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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的人们(作者:南山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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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2 23: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父母渐渐地老了。
        家里的许多事情,我这个做老大的就得操持了。包括年、节做菜,做一家的团圆饭。母亲的手有风湿,眼神也不济了。大冬天的沾冷水,跑前跑后地做饭做菜我不忍心。虽然她还是闲不住地拿东拿西。老婆是我养在盆里的一棵花,就算是仙人掌吧,我也不能就地拔下来,栽在路边当狗尾巴草看。就只有我做喽,我生性散漫,啥都好又啥都不中用,不过做顿饭炒几个菜还是来得了的,又都是一家人,没得挑,自己就当练手艺,惩个强。
    切完肉,归置好了菜。忽然来了兴致,想起在班上与同事讨论过拔丝苹果的做法,苹果是现成的,何不做一个试试?说干就干,削、切、挂糊、过油、一气下来。你再看这拔丝苹果,丝是没有,苹果罐头还差不离。我那一周多的小侄女倒吃了好几块,甜嘛糖多。直嚷嚷大大(伯伯)做的罐头好吃。
        父亲坐在炕上喝茶,看着“拔丝苹果”,笑了笑:“你二爷活着的时候,做这道甜菜没得比。这关键在熬糖的火候。他做的花生沾,能把一整锅熬成整个一大块,不糊不黏不碎。倒出来用小锤敲着吃。
    二爷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去世的。我的爷辈共老哥四个,大爷我没见过,我亲爷排行老四,在我两周的时候去世的。也没什么印象。印象最深的是二爷三爷。二老都没成家,由父亲送的终。我生平最佩服父亲的就是这个孝字,把二老当自己父亲一样,一直到死。
   论感情来讲,我比较喜欢三爷,三爷性格和顺,经常带我和妹妹逮个虫啊捉个鸟啊的玩。那时生产队还没有解散,三爷在队里铡草,会拣一把花生秧上的秕花生来带给我们吃,在整天吃红薯的日子里,对我和妹妹来说真是无上的美味啊。二爷爷就不同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腰板挺直,就显得人更高,目光凌厉。因为右手老是抖,重活巧活一点也干不了。在那年月就等同于人们说的光吃饭不干活的废人。就这,二爷的脾气还挺大的,动不动有时就发火。印象最深的,就是过年的时候,家里炖肉、包饺子的时候他在旁指点一下,再吃的时候,就与奶奶母亲她们做的不一样。不一样归不一样,我和妹妹是不在乎的,凡是饺子和肉就一个味:香。因此显不出二爷啥本事来,所以二爷在我心里并不十分尊重。
   不过我也有十分佩服二爷爷的一点:胆大。我七八岁才敢放“二踢脚”,这一半是由于奶奶的吓唬一半是由于自己天生就胆小。这一壮举地促成,就是二爷。他让我点着后躲到他身后,我点了三五次才着,捂着耳朵躲在了他一米八的魁梧身影里。炮响后,我看着他的手,仰着脑袋问:“你疼不疼呀?”二爷笑笑:“不疼。”
   大爷与二爷因为家里穷,不到二十岁就闯关东离了家。二爷那时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直到三十年后,右手抖着回了家。而我大爷永远留在了关外,大爷有个儿子我大伯,只听父亲说过我从没见过,按年龄算起来,大伯已接近九十了,二十来年没有音讯,可能早已不再人世了。父亲也只去过那里一次,那是他二十岁为了躲避红卫兵的武斗闯了关东,在大伯那里留了大约两年。
   不知道二爷三十年在关外是怎样闯荡的,小时候他从没讲过,他是个惜言如金的人。我所知道的,是父亲听他当笑话讲的只言片语,父亲又告诉了我们。
      二爷挖过参,一把巴掌大的小锹至今还在,那是我和妹妹小时候的玩具,用它挖坑特别好使。整个场院经常被我们挖得星罗棋布,少不了挨父亲的训斥。
  二爷闯过山场子,为二百号的山场子做过饭,场子工人因为整天吃窝头伴洋白菜吃涮了嘴与把头闹意见,把头也没办法,大冬天只有这两样东西可吃。二爷说:“别着急,我有法子。”第二天,工人饭碗里多了样小菜:晶莹如翠,细如发丝,葱沫、蒜沫、姜末伴着,盐味适中,口味不凡。工人们吃得欢喜,要求二爷每天做,他们有时就当零搭嘴的点心吃。其实小菜就是洋白菜,只不过二爷手艺好而已。春暖花开的时候。工把头对二爷说:“老靳哪,咱这池水小,养不了你这大鱼呀,这一冬天,我比原来多费了一半的洋白菜和窝头,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二爷在大掌柜家做过大厨。一年的年三十,二爷把煮好的饺子端给大掌柜先尝。大掌柜问:“发了几个呀?”那时东北有个规矩,年三十的饺子必须煮破几个,取个口彩叫“发了几个”。二爷不是不懂,就是不愿丢手艺,见掌柜问,一拍胸脯:“掌柜放心,老靳做的饺子一个都发不了。”掌柜一听来了气,拿起捞饺子的漏勺在锅里一阵乱搅:“我看你发不发!”二爷哈哈大笑:“这回发了,都顺水走了。”大年初一,二爷背包走人。
   二爷在大财主家帮过短工,那时候的财主家大业大,一到年节客人多,就多请几个大厨好做菜待客。一是人口多做菜确需人手。二来主要是向来客们显示的意思。那一年二爷在一大户人家当大师傅,一连几天,厨房的肉总是丢,那家的人就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怀疑是外来的师傅们偷的。二爷听得上火,又没法解释,就半夜自己蹲坑守候捉贼,结果发现一只从后山上下来的大狐狸偷吃。二爷第二天向护院借了只鸟枪,要把那只野狐打死洗清自己和同伴。怕枪药量不足,二爷先天把火药沙子砸了又砸,当天晚上就隐在了厨房水缸后面,半夜的时候,那狐果然来了,二爷当即开枪,不料由于火药砸的量太大,一下炸了?,把二爷的右胳膊整个炸了个血肉模糊,二爷痛极之下,把手伸到凉水里缸里止痛......养好伤后,二爷的右手落下残疾,老是发抖。掂不了勺炒不了菜了,无奈回了关里老家。
二爷八十四岁走的,直到走腰不弯背不驼。走的那一天早上,对父亲说:“不行啦,一会送我走吧。”
  声音极平静,极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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