？

学童

怎么说，没明白什么意思。俺在漫天雪学习诗词，才起名叫学童。

秋月

这个故事写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以为人处世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方得福报。

学童

谢谢！给您敬茶

欢离

引用第6楼学童于2011-05-08 15:19发表的 回 5楼(欢离) 的帖子 :
怎么说，没明白什么意思。俺在漫天雪学习诗词，才起名叫学童。

不是因为你的网名叫学童，而是从你的贴子中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