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不能不说许明安是个有梦想的人，而是他天生的命苦，給了他更大的人生欲望，出生在内蒙山区，他一直努力追求出人头地，当兵給了他一条光明大路，领导常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记住了。工作后他不断追求职务步步高升，梦中，从当主任坐起、进而当站长、之后再当局长，他醒之后，也不断为梦想铺路。 而一切都与期待相去甚远。结婚几年的妻子英年早逝，孩子寄居外公家，家已支离破碎，独寄集体宿舍，只有工作、食堂、宿舍是他固定的三点一线。 可他家虽破，人还在，心未死。每每总是重复自己的梦境。他对晋职特别敏感，这几天刘主任要到站了，搅动得他夜不能寐，他决意抓住这次难得的机遇。他全力以赴创造接班的时机。 他的形象，确实有碍观瞻，是他仕途上的羁绊，这个社会以貌取人的顽疾根深蒂固。社会对“跑腿子”的藐视和歧视也是一时难以改变的传统。 他要证明自己并非是“阴阳人”，让人们知道自己与其他男子汉一样出色，能挑起各种重担。让大家知道自己比别的男人更有作为。 他是一个事事都要经过精心算计的人，于是，他公然宣称自己要找对象，而标准要求很高，30岁以下，无婚史的女子，有高中以上学历，国营企事业单位身份，身体健康，模样端庄。 许明安选择对象的标准如此之高，着实令人瞠目结舌。粮店职工听他那副太监腔，看着那非男非女的公公模样，大都感到发呕，世上能有女人嫁给他，他就已经是烧过高香或感动上苍了，一个四十几岁阴阳难辨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挑肥检瘦！ 其实这，又是“安公公”释放的一个烟幕弹，旨在证明自己是男子汉。 许明安无疑是个男人，乡下媳妇死了以后，他延缓续妻，他要在人生的事业上有所突破，他要高人一头。 这样的目标，是他出身的背景使然，为了改变出身落后的印象，他要经常与单位同仁相比，事事要做的比别人好，让领导刮目相看。給故乡人争光。 许明安提出要找对象的消息之后，他又通过在组织部工作的战友的口中传出，许明安将要纳入粮管站后备干部的系列。 他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形成一种舆论氛围，他动用了各种手段，疏通领导，友谊同志，托门找旧，异常活跃。 在竞争对手中，利用人性的缺陷，激发争议，里外唆使。在这涨工资、班子更迭这两个重要关口，“安公公”的本色显露得淋漓尽致。一段时间争悄无声息的除掉了晋职途中的几个对手，而且还在群众中获取了一些好感，晋职的机缘恍若非他莫属。 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大好前程，许明安百密一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明安咋也没想到真正的对手并非是四秃子、张财、秦媛媛三人，背后还有一个不显山不漏水的营业组长高宝路，他挡住了许明安的仕途之路。 高宝路比许明安略大三四岁，他是与粮店一并从五十年代走过来的老职工，虽然他没有什么风光显赫的业绩，平时也蔫声少语，甚至有些木讷古板。而就这样的高宝路，却在一个小粮店顺风顺水地走过了二十多年，足以见得他是一个十足的老守田园、循规蹈矩、职守岗责的人。是一个守成大于进取的职工。 而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政治敏感度极差，见硬就躲，不愿参与人群里的世事争执，在各项运动中也表现平平，比如，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学小靳庄、基本路线教育、反击右倾翻案风等运动中，在会上他总是闷不做声地听着，或呆若木鸡，或是懂非懂。萎缩群众密集的僻静角落里。因此也一直未进入上层组织及领导的视野中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这次突然凸露出来，组织已经宣称他为刘主任的接班人。 这次刘主任从党委扩大会议回来，就在职工大会上说：“我还有10天就到了退休年龄，局党委已经决定让我暂且坚持一段，待接班人成熟后，再交班。另外，局党委将派一批人参加党的第十一次代表大会文件的学习贯彻理论指导班，也叫做青年干部培训班，为期20天，咱们粮店的高宝路，被粮食党委指定为这次到党校学习进修人员之一。高宝路营业组长的职务暂时交给后库上粮员桑小男担任。” 其实，刘主任关于接班人的问题曾经伤透脑筋，在他心里把粮店出色人才的优劣都进行过认真比较，他认为，四秃子业务能力强，办事牢靠，是一把好手，只是性格过于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在矛盾面前不会压事，总把简单的事搞复杂了；张财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业务也不错，只是高傲狂妄，以才华出众自居，脱离群众；秦媛媛说话有理有据，办事认真，业务性突出，只是有时处理私人关系上不太检点；许明安办事圆滑，工作认真，领导交办的事保证完成，进取意识极强，只是过于算计别人，虚荣心太强。这四个人在刘主任心里都是难于割舍的人才，尽管高宝路在这四人当中，工作能力、理论水平肯定都处于下风，但他的强项就是忠于职守，守家护业，不出差错，平安是福。 可是，接班人只能选一个。刘主任在严肃的计划经济体制条件下，他必须选出一个政策观念好，工作不易犯错的人，这才是让他更放心的标准。于是他把这五个人的优缺点毫无保留地向党委班子、主管科及粮管站进行了汇报。最后按着刘主任的倾向，决策者于昌熙局长与党委达成共识，就把高宝路提到了第十三粮店接班人的位置上，并派他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恍若第十三粮店掌门人选已板上定钉。 许明安对刘主任会上讲话意思已经听明白了，高宝路成为接班人，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于是，心态有些失落。 粮店职工大家都估摸这次晋职许明安机会最大，刘主任突然宣布这个变化，让大家眼光一下子都落在了许明安身上。而许明安却将一瞬间的失态转化成嬉皮士般的嘻嘻哈哈。他当着高宝路的面对刘主任说：“这是好事啊，我举双手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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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26 10:46:31
发表于 2022-12-26 20:4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