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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汀芷幽兰

[经典回放]长篇小说《卖药》作者:《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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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调侃后靳小龙真的觉得自己感悟到一些什么了,脑子里时显时隐,总是串不出个明晰的思路来,不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靳小龙沉吟着对顾雪说:“是啊!这种面试与国内企业相比,确是大相径庭。你感觉这里面有什么规律性的东西吗?”

“当然有!”顾雪对靳小龙故作得意状:“三次失败还悟不出点道理来,我不是太笨了吗?”

这时靳小龙无心玩笑,只期待顾雪快说下去。

“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国企选人是看应聘者会做什么,而外企则是在应聘者满足基本条件的情况下,更着眼于对方能不能做事情。说句书面词吧,就叫做主观能动性是不是强。”顾雪用探寻的眼光看着靳小龙,怕他不能领悟自己的话。靳小龙便给她反馈了一个振奋的表情,表示有心领神会。

靳小龙抢先说:“照你这样说,外企面试就不要定位在被动回答问题,而是要充分展示自己了,是吗?”

“非常正确!”顾雪显然很高兴了。

此时靳小龙有些感觉大彻大悟了。自己昨晚上本来是带着吃喝玩耍的心情而去,没有背任何包袱,对着闵向东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一番,感情那是无心插柳柳成行了。

顾雪接过话头说:“面试的时候,你得努力展示自己的才干和修养。如果你总是让人感觉你是信心十足精力充沛幽默睿智的话,那就会被对方定格为是有才干的人。千万要大胆展示,别玩深沉,外国人不喜欢小资游戏。”

话说到这儿,靳小龙心里敞亮了。他从内心深处感激顾雪,同时包含敬佩。在顾雪的描述中,他已经清晰了国企面试与外企面试的本质不同。他想,按照这个思路总结一下昨晚那场自己认为是胡侃的面试,下场面试的准备工作应当是有路可走了。

靳小龙对顾雪说:“小顾啊,你可真救了我哩!”

顾雪诧异问:“怎么了?”

靳小龙笑笑道:“如果不是你给我上这一课啊,我昨晚还真以为我是个超群的人才呢!因为我觉得跟闵向东那么一侃,他就看好我了嘛!现在才知道,我那是误打误撞,暗合了他那种面试需求了啊,呵呵!”

顾雪也笑,同时不无娇嗔地对靳小龙说:“所以说你们男人啊!给个好字就飞鸟化凤了,不知羞!”说完这话,顾雪用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笑。

靳小龙抬腕看表,时间已经十点半过了,便询问地对顾雪说:“早点回去休息吗?你今天挺累的。”

顾雪却笑着反问:“今天周末啊,回去晚了嫂子会怪你吗?”

靳小龙轻松地说:“我呀?没人管的单身汉。”

顾雪没说什么,回身靠进沙发里,目光转向一侧,悠闲地玩起了沉默。

靳小龙突然明白过来,顾雪接触了自己的简历,会不明白自己的单身身份吗?他有点觉察到这悠闲与沉默的意义,便试探着问道:“明天你有安排吗?”

顾雪反问:“怎么?”

靳小龙说:“今天我们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庄一凡,就是我刚才跟你说过介绍我去尼泰尔公司的那个同学,他约我和一位画家朋友去马桑谷赏雪景。你要有空的话,我邀请你一起去好吗?”

顾雪立刻撑起身子来,毫不掩饰开心地答应了。她那份无拘的灿烂,足够在靳小龙的心中写下“亲蜜”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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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作为政治家和军事家的毛泽东,怎么能够有这等的曼妙奇思来描写雪景,自然令无数的文学人汗颜。”靳小龙坐在顾雪的副驾位上,后排是画家杨登和刘芟。有心仪的女士驾车,雅韵陈文的朋友相伴,对着窗外这苍茫的冰天雪地,靳小龙免不了一路上作些文士的酸叹。

庄一凡开车走在靳小龙他们前面,他车上坐着吴竞和上官剑峰,另外还有一位衣着时尚的靓女。虽然在上路之前的匆忙中庄一凡没来得及介绍,但靳小龙看那女子跑前忙后,媚笑飞舞的样子,就猜测她是一位医药代表了。判断的另一个依据是,庄一凡请朋友度周末,是没有理由不找个人来掏钱埋单的。至于吴竞和上官剑峰嘛,那就是打牌时的角色了。

马桑谷离城区只有十多公里路程,这里因为满山丛生马桑而得名。每到秋天是马桑籽成熟的季节,谷里便是一片殷红,如火烧天的山谷衬着那天蓝云苍,景色绝美,能让人有那种“莫知天之在地亦或地之在天”的感觉。而今时值冬深,虽然马桑早已落叶无迹,但遇上这场南国少见的大雪,却也不减远郊深谷那宁静、淡泊的情致。

“栖霞庵到了。”顾雪轻声对靳小龙说。栖霞庵就在马桑谷的入口处,到此就算到谷口了。

杨登忙接过话头:“让庄一凡他们在栖霞庵下车吧!我们先在庵里休息一下。庵里主持修住尼姑是我的朋友,定有好茶敬奉。”

顾雪闻言便加快车速,很快超过庄一凡,抢先到庵门口把车停了下来。庄一凡见状也随至泊了车。

大家陆续从车里出来,相识的人自然是先打起招呼来。一时就免不了彼此间握手勾肩,抱拳作揖,在一片朗朗笑声中演绛一场喜逢佳客,互赠媚悦的俗剧。

熟人们相互招呼毕,庄一凡接着给大家介绍那位女子:“这位美女是森泰医药公司的医药代表莫婷婷。”语言甫毕,莫婷婷早已如明星出场般灿烂笑开,趋身上前依次与大家握手,派发名片。无论走到谁人面前,莫婷婷都是全无拘束,握手之后,或是给人拍拍身上雪花,或是理一下对方的领扣,或是帮着紧一紧围脖,要不就咬着对方耳朵说句旁人听不清笑话,或嗲或嗔,老朋友得不得了。靳小龙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碜。

庄一凡注意到顾雪还只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一双妙目只随着靳小龙的身影走。他便对靳小龙叫喊到:“小龙啊,你带来这位美女还没有给我们介绍呢!”

靳小龙忙对大家说:“名位,我这位朋友是正新翻译公司的顾雪小姐。”

庄一凡啐道:“呸!你别跟我们来这套躲躲闪闪的台词,冷不丁地给我们带出这么一位绝色美女来,交待你们关系的来头哦!”

靳小龙心里略急,生怕顾雪觉得唐突,侧目顾盼,却见一点笑容从顾雪的嘴角漾开来,娇艳地氤氲了整个脸,甚为轻松,煞是好看。便回头对庄一凡大声说:“我先灭了你的色狼之心吧!我与顾雪现在是朋友,按公式下一步是未婚妻,再下一步就是夫妻。今生求证无果,来世也要继续的。”

莫婷婷抢上前来插言道:“哟!靳老师这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海誓山盟啊!”

顾雪虽说此时面潮更浓,却是并不尴尬地跨上一步,对着各位戏谑地抱拳当胸:“小女子顾雪,与靳哥是初识的朋友。今日得识南川各位英才帅哥,实在是三生有幸。今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说罢随着大家咯咯洒笑。

庄一凡对靳小龙道:“啧啧!顾雪小姐举重若轻,天人气质嘛!”

靳小龙微笑上脸,因为自己带出来的女人那么出色,就有点显出得意,再看顾雪那盈盈动人的样子,简直就觉得寸寸精彩了。

这时候栖霞庵的主持修住尼姑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扬登:“哟!杨老师,你怎么跟大家站在雪地里啊?快请里面来烤火吧,我早就给你们泡好茶了。”修住看上去三十多岁,一身僧衣掩饰不住她所具有的美貌和几分轻佻,招呼人那点份儿就有点像妓院里的鸨子。

原来杨登已经给修住打过电话了,当下给修住简单介绍了一行人后,大家便簇拥着进入庵内,照例是先去烧香礼佛,随喜功德。莫婷婷还鼓动着吴竞和上官剑峰去抽了支签,吴竞得了个上上签,上官剑峰抽着中平签,吴竞就警告上官剑峰今天打麻奖可要多输钱了。上官剑峰做出生气的样子来,莫婷婷就说:“上官老师别怕,打牌时有我呢。”上官就势笑开对吴竞说:“看见了吧,美女属于我了,还怕输钱吗?哈哈哈!”

客室里面早已生好了一大盆杠碳火,大家进屋后顿感温煦。杨登似乎有意识地转向西墙入座,跟上来的修住随即指着墙上那幅画对杨登笑道:“杨老师,你看你这幅山水《马桑谷晚霞图》裱得还满意么?”

大家闻言便都附和前拥,到西墙边来欣赏杨登的画。杨登面有悦色口中却道:“修住,这幅画遗憾颇多,你把它拿来挂在客房,是想坏我的名头啊!”

修住忙说:“看你杨老师说的,我们可是把它当作镇庵之宝呢!不瞒你说,今年秋天人大主席高明来庵里,在这里见了这幅画,站住品评了足有二十多分钟呢。还问我是跟你有什么勾搭,不然怎么能得到这幅画呢,嘻嘻!”顾雪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出,靳小龙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

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议开了这幅画。上官剑峰首先跨上前去嚷嚷道:“这画好哟!这排云亭后面是晚霞,看一眼心里就亮堂,就激动。”大家哄然一笑。靳小龙一望上官剑峰看画如象看地图的样子,就知道他外行得很,听他这话也就笑不出来了。

吴竞是近视眼,戴上眼镜在画上瞅了一会儿,回头对杨登道:“杨先生,我对画是外行,这画我觉得许多地方跟马桑谷不太像啊!你说这山哪有这么高这么险啊?还有这谷底的溪水,也没有这么多好看的瀑布嘛!”

杨登含笑不语,左手抄在右肋,右手托着下巴,秀着份儿儒雅飘逸,潇洒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上官剑峰和吴竞的画评粗蠢得不行,庄一凡觉得在杨登面前没了面子,便回头笑吟吟看一眼靳小龙,期待他来说上两句。

靳小龙神会,上前来拍拍吴竞肩膀说:“齐白石说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我看这幅《马桑谷晚霞图》就贵在取马桑谷之景于似与不似之间,取其形而赋予神韵。以山以苍穹为神势,以绝对主题的红色为韵势,一瞥足有撼人心柱的力量。所谓造化入画,画夺造化,这一个画者最难做到的‘夺’字啊,杨先生可是曲尽其妙了。”

修住失口叹道:“阿弥陀佛!靳老师如此精于书画鉴赏之道。”

刘芟接口道:“小龙说得好,画中山川,正当由画家创造,那是天造所不能胜出的。说江山如画,其实江山不如画,画有人工的剪裁,是可以尽善尽美的,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嘛!”

杨登显然高兴了,朝着修住诡谲一笑,对大家说:“各位朋友们谬赞了,我那时是因为有修住这样的美貌尼姑在侧,又有一杯美酒在手,就算是情不由己,信笔就酒而已了啊!”说罢哈哈大笑。修住一边忙念阿弥陀佛,一边骂杨登满口胡言乱语亵渎了佛门。庄一凡便凑趣地说这幅作品也有修住大师的功劳,当算作修住大师与杨老师的联袂之作了,不仅理当由修住大师收藏,这段佳话还要千古流芳呢。

修住在大家的笑声中略红了脸,赶紧招呼大家入座奉茶。只见一位年轻些的尼姑应声从外面端进一个大盘子,一缕轻扬优雅的香气便在房内隐隐漂浮。盘中是一套漂亮的紫砂茗具。修住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我这可是陈鸣远的葵花八瓣壶和一套十只浮绘山水茗具呢,泡的是正宗台湾新店产文山包种茶。”

杨登起身看看茶具,回头对修住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是赝品吧!”

修住笑道:“杨老师法眼,我这小庵哪能有什么真宝器,只是以仿古代名茶具给各位贵客奉茶,却也能表真心呢。不过这文山包种茶可是真的。”

修住正待叫那小尼姑斟茶,莫婷婷从门外跑了进来。原来刚才大家品画时,她就去庵对面的马桑谷酒店订午宴去了。此刻她回来告诉大家说中午有三样野味儿:麂子、崖牛和山鸡,还有上等包谷酒。她看见小尼姑正要给大家斟茶,便抢过去说:“我来给各位老师奉茶吧!”

莫婷婷把衣袖口挽起一寸,执八瓣葵花壶沿着茶池轻点一圈。杨登和刘芟就叫起好来。

靳小龙见顾雪脸上茫然,便轻声对她说:“这叫做‘关公巡城’,是茶艺的一个环节,用意在于刮去小水滴和摇动壶内茶汤,使其浓淡中和一下。”

莫婷婷接下来放平葵花八瓣壶,将九只浮绘山水杯作品字形摆开,右手挽起茶壶,左手轻按右腕,凤点头似地向各只杯中倒去。每一点头每杯中只倒进约九分之一杯的茶汤,恰恰九巡过后杯杯见盈。只见她放下葵花八瓣壶,手不颤气不喘,娇滴滴地对众人说句:“请!”

杨登、刘芟、靳小龙、庄一凡和修住一连声叫起好来。上官剑峰、吴竞和顾雪却不明就里。

靳小龙又低声给顾雪解释道:“她玩的这手叫做‘韩信点兵’,能够保证每杯茶浓淡一致。这就要求在斟茶时,有多少杯,每一下只向杯中倒几分之一。我们是九个人,她就得分九巡斟满。杯数越多,难度越大,就要看奉茶者目测分杯的功夫了。”

顾雪啧啧笑嗔道:“你们这些文人过场真多。”

一杯茶罢,上官剑峰也说道:“你们这些文人玩文化,我们对这些不太懂啊,跟你们玩累了。我们玩点别的吧!”

众人彼此相顾,谁也没有拿个主意出来。莫婷婷又站出来说:“要不我们大家说会儿笑话吧!”

吴竞附和道:“好好!我先说一个。今天有杨先生在场,我就先说一个画家的段子。”他呷了口茶清清嗓子,说道:“有一个画家在画人体素描的时候,总觉得模特儿小姐的情绪有点儿浮燥,不够平静。于是他问模特儿小姐:‘你是第一次在画家面前脱衣服吗?’模特儿小姐说:‘当然不是,可是画家在我面前不脱衣服却是第一次。’”

杨登大笑:“哪有这种事情啊!”

庄一凡也起哄道:“当画家是法定艳福呢。”

修住也笑弯了腰,口里却不住地说:“阿弥陀佛!佛门静地,慎言啊!”

莫婷婷对修住说:“哎!我说你们这些和尚和尼姑啊,见到香客就清高,背地里却是荤得不得了。我说个段子给你们听听。说和尚跟尼姑见面就打嘴仗调情。有一天,三个和尚碰上五个尼姑,尼姑见和尚人少,就想欺负和尚。尼姑说:‘对面三和尚,上下六光头。’和尚也不示弱,立即还以颜色说:‘走来五尼姑,横竖十张嘴。’”

上官剑峰笑得喷出一口茶汤来:“好个上下六光头,横竖十张嘴,和尚尼姑都有见识啊!”

修住又笑着念声佛。

靳小龙对身边的庄一凡说:“这个莫婷婷不简单啊,又能雅又能俗呢!”

庄一凡对他轻轻一笑:“你今天就在她身上找找感觉吧,如果你去了那家公司,今后的工作也少不了下这种场子。”

靳小龙闻言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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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宴是郊游的重戏。杨登好饮不用说,刘芟与靳小龙也颇有酒量,再加上无酒不成宴的俗规,入座后讨论的第一个话题自然是酒了。南川的包谷酒很有名,是精粮原酿而成,未行任何勾兑,喝起来味淳且厚,有过量不醉不上头的口碑。所以成了大家一致的首选。

庄一凡不好酒,但什么酒都可以陪饮一些,所以在讨论酒时呵呵地笑而不语。吴竞和顾雪都声称不喝白酒,莫婷婷略劝无果后,便宽容地给两人点了长城干红。

菜满桌酒满杯后,莫婷婷嚷着要请庄一凡“剪彩”。庄一凡便举起杯道:“名位朋友周末愉快!难得我们南川有如此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啊!不管农业丰收跟我们朋友相聚有没有关系,在中国文化里面这总是句吉祥话了。我们就干一杯吧。呵呵呵!”大家附和着:干杯干杯!宴席上没有不热情荡漾的第一杯酒。

莫婷婷举着自己的空酒杯绕桌跑了一圈,依次察看谁没有喝干杯中酒。结果只有吴竞的杯子只干了一小半,他推口说自己是大杯盛的葡萄酒,是干不了的。莫婷婷哪里肯依,撒娇耍赖地缠着吴竞要干杯,一边又拉着庄一凡和杨登帮忙起哄。吴竞只好认罪伏法,把杯中剩余的酒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其实顾雪杯中也还有半杯酒,看到吴竞干了,情知也赖不过莫婷婷的监督,更偷偷端起来喝干,只有靳小龙看到了,回头对她微微一笑:“你行吗?”顾雪悄声道:“照顾好你自己吧!你可别喝醉了,下午要陪我去雪地里玩玩。”靳小龙欣然道:“没事的,我酒量大着呢。”

庄一凡端起第二杯酒道:“今天在座的新老朋友都有,我建议我们大家为认识新朋友干杯。”于是大家又各自找自己初识的朋友碰了杯,说些关照荣幸之类的台词,都干了杯中的酒。这次没有一个弄假的,莫婷婷照例巡视一圈后,很是得意。

庄一凡又端起了第三杯酒,嘿嘿地对莫婷婷笑着说:“第三杯酒我建议大家一起感谢莫小姐,是她为我们今天的聚会提供了机会。小莫,你破费了啊,干杯!”

莫婷婷闪电般端起酒杯站起身接过话来:“看你庄老师说的,这是我们森泰公司的荣幸,也是我莫婷婷的光荣嘛!感谢各位老师赏光,我敬各位这杯。”

大家便陆续站起身来说谢谢!干杯!只有吴竞和上官剑峰微笑坐着,酒却也还是一口干掉了。

庄一凡接着宣布:“三巡已过,酒量有大小,现在各自自便了。呵呵!”回头又招呼靳小龙:“小龙啊!你今天可要陪杨老师多喝几杯哟!”杨登与靳小龙应声举杯,一仰头就是杯底朝天,彼此高呼痛快痛快,简直豪气得有些血脉贲张。刘芟又跟着与杨登干了一杯后,桌上就有些乱开,新朋友老朋友杯对杯地敬了起来。

莫婷婷叫服务员要了一双公筷,绕桌一周,殷勤地为每位客人敬了些菜,然后端起酒杯开始敬酒。她给庄一凡敬酒的时候对庄一凡说:“庄老师,我有个新的镇痛药,是盐酸曲马多类的,正适合你们科室用,下周你帮我提个新药申请单好吗?”

庄一凡说:“那不是你们公司的产品啊?”

莫婷婷就用胯部往庄一凡臀上一撞,嗔道:“你帮我提单就是了嘛!我多挣钱你不高兴啊?”

庄一凡就说:“好好好!你挣钱就是我挣钱嘛,呵呵呵!下周一下午来,我给你提单。”

莫婷婷又笑迷迷地白了他一眼:“这才对嘛!”两人举杯一碰,干了一杯。

莫婷婷又转过吴竞这边来:“吴主任,上个月我的卫康,你们神经科才用了二百多支。太少了啊!!

吴竞摇头道:“现在医院里相同的抗菌素有几十个品种,大家都要吃饭,我们也不好办啊!”

莫婷婷忙把吴竞的酒杯向他嘴上塞去:“我不要你说这话,为了这杯酒,我要你每月用四百支卫康,这也不能说别人就没有饭吃了。你说行不行?行不行嘛!”

吴竞吃逼不过:“行嘛行嘛!”

莫婷婷跟进道:“那好,庄老师和上官主任可给我作证,吴主任要是欺负小妹子,你们可给我作主。”庄一凡和上官剑峰便起哄“可以可以,你每周去查他科里的用量,按进度念他的紧箍咒。哈哈哈!”莫婷婷便嚷着要那二位陪着干这一杯,四个人便嘻嘻哈哈地喝了。

大家捉对敬酒完毕,白酒已经喝到第三瓶,座中大多数人都掩不住粗声大气起来,一时间桌上浮言滑语飞扬。莫婷婷颇有酒量,一直喝着白酒,此刻刚好是面若桃花,正好以酒遮脸,主任也不叫了,老师也不称了,端着酒杯敬到谁跟前,一律是步走踉跄,腰扭蛇形,声声帅哥叫个不停,惹得满座客人也难免脱尽形迹,得酒尽欢了。

顾雪酒喝得不多,前三巡剪彩酒干过后,她敬别人时只喝一小口,别人敬她时也是只喝一小口。此刻唯有她略显平静,坐在靳小龙身边,时不时地给他盛碗热汤,嘱咐他喝一口解解酒。靳小龙心里暧哄哄的,心想:只有自己的女人才会这样对自己。

又喝了一会儿,吴竞和上官剑峰便叫停了。莫婷婷虽然能喝,但今天是东道,有许多后勤事务要靠她安排,所以也自称不能喝了,又请庄一凡当主持陪大家喝好。庄一凡便邀着靳小龙和刘芟又陪杨登干了几杯,便征求杨登的意思,说还要不要再来一瓶?杨登看场面再也热闹不起来,就说算了吧,晚上再喝。莫婷婷便叫上粥和果盘了。

午餐后,吴竞急不可待地嚷着打麻将。庄一凡知道杨登、刘芟和靳小龙是不打牌的,便邀请顾雪一起玩。顾雪忙说不喜欢打牌的,一会儿想去雪地里观赏观赏。庄一凡便笑对靳小龙说:“那只有你陪着去浪漫浪漫了。”靳小龙回道:“让你去你也没那情调,还是好好打你的牌吧,多赢点钱。”

这时候正好修住派了一个小尼姑来请杨登过去,说是有个趣对子,想请杨老师的墨宝。刘芟和靳小龙便嚷着要同去看看,顺便讨口好茶吃,剩下四人就正好打牌。

小尼姑带着一行人转到庵后面西侧的一间房子里,修住已经等在那里了。靳小龙举目扫视一圈,屋内墙上挂满了楹联书法作品,都是一些古今趣对,其中约有三分之一都是杨登的墨宝。

修住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我们是小庙,没有什么镇庵之宝。但是庙无文化终不成名,我就选上了趣对收藏,两年来也收藏了一百多幅了,还多亏杨老师支持啊!”

刘芟摇头晃脑地一路浏览下来,啧啧称道修住对栖霞庵所做的伟绩。顾雪在北墙上看到一幅对子,“朴哧”一声笑了出来。靳小龙跟过去看,这个对子倒是见过的,便会心一笑,对顾雪说:“这是清乾隆年间四川才子李调元与乾隆皇帝的对子。上联是乾隆所出:吸烟摇扇,眼前风云聚会。当时在乾隆身边众大臣都不能有好对奉上,倒是李调元上前奏道:‘万岁爷,臣有一下联,虽觉工稳却有不雅,只恐有污圣聪。’当时乾隆帝赦他无罪,命他对出下联来。所以李调元就对了这句:屙尿放屁,胯下雷雨交加。乾隆也称这下联:‘虽不雅,却也舍此莫求’。”

修住道:“阿弥陀佛!真要感谢靳老师了。我这里趣对虽然收了不少,但是对子背后的典故却还空缺很多,有对而不知典可是一大遗憾。今天得有靳老师帮我补了一缺啊!”

靳小龙就连称不客气,说你还有什么空缺,看我能不能帮你查查资料。

修住就说:“我这边还有一幅李调元的对子,也是不知它的典故,所以看上去甚至不知道这对子趣味在哪里。”

大家便跟她来到南墙边,见修住所指的一联上联为:抓抓痒痒,痒痒抓抓。不抓不痒,不痒不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下联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有生有死,有死有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靳小龙目视杨登等人,见大家都摇头不语,便开口说道:“这个对子的典正巧我是见过的,说是李调元小时候身上长了疥疮,奇痒难忍,听先生讲课的时候也不住的在身上抓抓搔搔。教书的先生不高兴了,罚他站起来,出此上联让他对出下联,声称如果对不出下联,还要罚以戒尺打手掌。李调元心中忿恨,想自己身受病痛之苦,先生还出这种上联相讥,于是就对此下联骂‘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众人大笑。顾雪更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连声说:“有趣!有趣!”最后竞笑到呛咳起来,靳小龙就伸手去给她拍拍背。

杨登回头问修住:“你又有什么好对子要写了?拿出来我们欣赏一下吧!”

修住把大家让到文案边,说:“前天南川中学一位语文教师赠了一对,说是与纪晓岚有关,也不知真假。上联是:诗经风雅颂千古;下联是:史记三国志风流。”

刘芟闻言摇头。杨登便问道:“怎么样?”

刘芟说:“这对子我见过,是不是纪晓岚之作是不能确定的。但是很多人认为上下联对仗并不工稳。风雅颂是诗经的三个部分,而三国志与史记却没有这种关系。不过几百年来,此上联也无别的工稳下联出世。”

靳小龙说:“如果不揣冒昧,不怕有辱先贤的话,我来胡诌一个下联吧。我给它对:传媒广电报新闻。”

顾雪嗔道:“不伦不类嘛!你怎么把现代的广播电视报纸之类的东西,与诗经风雅颂扯在一起去了呢?”

杨登道:“我看行,不仅工稳,而且有趣。趣对嘛,就是要抖这么些机灵。”

刘芟说:“这样吧,不妨把这两个下联都写出来挂在墙上,让观赏者去品评,争论越多越好啊!”

大家都说好。修住更是阿弥陀佛地念个不住。

杨登就兴写了对联后,便在修住的引导下,跟刘芟一起去品评别的对子和书画。顾雪已经没有这些兴致了,便悄悄拉了拉靳小龙衣角。靳小龙会意,便对大家说:“中午酒喝高了,我跟顾雪出去走走,赏赏雪景,你们先聊着吧!”那几位自然会意地报以微笑。靳小龙与顾雪便整理装束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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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到野外,山峰和谷底都是一片白色茫茫,而太阳却灿烂地照了出来。谷口游人较多,靳小龙与顾雪两人之心中犹有款曲暗通,转转折折专寻人少的路向谷深处走去。

靳小龙无言,顾雪也无语,就这样走了老长一段的路,两人却都知道这种沉默意昧着心情的不平静,抚平这份心情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还是顾雪先打破沉默,侧头对靳小龙开口说道:“靳哥,跟你们在一起玩,我觉得很开心。”

这话简直苍白得没有人色,甚至透着一付惨状了。靳小龙陡然觉得自己再不挽救局面,那就太糟糕了,情急之下,便胡乱拉个话题出来。他对顾雪作亲切一笑,问道:“你对赖婷婷感觉怎么样?”

在一个女人面前谈别的女人,本来是件错到极点的事情。但是顾雪却知道靳小龙所问何由,因此略思索,回道:“不错的啊!是个好销售代表呢。”

靳小龙说:“按照闵向东给我讲的定义,她就属于那类不健康的医药代表啊!”停顿一下,他又象是对顾雪又象是自语地说:“但是场面上看去,她是做得很顺手的咧,几位医生都挺认可她的。如果她这样做药品销售是成功之道的话,那我该怎么做呢?难道还真的象庄一凡说的,今后我去了尼泰尔公司,也要下她这样的场子吗?”

顾雪笑道:“也真是的,很难想象靳哥这样的清高才子,整天干着这种媚悦恶俗的工作。不过我想尼泰尔这样的国际大公司,对公司的社会形象会比较看重,在销售方式和手段方面也许会跟赖婷婷这类要有所区别的。”

靳小龙或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顾雪觉得气氛凝重了些,便掏出一部精巧的数码照相机来,说今天是出来玩的,我们拍几张照片吧。靳小龙便不再想那事情,伸手接过照相机来。顾雪很上像也很会拿捏姿态,靳小龙的摄影技术也算接近专业的水平。

顾雪右手拉着一株小树干,把长发如瀑般泻于左肩,再斜垂目看着左脚下的路旁。靳小龙在画面上颇有创意地把她那舞姿样的身躯摆放在最左侧,这样看着那图片,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象:画面上那美人儿在看画面外的什么呢?让人看着照片内想象着画面外,拍这种场景靳小龙最是拿手了。

顾雪忽又一声轻呼,原来她远远发现一树傲雪绽放的腊梅花。两人在雪地里跌跌摔摔地跑到树下,只见朵朵腊黄的梅花在皑皑白雪的枝头开得正好,芳香暗送,沁人心脾。顾雪靠上繁枝,背手凝目,作深深呼吸。靳小龙举照相机拉镜头,却故意把顾雪的一部份头顶截于画面顶部以外,让她的胸部向上摆,占了半个画面,那深深一呼吸的瞬间把顾雪美丽的胸部抬得高高若举,拍下一张绝美的美女胸式呼吸特写,灼灼煸情。

又拍了几张照片以后,顾雪的激情略有消退,便从靳小龙手里拿过照相机去翻看前面拍下的照片。看到那张胸式呼吸特写时,顾雪脸刷地就红了:“哎呀!这样的照片你怎么也拍得出来,快删掉。”

靳小龙笑着说:“为什么要删啊?不好看吗?”

顾雪羞红着脸,也不抬头说道:“也不是不好看,若是拍的别人,倒是挺好的图片,可是怎么能拍我呢?”

靳小龙柔声道:“那有什么呢?你本来就美仑美奂的形体嘛!你也不要删掉,也不给别人看,只留在自己的电脑里面,有心情的时候自己欣赏就行了。还可以跟相爱的人分享嘛!”顾雪就笑着说句:“你坏!”便不再说什么,继续翻看其它的照片,看得出今天靳小龙的摄影技术也让她开心了。

下山往回走的时候,路上的积雪溶化了很多,路就有些湿滑。顾雪行一步一犹豫,样子颇艰难,等到靳小龙伸出手去搀扶她的时候,她就势一把挽住靳小龙的胳膊,侧头对他调皮地一笑,脚下的湿滑在那时便荡然不知所在了。真是没有男人的女子身体如柳纤弱,挽着男人的女人眼里没有危险。诚如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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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没有出差,靳小龙的星期天都是要陪儿子靳江过的,可是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了闵向东的电话通知,说是安排好了星期一送他到上海,去接受公司总部的面试,机票已经订好了,上午八点钟有人把机票送到机场去,下午两点面试,面试结束后乘下午五点半的航班回来。这就意味着靳小龙必须在星期一上午八点钟左右赶到岭南市的菜香坝机场。考虑到那两本书还没有读完,也还没有认真地作个系统一些的面试准备,靳小龙便取消了今天陪儿子的安排。他再一次感受了来自尼泰尔公司的压迫感,好象闵向东那边的动作总是在他的思想准备范围之外。

整个上午,靳小龙就在看书和思考中渡过去,神经都显得有些紧巴巴的了。他突然感悟了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血肉横飞的日子里,从容娴雅是谈不上的。这是香港一位作者对职场人员的描写。

午饭后,靳小龙想到得把明天的假请了,这件事情还有些麻烦,因为这旬的值班副总编是牛贫,这位领导平常不太好说话,属于那种水平不高官气不小,又自视资深压抑后学一类的上司。偏巧他星期五就安排了靳小龙的工作,是陪一位副专员下乡视察扶贫工作的随行采访。靳小龙想了想,觉得干脆不请假的好,说不准会把话顶死了呢,到时候改都改不了,那才糟糕了。于是他打电话给同办公室的同事小田,请他给顶一下,正好小田星期一的安排是系列报道的跟踪采访,时间可以自由安排。报社同事们互相做个“枪替”是很平常的小动作,事情就解决了。

接着靳小龙又想起了顾雪。说来也怪了,自从前天认识顾雪后,靳小龙几乎在每完成一件事情之后,脑海中都会闪现出顾雪来。他会想起与顾雪第一次握手的瞬间那种抚摸缎子样的手感;也会想起顾雪喝咖啡时那种曼妙典雅的仪态;又想起昨天顾雪挽着他下山时那一腔拥香怀玉的激情;……。心猿意马怎么也不能自控,所以这时候他给顾雪打电话,简直就是情不自禁型的。

顾雪听说他明天去上海面试,先是祝贺,说公司既然花钱送他去总部面试,几乎就可以说是决定录用他了。接着顾雪又说要开车送他去机场。靳小龙婉拒,说不必为此耽误了她的工作,让丁局长派个车送就行了。可是顾雪却坚持说她要送的,而且语气很坚决,声音却甜柔,靳小龙便不再坚持。

顾雪又问道:“你准备穿什么衣服去呀?”

靳小龙说:“这么冷的天,穿羽绒服呗!”

顾雪说:“不行的,你得穿正装哩!”

靳小龙笑道:“我是应聘销售代表呀,穿得休闲一些不好吗?再说我很少穿西装的,穿着觉得别扭啊!”

顾雪说:“不是这样说的,你去外企面试,穿正装是表示对公司的尊重。”

靳小龙说:“还有这样讲究呢,那好,我就穿正装了。”

挂了电话,靳小龙点燃一支烟,又把自己埋进书和思考里去。

第二天早晨,顾雪担心下雾路上不好走,所以六点半就来接靳小龙了,其实从南川到岭南市菜香坝机场,开车只需要五十分钟。

靳小龙对顾雪说:“你想得真周到。”

顾雪淡淡一笑:“我常开车出门,这是常识了。”她把靳小龙审视一番,又道:“不错啊,靳哥穿上西装很绅士味儿嘛!”

靳小龙略窘地说道:“我们干记者的,休闲服穿惯了,这西装革履的样子,怕是有些生硬呢。”

顾雪再度微笑着帮他细细地整理整理,突然发现了问题:“你的领带是怎么打的呀?跟系红领巾似的。”

靳小龙笑道:“以前读大学时候,照着杂志上介绍的图形学的,怎么了?”

顾雪又是“扑哧”一笑:“你上大学那时候啊,改革开放还是初级阶段呢,恐怕杂志社都没有人会正二八经地系领带呢。”

顾雪向靳小龙欠过身去:“来,我给你系个普拉特法式,让尼泰尔公司的高层白领也不敢把我靳哥认作老土。”说毕她利索地帮靳小龙重新系了领带。

顾雪给靳小龙系领带的时候,两个人的脸相隔很近,特别是顾雪说道“我靳哥”时,靳小龙就显得口讷神慌了。系好领带后,靳小龙只轻言一声:“谢谢你!”就没有别的话了。

顾雪低头道:“你何必谢我,我既然为你系过领带了,以后我也不叫你靳哥了,就叫你小龙可以吗?”

靳小龙心里一热,就把她的手抓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点点头,又凑上去在顾雪腮边轻轻一吻。

顾雪抬起来幸福的笑脸:“回来我给你接风。”说完就开车上路了。

靳小龙心里觉得这幸福感冲击力极强,毕竟才认识两三天时间啊!说女人在情感上没有一点逻辑,这话真是不假,你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就动心了,硬是玩得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接近机场的时候,靳小龙按闵向东给的联系电话打出去,跟送票的人约定了在二号门口见面。顾雪把他送到二号门口,因为不便停车,两人就只好道别了。顾雪说:“面试下来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听听你的好消息,好吗?”

靳小龙点头承诺,轻声柔情地说:“下次见面时,你穿我第一次见你时那身衣服,行吗?”顾雪也点点头,微笑着目送靳小龙拎着包,开车门下车向机场大门走去。

二号门口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穿着一件半旧的皮夹克,举着一块写着“靳小龙先生送机票”的牌子站在那里。靳小龙对他走过去,说“我是靳小龙。”

那小伙子忙说:“哦!靳先生好!我是航空售票处的送票员,这是你的往返机票。”

靳小龙接过机票来,一边看票,一边客气道:“真是麻烦你了,其实我有车送的,你说在哪里,我自己去取也行嘛!你看这么冷的天。”

那小伙子又忙递上名片来:“靳先生说哪里话,对你们外企职员,我们就是半夜也送票的,只要靳先生今后的订票都包给我就好了。”

靳小龙笑道:“我一年到头很少乘飞机的,不值得你这么劳神哩!”

那小伙子道:“靳先生这么说话,那就是不照顾我生意了啊!你们外企职员,再少说一年也要订三十张以上的机票嘛!”

靳小龙心中一惊,想自己工作近二十年了,通算才乘过两次飞机哩。

临登机前,闵向东又给靳小龙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上海机场那边有人接机,同时祝他此行顺利。靳小龙心中颇觉温暖,心想闵向东这样的上司好心细,对下属好体贴,跟报社那个牛贫相比简直就是电影里面的正派和反派一样。

下午两点,靳小龙准时来到尼泰尔公司的总部。在办公区门口,接待秘书起身相迎,面含轻微笑容:“先生您好!请问您要联系哪个部门呢?有预约吗?”那音调说不尽的柔柔沙沙,非常职业化的矜持和格式化的礼貌,是典型的白领腔。

靳小龙说明来意后,对方道:“请稍等,我给您联络一下。”然后那秘书坐回椅子里,拿起电话拔通一个号:“喂!是杰芬妮吗?岭南地区选送面试的人员已经到达。……。好的,拜拜!”抬头对靳小龙说:“杰芬妮会很快出来接您进去。”

靳小龙忙说:“对不起,闵向东经理是让我来找人力资源部的陈小丽的呀!”

对方莞尔一笑:“杰芬妮是陈小丽的英文名,我们的同事大多数都是有英文名的。”

靳小龙闻言略有脸红,觉得跟这里的白领呆在一起,虽然才两分钟,洋气与土气就已经泾渭分明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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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小丽从里面出来,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黄紫色为主调的职业装显得高雅又文柔,轻灵不显张扬,持重不愈老成,确是举重若轻。她径直走向靳小龙,就象已经认识似地伸出手来:“路上辛苦了。”

靳小龙就握手答话:“没什么,一路上很顺利的。”这次因为是作了些思想准备而来,靳小龙倒是做得不卑不亢,精神面貌也还不错。

陈小丽带着靳小龙来到人力资源部的谈话室,室内正中一张不太大的桌子,椅子相对摆放着,显然是专门设置作面试的。屋内有几处墙角都放着鲜花和植物,墙上挂着山水画,别外有一套休闲沙发和一台饮水机。靳小龙身处这样布置的室内,觉得很轻松,比想像中的面试环境惬意多了。

陈小丽给靳小龙端来一杯水:“靳先生请坐,你可以叫我杰芬妮,我们交流的时间是一个小时,我想我们会谈得很愉快的。”杰芬妮的脸上也始终挂着轻微的笑容,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沙沙的,靳小龙觉得跟门口那位接待秘书就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音调。

双方入座,杰芬妮打开自己面前那份靳小龙的简历,抬头对靳小龙说:“那么先请你谈谈你的情况吧!”她用柔和的目光看着靳小龙的眼睛,聆听的样子做到了最高的境界。

靳小龙便开始介绍自己的经历、性格、情趣爱好、社会关系以及意识形态特点等等。他这次的演讲虽说是有备而来,但却不象跟闵向东谈话时那么不羁得没谱,多少在情绪和仪态上面有些控制,还得留心一下杰芬妮的反应。

可是杰芬妮的表情和聆听姿态仿佛是雕塑成型的一样,始终没能为他的讲叙作一点改变。时间一长,靳小龙的心理就有微小的变化了,一种捉摸不定的空虚感浮上脑海,就慢慢显出些紧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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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杰芬妮是很专业的面试官,她不仅敏锐地注意到了靳小龙状态的改变,而且也善于为他消除这种紧张感。毕竟面试的目的是为了有效地了解应聘者,紧张的情绪总是不利的。

杰芬妮端起自己的水杯,同时也指指靳小龙的水杯说:“靳先生,请喝口水吧。”在靳小龙喝水的时候,她又随手翻看了一下靳小龙的简历,接着说:“靳先生这份简历写得很精彩啊,读上去文气荡然的,你的文笔真令人称羡。”

靳小龙闻言感觉甚是舒服,写文章是他的最强项了,自然也就是他内心最期待获取对方赞赏的地方。可没有想到的是,在紧张接受面试的时候,杰芬妮还能赐予他这点快意的瞬间,那一会儿靳小龙的心情就好极了。

靳小龙本待谦逊一句,杰芬妮已经把话题接了过去:“靳先生,你作为记者,那是一个很受社会尊敬的职业,为什么你还有兴趣来做销售呢?你能谈谈你的想法吗?”

这是一个被靳小龙猜中了的必答题。不仅猜中了它,靳小龙还早就为它准备了一套精彩的陈述辞,当下便调出腹稿面带得色涛涛不绝地回答起来:“我已经干了八年记者了。说实在话,中国的记者干久了就觉得挺没劲的。一生不出差错就是功劳,这句话成了党报记者的座右铬。所谓新闻稿件,避观点、避煸情、避一切修饰手法,实在是犹如公文一样,新闻作品这四个字都成了最刺耳的讽刺话了。”

靳小龙看了看对方的反应,杰芬妮仍然是笑着聆听着,不过时不时地要点点头应和一下了。靳小龙便接着说下去:“我就觉得这样的工作再干下去啊,人会变得非常非常惰性,那对一生是很消极的选择。相反,我认为销售这类工作,由于市场是无限的,指标是永远有机会创出新高的,它本身就象体育比赛一样充满想像空间和挑战魅力,能让人感受到努力无极限的人生快乐,感受到挑战自己能力极限的快乐。”

这差不多是一篇充满激情的豪言壮语,但是靳小龙却以尽可能平和一些的方式来叙述,他是希望给杰芬妮两个印象,一是有激情,二是性格沉稳。当他结束这段陈述以后,自己真的感觉是达到预期的效果了,因为杰芬妮的表情看上去是满意的样子。

接下来,杰芬妮又提了几个实在的问题。她说销售人员在工作拜访中会有难堪的磁壁,靳小龙就说新闻采访也常有被拒绝的经历和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她说工作中会有上下级意见不统一的时候,靳小龙就说第一是服从第二是提醒;她说同事之间难免会发生磨擦,靳小龙就说完成工作居先沟通思想居后;她问他最有成就感的是什么样的事情,靳小龙就说是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并能干出成绩;她问他最希望公司给他什么,靳小龙就说希望得到尽可能多的培训和薪水。

杰芬妮忽然把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双臂收了回去,整个身体向后退到椅子靠背上面,面部表情略有一点变化,一直柔和的目光透出了些许鹰视的光芒。

不等靳小龙细细品味这点变化,杰芬妮已经开口道:“靳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能会涉及你的个人隐私,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是可以不回答的。”

靳小龙心中哂笑,心想哪有应聘者不努力回答问题的道理呢。便微笑着说:“您请问吧!”

杰芬妮说:“我注意到你已经离婚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有现结婚呢?”

靳小龙觉得很意外,他首先不明白,对方在面试时候提这样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沉静了几秒钟后,靳小龙想管她是什么动机呢,我照实回答总无大错吧,只要不让场面僵着就行。于是他对杰芬妮说道:“是的,我已经离婚六年了。离婚那时候儿子才刚满五岁呢,我一直很在乎单亲家庭会给孩子的心理健康带来的负影响,所以一直在努力寻求与前妻复婚。可是她去年还是跟别人结婚了。”

杰芬妮听完这话后,好象盯着靳小龙的目光里没有出现一点点同情或者说感动那些东西,而是冷冷地摇头道:“比较遗憾哩!靳先生,按照现在的用人理念,象你这样忠诚于家庭和爱情的人,是不适合做销售这行的。”

靳小龙大惑,原以为自己这一段忠诚亲情的经历,是应该给任何人以好感的嘛!短暂迟疑了几秒钟,他突然想起了顾雪讲述的电梯间那一幕,猛地觉得对方是不是在出怪招了,于是就故作轻松地哈哈大笑几声,反问道:“这话怎么讲啊?不会有这么一说吧?”其实心里紧张到了今天的最高点。

杰芬妮却不就着他笑,仍然有些冷冷地说:“是的,现在的用理念认为,一次恋爱婚姻就定终身的人,是属于那种思想保守,缺乏进取心和开拓意识的人,因此很容易对自己的销售业绩产生满足。”

乍听这话,靳小龙似觉有些道理,但是他有脑子里面很快就闪出了一个念头,在这面试过程中,有必要作这些理论探讨吗?杰芬妮何以要当面褒贬应聘者呢?如果真的觉得此人不可取,录用大权不是在公司手里面攒着吗?靳小龙这时候就觉得杰芬妮真的是在有意制造尴尬局面,可不能表现得紧张和慌乱了。于是他用很有礼貌很轻松的语气对杰芬妮说:“这个论点十分有意思,我想有相当比例的人是这样的吧。但我认为那不能说是一一对应那么绝对的,至少我可以作为例外呢!”

杰芬妮笑了,说:“当然不是绝对的,也祝贺靳先生未入此瓮。但是假如靳先生果真是那样的话,你会亡羊补牢吗?”

靳小龙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为了选择销售这个行业而改变自己的。”

这下双方都笑了,笑得很溶洽。靳小龙笑得特别轻松和开心,暗想这面试该结束了吧?他以一种期待和询问的目光看着杰芬妮。

杰芬妮又把双臂放回桌子上,对靳小龙说:“靳先生,我们还有最后一项,一起来作个Roleplay吧!”靳小龙不知道她说的那句英语是什么意思,表情就有些茫然。

杰芬妮就解释道:“Roleplay就是角色演练。我来扮演一位公司经理,你来扮演一位销售人员。”她又举起桌上一部计算器对靳小龙说:“你来向我推销这部计算器,从进门开始。”

靳小龙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就是要实实在在地看看自己拜访客户的样子,说不得只好照着以前采访时跟人打交道的样子,胡乱演一场罢了。

靳小龙把计算器拿过来放进随身带的包里,退到办公室门外,调了调气息后,轻轻叩了几下门,听到门内有回应“请进”后,便推门而入。

杰芬妮端坐桌前,抬头向门口望来。靳小龙赶紧趋身向前相询:“请问您是陈经理吗?”

杰芬妮很商务格式化地点点头,问道:“你是?”

靳小龙忙做了个递名片的动作:“您好!我叫靳小龙,是某某公司的销售代表。昨天我跟您打电话预约过,您还记得吗?”

杰芬妮道:“哦!是的。那么你有什么事情呢?”

靳小龙没见对方说“请坐”,也就不好冒然坐下去,只好站着,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但他还是得把话接上:“是这样的,陈经理,我们公司新出产一款计算器,其中有一项功能,我们觉得非常适合你们这样的公司办公使用。今天我特来拜访您,就是为了向您作个推介。”

杰芬妮忽地收起微笑,一脸冷酷地对靳小龙说:“真对不起!我得马上去开个会,只有一分钟时间了。”

对方或是真的有会,或是故意回避,这种场景跟新闻采访的那些遭遇没有什么两样,靳小龙自然是能够应付的。他抢过话头说道:“真不巧了,陈经理您看,我那么远地来一趟也不易,本来想占用您十分钟时间,如果您有会,可不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我把内容压缩一下,您看行吗?如果还是不行,那我把样品和说明书给您留下,您抽空看看,我在说明书的目录上作了重要内容记号的,过两天我再跟您联系也行。”

杰芬妮说:“那你把东西留下吧!”一边说一边看手表。

靳小龙并不理会杰芬妮看手表的动作,一边从包里往外拿计算器,一边又缠着说道:“陈经理,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为了让您在看产品和说明书的时候,心里有个更完整的评估,我顺便把价格给您报一下,我们这款计算器的价格是二十元一部的。”

杰芬妮有点故意地把声音提高一些,说:“什么呀?我看到别的公司来推荐的计算器才十五元一部嘛!功能也的挺好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就透出点儿菜市场买菜的味道来。

靳小龙笑道:“陈经理别急,您先看完了我们的产品和说明书,等下次我来拜访您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我们这款计算器是不是值得你们多花这五块钱,您看行吗?”没等对方回答,靳小龙又追补一句:“我可是挺有信心的。”

杰芬妮就笑了:“是吗?那好,等我看看,你明天下午再来吧,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接下来双方演练告别的场景,只是一般礼仪过程罢了。

双方重新归座后,这次杰芬妮是真地看了看手表,时间正好是下午三点左右。她终于恢复了初见面时那种可人的表情,对靳小龙轻微笑着,用那种柔柔沙沙的声音说:“靳先生,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我给你两个通知,一是你马上到接待秘书那儿去,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送你去机场的车;二是你应当在明天上午九点以前到达我们公司的岭南地区办事处,那时你会得到我们公司是否录用你的明确反馈,闵向东那边也安排了接机,同时给你订好了宾馆,你今天就不用回南川了。你看有问题吗?”

靳小龙一边表示没有问题,一边暗自赞叹尼泰尔公司的工作安排得好紧凑。

杰芬妮就起身跟靳小龙握手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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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登机前靳小龙如约打电话给顾雪,把下午面试的情况跟她聊了聊。听完电话顾雪笑道:“我都安排了时间,打算去机场接你呢,那就明天联系吧。如果你明天回来了,晚上我陪你吃饭。”靳小龙心里就热乎了。

回到菜香坝机场,靳小龙没有看到闵向东安排的接机人出现,只好再给他打电话。电话里面闵向东的声音好兴奋:“恭喜你呀,老靳!我已经接到人力资源部的通知,公司已经录用你了。我想你已经是本公司的正式员工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对你按照公关礼仪要求派车接机了。呵呵,你自己叫出租汽车进城吧!我为你订了公司办事处附近的蓝光酒店,三星级的,委屈一下吧!你到服务台报尼泰尔公司的名头就行了。明天上午九点你到办事处来。”

靳小龙这时候怎么努力也掩饰不住心情的激动,唯唯喏喏一直到双方挂断电话,脑海里就觉得这短短五天时间就象经历了一场沧桑巨变。

进城的路上,他忙不叠地又给顾雪打电话。可是顾雪显然正忙碌着什么,很不方便接电话的样子,听完他的话,只轻声而简单回了句:“祝贺你,回来给你接风。”便匆匆说再见了,让靳小龙难免有点凉水上头的空落,他原本是期待着享受顾雪那一份惊喜的。

于是他又打电话给庄一凡。庄一凡笑道:“行啊,小龙!你就这么几天工夫就飞鸟化凤,摇身变成外企员工了,这可得给你庆贺庆贺呀。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哟,外企的高薪是不轻松拿的呢!呵呵呵!”靳小龙觉得庄一凡笑得有些诡异,就像车窗外黑暗中那些点点灯光,迷迷糊糊地忽闪着。

这一夜,靳小龙做了不少梦。他梦见了夏威夷的海滩,又梦见了儿子在北京大学上学,也梦见了和顾雪两人一起云雨缱绻,还梦见了庄一凡眼镜腿上晃荡的链子、赖婷婷的媚笑蛇腰和报社那位恶心的副主编牛贫。虽然他因为累而酣睡着,却好似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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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尼泰尔公司岭南办事处设在新世界大厦的十二层,这是岭南市最漂亮的商务大厦了。以前靳小龙也到这里面来过几回,但都是造访之客,而今天他却是以楼内主人的身份走进来,心里面感觉有了更多的自豪与自信,这也算是辛苦人生中的一调羹蜜糖吧!

靳小龙按闵向东名片上的地址找到办事处办公室时,刚好是九点正。办公室的大门是全玻璃构造的,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大厅,亮着灯却看不见有人。靳小龙轻轻敲了几下门,闵向东就从里面的小办公室内探出半个身子来。他右手握着电话,左手向靳小龙招手示意门是开着的。靳小龙会意地推门而入。

闵向东又缩回小办公室内继续打着他的电话。靳小龙只好一个人暂时呆立在大厅里面,等闲之中打量起自己即将工作的环境来。

办事处也就只有一个大厅作会议室兼会客厅,另有三个小间办公室。大厅里面除了一套会议桌外,还布置有复印机和传真机,会议桌前方墙上挂有幕布,侧一点立着一块写字板,桌上摆放着多媒体投影仪,四周墙角堆放着大量的产品宣传资料和易拉宝的展架。看来办事处人员并不多,因为办公卡座只有十个。不用说,所有的设备都是国际知名品牌产品,明显透着大公司的显派味儿。

闵向东在里面足足打了差不多半个钟头的电话,办公室里也不见其它人来到,把靳小龙等得都有点显现踞促不安了。

终于闵向东从里面出来了,他看上去怪怪的,表情上一点也没有靳小龙几天前看到的那种空姐笑容了,整个一副严肃得不得了的思考状,就仿佛心里压着沉沉的铅块,头脑里萦绕着千头万绪一般,把靳小龙直压抑得不知说什么好,大气都不好出了。

对靳小龙的窘样,闵向东似乎看也没有看到。他给靳小龙找出几样产品资料来,指了指会议桌旁的椅子说:“你就坐在这儿,把这几个公司主要上市产品的资料看一看。我得处理一些工作,一个小时后出来听你讲讲心得。”

他又指了指茶几和饮水机说:“我可以自己冲咖啡或者泡茶喝。”说完也不待靳小龙回答,就转身回到他里面的小办公室里去了,整个就象是出来安排工作。靳小龙原本期待中是必然会有的快乐贺词,乃不如镜里观花,水中望月。

不用说,看资料提“干货”,那是记者们的强项了,成千上万言的文件看过后,要提炼出一句二十个字以内的标题新闻也不是难事。靳小龙浏览了一遍这些产品资料。公司已经上市的产品一共有四个:格鲁是以降血压为主的心血管病专科药;阿达是降血糖药;尼美是治疗男性性功能障碍的专科药;维奇是神经科用于治疗脑血管病的药品。

作为国际大公司,这些药都是尼泰尔公司原研发的,在品质、剂型、工艺以及临床使用后调查研究工作等方面,无疑都堪称为同类产品中的姣姣者。靳小龙在每个品种说明书上详细地标出了产品的用途、特点、使用方法、副反应及副作用、用药禁忌等等。几是与其它同类产品相比所拥有的优势,都能特别地引起靳小龙的注意,他把这些都一一记在心里,准备作为心得汇报给闵向东。

把一切做完,靳小龙用了不到五十分钟,这是他自认识闵向东以来,感觉最是轻松的一个回合。于是,他惬意地起身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静静地等候闵向东出来。

这时候办公室又进来一位男子。那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双目极有神乃至如鹰视,身材去矮小,双颧突出得很夸张,全身上下的配置不是耐克就是阿迪达斯,还背着一只足以塞进一部大《辞源》的挎包,那形象看上去就有几分滑稽。想必是同事,靳小龙就主动向对方报以微笑。

那人热情地向靳小龙伸出手来:“你是新同事老靳吧!我叫杨伟。前两天就听老板说了,我们要迎来你这位记者出身的同事。老板说你是大才子呢,以后请多关照啊!”靳小龙也热情地伸出手去跟对方握住:“哪里哪里,我们互相关照吧!”

杨伟接着说:“我一大早去给你订做了几盒名片,加急的,午餐后就能送到这里来。”看见靳小龙惑然的样子,他又笑道:“哦,!是老板昨天晚上打电话关照我做的,说你今天回去就要展开工作了,不能没有名片的。”靳小龙感激不已,连连称谢。

杨伟转身又拉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电脑包,两盒签字笔,两盒圆珠笔,另外还有一大堆的小礼品,有大约一百个洗手香皂纸,五十个手机座,二下来个小订书机,百来个固体胶,百来个护士用的束发圈,还有大量的听诊器、血压计、叩诊锤,甚至还有车载香水座和车轮胎测压表等等,各种礼品上面的显要位置,都分别设计有公司产品的标识、特征或者销售口号标语什么的,足有二十多种,看小去就是五花八门的一大堆了,足装了一大纸箱。

杨伟对靳小龙说:“这个包你可以工作用,这些礼品是你拜访客户时用的。”

“杨伟,你把各种产品的DA也给老靳准备一些。”闵向东从里间探出头来嘱咐了一下。

杨伟忙应道:“好的,知道了!”回头又对靳小龙一眨眼:“这下可够你受的了。”

靳小龙问:“怎么讲?”

杨伟说:“DA就是产品宣传资料,各品种一样带二十份也是一大纸箱,得有六、七十斤吧,够你今天搬的。嘿嘿!”

靳小龙不便说难,只好虚词敷衍道:“没事的,我可是在工厂里面干过活儿的,体力还不差。”嘴上如是说,心里还是犯难,因为还有那一大箱礼品呢,虽说不算重,却体积庞大。车间里面干活儿可以赤膊坦胸汗流浃背,这城市街头弄得灰头土脸的岂不失仪。

靳小龙正在想辙,杨伟从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靳小龙回头,见杨伟有些狡诈地说:“一会儿午饭后取了名片,老板也不在,你就叫辆出租车回去。”

靳小龙忙问:“那得二百多块钱呢,公司给报销吗?”

杨伟说:“这种费用报不报销就看老板的心情了。你现在刚来,老板没准就给你报销了。如果他不报销,你就自己垫呗!在这儿工作,你不要对老板安排的事情说难,更不能对老板说‘No!’呵呵呵!”靳小龙领悟地点了点头,心里想起了《没有任何借口》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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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06: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闵向东又从里间走出来,看着地上的一大堆东西问杨伟:“都准备好了吗?”

杨伟答道:“都收齐了,两大箱呢!你要不要过过目?”

闵向东摇摇头表示不用看了,回头对靳小龙说:“你把你刚才看过产品资料的心得给杨伟作一个分享,有不清楚的地方就让他给你讲。在同事面前不懂没有关系,在客户面前说不出来的话,公司的形象就被损坏了。”说完后同样不等靳小龙有什么表态,就回头进他的办公室里去了,老板派头十足十的样子。

闵向东今天的样子,隐隐让靳小龙对这位新上司有些心生忐忑。不过,靳小龙也正想有个人交流一下。刚入公司,工作怎么做,人脉关系如何,这些都是他急切想了解的。

靳小龙把自己从产品资料上获得的信息给杨伟作了一个很认真的陈述,用了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杨伟则是非常有耐心地听着,面带微笑,整个过程中不插一言,显示了完美的聆听风范。

等靳小龙陈述完毕,杨伟略显惊奇地问:“好象你的专业不是学医或者学药的吧?”

靳小龙点头:“对!我是学机械和中文的。怎么了?”

“你以前也没做过销售?”

靳小龙肯定地点了点头。

杨伟笑中带诌,一竖大拇指道:“真不错!你的悟性真好。你所谈到的都是公司产品的信息要点和关健的‘卖点’。对产品有这样的理解,你的销售会做得很好的。”

靳小龙谦逊道:“别光说我的好,有疏漏的地方,你可给我说说。”

杨伟说:“我觉得不必了。以你现在所了解产品信息的情况,日常作产品推介工作是足够用了。只是在学术会上作演讲或者给客户答疑还是不够的。但是你别着急,公司会很快安排你的新员工培训,那里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

听杨伟提到学术会、演讲和答疑这些话,靳小龙便感觉到这些跟日常的工作内容相关联,这正是他想知道的。于是,靳小龙就势把话题搭了上去:“你能告诉我日常工作都有哪些主要内容吗?我可是一头雾水哟!”

“首先,你得以最快的速度熟悉我们公司产品销售所对应的医院和科室。”杨伟开始介绍。

靳小龙一边听着,一面起身恭敬地为杨伟泡来一杯茶。杨伟轻轻点头致谢。

“接下来,你得在短期内建立自己的客户群。”杨伟接着往下说:“公司对销售员工的要求是建立不少于八十个医生的客户群。客户对象以科室主任、副主任、带组医师以及门诊量大的处方医师为主。日常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定期和不定期地对他们进行拜访。这些小礼品就是拜访客户时候的催化剂。”

杨伟停了停,喝了口茶接着说:“我们拜访的目的是不断地给医生们灌输我们的产品信息,加深他们对我们公司产品的了解和印象,跟医生建立感情以获取他们尽可能多地处方我们的产品。”

靳小龙突然想起闵向东说过的临床费的事情,便问道:“我们给医生处方的报酬是怎么规定的啊?”

杨伟说:“格鲁、阿达和尼美是第处方一盒给医生八元,维奇是十元。每个月底用小红包送到医生手里。”

靳小龙问:“那我们怎么知道哪个医生处方了多少盒呢?”

杨伟笑笑说:“这是小技术问题。每个医院的药剂科都有处方统计的电脑资料,你只要去那里找一个能接触电脑的工作人员,每月给他报酬,他就会给你打出详细的清单来,这项工作俗称为‘统方’。”

靳小龙领悟地点点头,突然又想问点什么,口唇翕动却没说出来。

杨伟注意到了靳小龙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靳小龙略有点不好意思地莞尔笑道:“送红包这事儿会碰钉子吗?我是说会不会有医生把我轰出来啊?”

杨伟笑了:“呵呵!你还有这种顾虑啊!这么跟你说吧,我只是听说过有个别医生是拒收红包的,但是我在这行做了四年了,还一个没碰上,倒是主动跟我讨价还价索要更多的不在少数。这些医生谈起这事来,跟在市场上卖菜一个样子。关于红包的各项细节事宜,你完全可以放心地与你的客户沟通,他们很多甚至会主动告诉你,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以及用什么方式把红包送到他手里最方便。”

靳小龙这时候感觉有些震惊,因为杨伟说这段话的表情轻松如水。以前靳小龙也知道医生会吃一些回扣,可他不敢想像这一回扣模式竟然是这样的公开化和完善化。这时,他仿佛对庄一凡身上过去心存的种种疑惑有了答案。

杨伟接着说:“你还有另外一些工作内容,那就是定期或者不定期地举办一些学术活动和科室活动什么的,包括请医生们喝酒聚会,目的也是为了加深感情。这些事情可以自己申请,只要有利于拉拢医生,打击竞争对手产品,有利于获取最大的处方量,公司一般来说都会拨款支持你的。”

说到这儿,杨伟的表情有点总结的意思,他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给靳小龙递过来。靳小龙摇头拒绝:“我不会吸烟。”

杨伟笑道:“你最好学会吸烟。”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烟点上,抬头对靳小龙说:“老板烟瘾很大,他一向要求我们团队的人都要烟酒齐飞,说是这样有利于沟通客户,有利于做好市场。”

靳小龙报以一笑:“那容易,喝酒我现成,吸烟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说也是学会容易戒掉难嘛!要不从现在开始,我给我来一支。”

杨伟便重新抽出一支烟递给靳小龙,笑道:“孺子可教也!”

靳小龙点着香烟,小心地吸上一口,又对杨伟问道:“我们公司的人员情况,你能跟我聊聊吗?”

杨伟说:“我们属于公司销售部这一条线,最高领导是全国销售总监。全国分为五个大区,我们岭南地区属于华南大区。”杨伟指指里面的办公室说:“闵向东就是我们地区的主管,我们都习惯叫他老板。我们地区加上你就有七个人了,除你之处的六个人都在岭南市内工作,分别负责市内各大医院的销售。你是闵老板招进来开展周边二级城市销售工作的第一个人。按老板的意思,明年我们要把二级城市的销售抓起来,作为地区销售新的增长点。所以说你的工作难度应当说还是很大的,因为你要打拚的是一个没有基础的新市场。”

“这对我可是难度大啊!”靳小龙摇头叹道。其实这倒底有多难,怎么个难法,他心里面一点认识都没有,看上去就只能是懵里懵懂,面色落寞的样子。

杨伟笑道:“不过二级城市开发得好,我们地区的销售增长率就会有一个飞跃,那我们明年的奖金至少增长50%。我们都期待着你的成功啊!”

靳小龙觉得杨伟说这话的语气既象是鼓动又象是打趣,不全那么诚挚。他正想接个话茬儿,闵向东从里屋出来了:“你们讨论得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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