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中恒 四十年前,三粮店门口有一个小二楼,那是原来朱家坎“老三星油坊”掌柜陈松岩的旧宅。一化三改后那个私宅,成为粮食部门的国有房产,被市场发展的热潮吹动,改建成粮食议价公司。 一楼划给了方兴未艾的粮店附营产业,改成便餐部。二楼是议价公司,几个青年人都二十六七岁。一个叫戴俊秀,一个叫孙建柱,还有一个女的叫马桂兰。俩男的都是转业兵。他们见到楼下三粮店经营得红红火火,个人奖金不菲,利益引动着他们,不久他们几个一起进入三粮店职工行列,我们成了同路人。 年轻人都好胜,有点文化墨水,心高气盛。那年头时兴抽彩,而且大都是民政局官方主办,风险不大。 抽奖也是我们共同爱好。有一次,我与他俩都各出十元,各买了五张抽奖卷,我的票中了一把雨伞,孙建柱中了一台白山牌自行车,戴俊秀啥也没中,孙建柱请客大吃一顿,几乎吃掉了三分之一自行车的价值。 戴俊秀是一个认天命的人,担又不屈从于天命。对个人前途心心念念。后来就把前程当赌注,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赌了上去了,透过费力上下协调、请托,好不容易得到县局的青睐。他被任命为三粮店主任。可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时间不到一年,因为处事急躁,出点事故,就被免去主任职务。 心胸狭窄的他,认为这是天大的事,不断生气,气大伤身,肝炎复发,转为肝癌,不久就离世了。与他在燃料公司当经理的父亲一样,英年早逝,死的时候都只有三十几岁。 孙建柱也生性好赌,但他绝不会用自己的命去博。他与爱人因一些小事摩擦长期分居,一分就是20多年。近几年爱人得了乳腺癌,他也下岗了,俩人才刚刚好起来。他没事整天泡在彩票站里,寻找发大财的机遇,他并没有五粮店的同事,张金龙彩票获得576万的好运气,他只是一次次投注,一次次拍首顿足,在失败中一次次顶着月色孤身回到陋室。 2015年正值他面临退休,缴纳养老保险成为难题,他被保险资金卡住了,一筹莫展。好在他老婆的商店被建筑商开发,给了他家300多平方米返还面积,他的女儿给凑足缴费。当年正式退休,本应满足与生活现状,可他扔要赌出个色彩。 他要再来一把。他经常去三道街彩票站,我在那儿经常见到他买彩票。他专注的劲头,见到我只一笑,全神贯注着大屏。 那年五一过后,我在九道街物尔美超市大门北侧的彩站里见到他。他正投注11选五。投注额较大,在我和他一起的一个小时里,他就投了300多元,只有十元二十元的回报。他仍然乐此不疲,此刻,他那一搏的斗志一点都未消退。 那年的6月3号我突然听人说,他早晨已经被火化了,是直肠癌转移为胰腺癌。他年仅61岁,刚领取退休工资三个月。 至此,三粮店辉煌时期的我们三个同路人,已经有俩人谢幕了。 我有时也去彩站搏一把,每次只有三元五元的投注,中了就高兴一会,不中就当给残疾人贡献一点福利,乐呵呵的回家。从没把得失、发财、金钱、权势看得那么重,并不为了激烈心跳,也不是做最后的冲刺。因此,我比他俩命好一点,今日还能活着。 在今天,我们在晚霞时刻,望望斜阳真成为一种奢侈,有多少人能从容地、特意地去赏识斜阳的温情。人们大都没日没夜的为了事业、孩子、金钱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健康、生命被时光里的小事一点一点磨损、褪色,自己却不得而知。 那日,为孙建柱送葬的人群,都在问,你即便赌得了五百万又能真样?你身后留下的300平方米的门市,又能咋样?你的命留住了么? 此后,不长时间他的媳妇因癌症,也到火葬场与他会面去了,前后只差个把月。六十几岁异途同归,双双离开了人间,自此阴曹地府也不会安宁,他们的吵声仍然会在地府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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