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天河[玄幻]

四音客

无鸟巷竟是如此闹市。三人到得巷口都是一愣，泰雍心中想的是古老昏暗的深巷，木门吱嘎开处，隐隐传来嘶嘶的打磨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愕然抬头。楚琴却以为将要看到的是小桥流水，青石桥边，如琢如磨的俊俏小童轻开柴门，说声：我师傅早知各位来此。云霄却想玉狮子、玉马、玉楼玉栏杆，还有鹤发童颜的仙长。

眼前光景却是老巷深深，店铺摊贩林立，虽人来人往却并无嘈杂之声，偶尔一两声传来：“公子，这个耳饰青翠欲滴，正配红颜哩。再不就这个扇坠，可佩可拿，您瞧瞧，摸摸看，这纹路，这成色……”

云霄首先欢悦起来，放脱楚琴之手，一会跑到这边，看一回赞一回，一会又跑到那个面前，拿起来看看，口里喊道：“姐姐，看这个，看这个……”楚琴伸手接过，口里赞道：“这个蝴蝶倒也别致……多少钱？”泰雍见两人在摊前停留，也不搭言，只微笑着跟在身后，时不时向巷里看去。

这时，一灰袍中年男子左右溜瞅着闪到三人面前，低声道：“三位，请跟我来。”泰楚两人对望一眼，楚琴一拉云霄，三人遂跟在那男子身后，只见他左闪右闪进了右手边一条巷子，跟着到了一家住户门前，覆草木屋，也无特异之处，泰雍等抬腿跟入，三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愿贸然说话。

只见那男子左右一看，紧紧关了屋门，转身面向三人嘿嘿一乐：“三位从东来，从西来？”泰雍道：“怎么？”那男子又是嘿嘿一笑道：“实话说吧，我知道几位因何而来，在下不止可以让各位得到想要的东西，还能……”楚琴抢白道：“你是谁？怎知我们来由？”泰雍心道：“狐狸尾巴快露出来了。”见云霄偷眼看向自己，忙以目示意并微微摇了摇头。

那男子嘴巴一瞥：“洛阳城里没什么事能瞒过我何老七的眼睛。几位是来找人吧？”泰雍正色道：“正是，还要请教。”只听何老七道：“现在不同往日了，非常时期见非常之人要有非常手段，你们要找的那位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亡故了，遇上我何老七是几位的造化。哈哈……”泰雍一呆，心道：“难道子弘竟然不知？如果那无鸟巷鹅池之墨唯一守秘之人亡故，那传世至宝失落不说，诸位兄弟托付泰雍之事岂非已败了一半，只不知那李姓公子是否安然无恙。”不由一叹，说道：“多谢何兄相告，如此打扰了。”

却见那何老七伸手一拦，佯怒道：“斐然玉庄虽然破落，天下售玉之人又不是死绝，他玉阁佬所有之物我何老七尽有，不管是天上的地下的，古往的今来的，只有客商想不到的，没有我何老七弄不来的，说吧，你们要什么罕物，要多少，我何老七有求必应……”泰雍猛呼一口气，楚琴在一边掩口而笑，云霄笑道：“老七叔叔，我要这么大的一个玉马，呶，这么大，这么大……”一边伸手比划，一边咯咯说笑。

何老七察言观色，仍以为众人不过想讨些巧价，不以为然得道：“各位就别说笑了，如今商路隔断，我也知道各位难做，我何老七还能指引各位一条秘路呢，包管货物安全到手，安全出城。”泰雍摆手道：“改日吧，我们这次前来，却是找一位远近闻名的玉匠。”何老七闻言又喜道：“客官，看你就是初入行吧，现在外面市场，早就只有些零碎饰物，只卖于那些个公子哥儿，富家小姐什么的，要大批外售货物，是找不到的，那些玉匠也大多早关门大吉了，除非像我这样有存货的，有门路的……”楚琴插口道：“何老七，何老七，别罗嗦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不是商人，只是过路的客人，单找这无鸟巷里最有名的玉匠。”

何老七道：“又是找那老玉匠的，地方呢……我倒是知道。”抬眼见楚琴手中一锭银子上下抛来抛去的，登时眉花眼笑：“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就歇在我这里，明日一早我领几位前去……”楚琴接住银子攥在手里，面容一肃道：“不必了，明早再来打扰。”伸手牵起云霄，走出门外，身形颇为洒落。

出了无鸟巷，沿城大街上张灯结彩，此时正是十一月望日，年关将届，洛阳城里大街小巷自是热闹非常。三人慢行，且不急于寻找下处，楚琴忽的抿嘴轻笑，自是想起那鲁莽的何老七，众人寻人心切，险些被其愚弄一场。泰雍听到笑声，凝目望时，见楚琴粉面含春，更经火红灯笼一照，明艳无比，心里一惊，“忘情”一去，难道我定力已挫，又不禁暗骂妖女，只听云霄在旁道：“姐姐，你笑什么？”楚琴伸手捋了一下云霄发梢，把手搭过他的肩头，忍不住笑道：“那何老七真是自作聪明，还有这等鲁莽人。”泰雍也是呵呵一笑：“琴……请姑娘也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前去。”楚琴略一点头：“劳烦曾大哥帮忙。前面好像有家客栈，我们过去吧。”

三人抬头观看，见飞檐挂彩的一座楼舍，上书“云来客栈”四字，见底楼餐馆热闹非凡，正欲入内，只听有人喊道：“小子，哪里跑。”楚琴“哎吆”一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子“砰”的一声，正撞在楚琴身上，楚琴抬手一记清脆的耳光，将他打翻地上，一个小二模样的立刻赶了上来，低头哈腰的道：“客人，里面请，冲撞您了……让你小子偷食，让你小子……”抬腿就踢，云霄立即冲了过去，伸手护了那小孩，急忙道：“姐姐，饶了他吧。”泰雍来不及出声，见楚琴走上前去，拧过那小孩身下的手，掰开了拿过一个锦绣的钱囊，握在手里，怒道：“偷食还偷钱，真是贼到家了。”泰雍也摇了摇头，说了声：“让他去吧。”云霄抿了抿嘴，问道：“小哥哥，你没事吧。”只见小孩机灵的爬起，乌黑的脸上狡黠的一笑，跑了出去。

用餐罢，三人上到楼上，泰雍随手解下云霄背囊，只说：“姑娘早点歇息吧。”楚琴嫣然一笑道：“曾大哥，我没住过客栈，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害怕，让云儿陪着我吧。”云霄看了师傅一眼道：“姐姐，有我在呢，不用怕，云儿陪着你。”泰雍心知自己拿了残琴，楚琴有意无意间，似要以云霄为质，却不便拒却，只好说道：“云儿，不可捣蛋。”点头转身进房。

屋内倒是洁净，云霄一跃坐在床上，楚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在室内桌旁慢慢坐下。云霄问道：“姐姐，你有心事呀？”楚琴道：“小鬼头，你懂什么？哦……对了，你干嘛去保护那小贼呀？”云霄道：“没有什么呀，我以前也和他差不多可怜，没爹……差不多可怜的呀，我和两个小伙伴那时候饿的没办法……哎呀，糟糕，送给宁儿的礼物不见了。”楚琴凝眸道：“是什么？”云霄一边在身上掏掏摸摸，一边连比带划的道：“就是那卵石啊，我从温泉里摸来的呀？”楚琴解颐笑道：“这不值什么，明儿个姐姐给你买更好的东西。”云霄遗憾道：“哎……宁儿会不喜欢的，怎么能弄丢了呢？”又道：“姐姐，宁儿可喜欢这些了，若是我送给她的，她就更喜欢的了不得了呢。”楚琴道：“是吗？你还有个妹妹？那我们改天再去那温泉摸些来不就是了。”说着将身上棉袍脱下挂起，只穿着紧身小袄，仍旧坐下：“那温泉在哪里，你带姐姐去好吗？”云霄摇手道：“爹爹不让的。姐姐，你姓什么？”楚琴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叫姐姐不就好了？”云霄道：“在大街上一叫姐姐，好多姐姐转头来看呢。”楚琴赧然一笑，坐在云霄旁边，捋着他的发稍道：“快点去睡吧，我姓楚。”云霄咧嘴一笑道：“楚姐姐，那把玉琴很贵重么？”楚琴轻轻的答应一声，抬头看向窗外，只见明月当空，已不闻任何喧嚣之声。云霄半晌又问了一遍，只见楚琴转过头来，明眸皓齿灿然一笑，伸手在云霄额上柔柔的抚了一下，云霄只觉眼皮顿时沉重无比，斜斜歪在楚琴身上，就此沉沉的睡去。

楚琴嘿嘿一笑，熄了灯烛，轻轻一越翻出窗外。跟着一个宽福的身子闪身入内，欺近床头，在云霄脸上一探，也涌身从窗户越出。月光下，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均是躲躲闪闪，偏又迅捷无比，不一刻功夫，那黑影飘入一进大宅，穿廊过户，在后园一间小舍停了下来，在窗户上轻扣三下，那窗无声的开启，楚琴倏的闪了进去。后面的黑影快入闪电一般缩入花丛，运足耳力正要探听，忽觉有异，方回头看时，只见墙头大袖飘飘划落一人，顶上光秃，正是向着花丛之处飘落。不及分辨，两人无声的交换了一掌，心里都道了：“怎么是你？”两人藏身处颇是便离窗口，泰雍潜踪而入，而舍天墙头落处更是背窗甚远，是以窗户虽开，这佛道两大高手藏匿，室内虽然窗户开启，却是毫无察觉。

那先来之人是泰雍无疑，而后来的却是出乎意料，他竟赫然是玄佛寺“天金刚”舍天。两人同时微笑算是招呼，一齐缩入花丛，凝神静听，不听则已，但听时，这一佛一道两人同感羞惭，这舍天日诵金刚法意，虽是禅心坚定，空空色色，色色空空，终不能直面这旖旎之音，而泰雍虽未出家相道，也是相差无几，久读无为道德，早已摒绝了尘缘。而这咿咿哦哦的声音此是清清楚楚灌入两人耳中，正是无地自容。

良久，只听楚琴道：“齐哥，不要，咯咯，盘焰使天天送美女给你，还不够……唔……好了……”只听一个浑厚而低沉道：“情妹妹，情妹妹，我只要你，那些女人……唔……我……我一个也不喜欢。”楚琴声音忽的回复往常，只听她道：“齐哥，我答应你的肯定给你，等事成了……”另一个声音忽的怒道：“事成了，哼，事成了，你说，杀了这么多人，你说，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泰雍忽的全身发抖，这声音，这声音分明不是旁人，不是曾齐是谁？舍天轻轻拍了拍泰雍肩膀，意示安慰，黑暗中见泰雍微微点头，方去听内里两人说话，只听楚琴委屈道：“我又不像你，又是好酒好菜，又是香艳美女……哎……去伤害那些手无寸铁的书生，我也是身不由己，齐哥，你听我的，先好好呆着，等我找到了祖龙之焰和鹅池之墨，也对得起师门了，那时我再求师傅，放你我二人远走天涯。”曾齐哼了一声，便不言语，只听楚琴道：“要不然，要不然……哎，不行的，我们根本逃不开，对了，齐哥，你猜我遇到谁了？”曾齐道：“是谁？”“你猜呀，猜呀，和你颇有渊源呢。”泰雍暗叹一声，原来她早已知道了，果然楚琴道：“真没劲，我遇到你二师兄……”“什么，……你们要敢伤害他，我曾齐就算粉身碎骨，也定饶你们不过。”楚琴道：“也包括我？”曾齐大怒：“现在就捏死你……”紧接着一阵挣扎拍打之声，曾齐兀自说道：“大家死了干净，死了干净……”接着长叹一声，却听楚琴咳嗽半晌，许久才说道：“你他妈是疯子，疯子。”

曾齐道：“你滚，你滚……啊，没弄疼你么？”楚琴似乎无限委屈：“你欺负我，你欺负我，知道人家喜欢你，离不开你，你欺负我……唔唔……”


此是好月当空，花影婆娑，一时内外四人均默默无言。良久，曾齐哀声道：“琴妹，我不知道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突然就心神恍惚，有时候更头疼欲裂，琴妹，你走吧，永远不要再来看我，我怕……我怕忍不住会伤害你……”楚琴伸手轻轻掩住他口，半俯在他身上，纤手从他嘴角轻轻滑落，从下巴，脖颈，轻轻的抚摸至他坚硕的胸膛，不听的摩挲：“齐哥，我知道师傅为什么要留你在此，我想放你走，又忍不住帮他们留你，我害怕……我害怕一闭上眼睛就再看不见你。我害怕??你现在心智不清，我怜你爱你，一定等你身上大好了，再和你一起离开……嘻嘻，齐哥，那一半美女倒是我给你挑的呢……”

楚琴忽得浅笑，月影下脸若银盘，娇柔无限，只听她道：“齐哥，我给你弹琴吧。”曾齐道：“不是碎了么？”楚琴道：“傻瓜，我的名字叫什么？我就是琴，琴就是我，能碎么？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琴，骗骗你二师兄的。”曾齐道：“怎么遇到二师兄的？”楚琴却不答话，只见她双手玉指舒张，眼前缓缓现出一张玉琴来，轻置桌上，双手虚悬其中，对着曾齐回眸一笑，别担心：“此是心曲，只你我二人心意相通，才可聆听得到。”一时月辉满屋，琴音一时温婉，一时凄楚，两人心神齐醉。

舍天一拉泰雍衣袖，两人悄然隐退。出了大宅，两人并肩而行，放缓脚步。舍天道：“泰兄，那妖女你打算如何处置。”泰雍哽着嗓子，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舍天长叹一声：“这妖女来历现下还不清楚，听舍法师弟说，妖女大约与那伍柳鬼派有些来往，却不知盘焰使究竟何人，她口中的师傅又不知道是谁？”泰雍道：“楚……妖女身后自然是你前日所说的第三势力了，他们为祖龙之焰、鹅池之墨而来，想必大师早已尽知。现在让我两难的却是曾齐，救又不是，不救又不是，救了他无法安置，不说元掌门，圣灵派哪个能放得过他？不救吧，任他被妖女摆布，任他陷入邪门？什么祖龙之焰、鹅池之墨，这些我都可以统统不理，哎……”

舍天微笑道：“泰兄学道之人，怎么如此执拗？曾齐虽是受制于人，显然目下并无性命之忧，而那妖女对他情根深种，纵有危难，我估计她舍身相救都有可能。泰兄，恕在下直言，曾齐也罢，楚琴也罢，说白了只是那暗势力的棋子而已，你我真正应该留心的恐怕，恐怕……”泰雍道：“大师所言极是，我还有另一种怀疑，这两件至宝不论谁在寻找，都不会大肆张扬，这里面有一种平衡，就是说目前仍然只是传言，哈哈，谁也没有一点线索，除了大家明查暗访，一时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一旦有了眉目，也就打破了这种平衡，估计牵动的……”舍天接口道：“佛门道教、鬼派邪异、人王城主，将是整个江湖，整个天下，浩劫……浩劫……”泰雍嘿嘿一笑，一字一顿：“所以，我宁可毁灭一切线索。”舍天哑然道：“为何如此？”

泰雍道：“何老七有句话说的对，非常时候见非常之人要有非常手段，而对于我们应该是非常时期遇非常之事当用非常手段。恩，得设法通知元师兄了。”舍天愕然道：“何老七是谁？”泰雍哈哈一笑：“明日自知。”

四音客

云霄一翻身睁开眼来，见楚琴侧身躺在外侧，手肘枕在头下，发出极细的鼾声，兀自沉睡未醒。她一头如云秀发散在枕上，云霄轻轻伸手捋了捋，正要伸手去她肩头摇动，见她眉头微动，嘻嘻一笑道：“姐姐，起来了。”“啊……呓……小鬼头起的倒早。”楚琴掩在口上打个哈欠翻身起来。

各人梳洗罢，吩咐小二摆上早餐。泰雍道：“姑娘睡的可好？”云霄抢着道：“楚姐姐睡的可沉了，是我叫的她，嘻嘻……”楚琴在他头上拍了拍，笑道：“是，姐姐贪睡，还是小鬼头起的早。”泰雍道：“姑娘姓楚？”楚琴抿嘴一笑，说道：“曾大哥此刻才问。”泰雍一时尴尬，只因心中早识得她，此时问起则想看她如何掩饰，不想她忽然露出小儿女神情，却是始料未及，遂岔开话题道：“云儿晚上没胡闹吧。”

楚琴接口道：“云儿很乖的，只是爱踢被子哩。”云霄一伸舌头道：“肚子，心口会热的呀，姐姐，云儿向你保证，下次和姐姐一起，一定不踢啦。”楚琴伸手一刮他鼻子：“小鬼，还想下次哩。”泰雍心中却是喜慰，云霄方才所言肚子，胸口会热，那自是功力进境应有之象。

三人正在用餐，忽见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头上戴着火红的棉帽，嘿嘿一笑，向云霄招了招手。楚琴伸手握住云霄，皱了皱眉道：“别理他，吃饭罢。”云霄抬眼看了师傅一下，见他埋头吃饭不置可否，遂轻轻挣脱右手，起身跑了出去。

那自是三人昨晚碰到的小孩，云霄见他向旁走了几步，忽的转身停下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也嘻嘻笑着看他，只见他头上戴着崭新鲜艳的帽子，底下却依旧污秽破烂不堪，便道：“是你拿了我的宝石吗？”小孩撇了撇嘴：“什么宝石，就会吹牛。”云霄道：“天下雪了，你身上不冷么？呃……你等一下。”转身又跑入客栈。

“姐姐，给几锭银子，好吗？”“做什么？”云霄双手摇着楚琴手臂央道：“天这么冷，那小孩……”楚琴笑道：“你心肠倒好。向你爹爹要去。”云霄伸了伸舌头道：“我爹爹没钱，再说……再说……”楚琴道：“再说什么？”云霄抿了下嘴说道：“再说昨天你打了他，我一会告诉他是你给的，以后大家，大家好做朋友。”楚琴口里道：“谁和他做朋友，臭小贼一个。”手里却早拿出几两碎银道：“这就足够买好几件衣服了，去吧。”

云霄跑到跟前，见那小孩倚着墙仍旧站着，眼神古怪，便道：“这个是姐姐给你买衣服的，你别怪她昨天打你。”那小孩伸手接住道：“我叫天河，你叫什么？”跟着把一样东西塞到云霄手里道：“该请我早饭吧？嘿嘿，得敬敬五脏庙了。”云霄抬手一看，果然是那温泉摸来的卵石，带着那小孩的体温温润无比，心里喜道这下宁儿可放心了，随口说道：“你也叫我云儿吧。”伸手拉起他走向店里。

泰雍、楚琴二人已用罢早饭，忽见云霄拉着小孩进来，都是一愣，楚琴哼了一声道：“小二，结帐。”小二点着头快步跑了过来，泰雍看着几人并不答话，云霄拉着楚琴手臂，口里央求道：“姐姐……姐姐……”小孩已大咧咧坐在泰雍旁边，对小二说道：“这位叔叔，这位姐姐请客，小二掂好的上来，好吃的包子，素的一打，肉的一打，呃，象那边客人的小菜也来几样，喂，听到了没有，先别走，酒也来一壶。”云霄兀自摇晃楚琴手臂，口里喜道：“小二哥，快去快去。”

店中客人都看向这边，指指点点低低说笑。云霄道：“师傅，他叫天河，看这个，我昨天急的什么似的，原来是他拿了，嘻嘻。”泰雍微微点头，心知楚琴着急要去找那何老七，而自己正是要破坏她的行动，虽和舍天约好一明一暗伺机行动，现下却无良策，多耽一刻是一刻，故而看着几人夹缠，也不如何搭言，此刻听云霄说话，方不紧不慢的说道：“小二，照他说的去做吧。”楚琴却撇撇嘴道：“一个破小贼，臭叫花子，名字倒是如雷灌耳。”

天河嘿嘿一笑道：“多谢姐姐夸奖。姐姐不仅人长的漂亮，心地也好，看我小叫化子可怜……以后大家相互有个照应，我道上的朋友多的是……”不一时，包子酒菜上来，两个小孩争着闹着??这个给你，唔，不错，啊，好烫，这个我的。

楚琴白了他一眼，问道：“曾大哥，你说那何老七能带咱们找到吗？”泰雍未及开口，却听天河接口道：“何老七……哈哈，你们找什么人？”楚琴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天河把火红的棉帽往上一扶，嘴里含着包子咕隆道：“何老七知道什么，这洛阳城里……大街小巷有我不熟的地方？”楚琴身子往前一探，随即掩了掩鼻子，又皱眉靠后。天河哈哈大笑，说道：“这无鸟巷我就最熟。”泰雍道：“我们是要找一个有名的玉匠。”天河道：“是哪个？名字叫……”泰、楚二人摇了摇头。云霄便道：“姐姐的玉琴摔碎了，要找最最好的玉匠来修理呢。”

天河皱眉道：“这无鸟巷出名的玉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名字可难找了，若是修琴呢，有三个人一定可以。小二，把这剩的包子全裹起来给我。”楚琴道：“都给包起来，再拿十个肉包子，也给包了。”说罢嫣然一笑：“天河，你带我们都去看看。”

天河伸个懒腰，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慢腾腾的扶正火红的帽子，拍着云霄的肩膀道：“兄弟，这洛阳呢是我的地盘，以后有事呢，就报我的名字，记住，我叫天河，上天的天，洛河的河。”泰雍心下好笑，心知这小孩土生土长，自是洛阳小巷了混的熟惯了，说不准还真的知道这玉匠所在，而何老七生意之人，见财眼开，就不见得能安心帮忙找人。

楚琴心下暗气，对着油滑少年又不好怎的，见小二打包上来，正要着意接纳，忽的客栈里一阵嘈杂，店里客人小二一呼啦的里外乱窜，只听一阵吆喝，闯起来一队持枪荷戟的兵勇，为首的一个喊道：“都好好的站住了，城主有令，洛阳城里不论男女老少，三尺以上齐去西门集合，店铺不论大小不论品类，留一人纠集城内孩童蒸煮干粮，限期交纳，违者立斩！”

泰雍伸臂护住云霄，见楚琴恼怒的站在身边，低声道：“静观其变。”云霄低身拾起一顶火红的帽子，揪然不乐，楚琴恍然道：“呀，让这小贼跑了。”“没什么，一个小孩起不了多大用处，完了还是去找何老七吧。”

泰雍早暗嘱云霄不要显露武功，而楚琴也不欲露出行藏，于是三人被连推带搡，和众人拥至西门庙场之前。楚琴嘟着嘴紧紧靠在泰雍身旁，伸双臂交叉护着云霄，悄声道：“云儿，一会要打仗了，怕不怕？”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云霄抬头问道：“姐姐，杀人了？”泰雍皱眉看着一排兵卒，他们不停的吆喝着，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场中数千人，每人挨次去拿地上地上刀枪，兵卒们则不断喝令：“不听话的，这就是榜样。”方才自是有人趁空向庙旁深巷逃去，被兵卒发现，立时便血流当场。云霄身材矮小，挤在人群里，只看见前面几人肩膀，听到惨呼之声，顿时浑身发抖。楚琴发觉，忙紧紧的拥住了他。

泰雍低声道：“楚姑娘，这如何是好？”楚琴心道：“恐怕现下他还不曾认出我来。且看他如何。”忙说：“是啊，怎么办呀？”泰雍心下冷笑：“可又作怪，你以为你识得我，我就不识得你么？”只说：“那就等等再看吧。”楚琴恩了一声，前面人群渐松，三人跟着往前移动，一会儿身周一松，三人都舒了口气，一溜长队现出，靠前的一些的低头拿起一件兵器，被那监视兵卒一搡，踉跄着便向西门奔去。云霄忽道：“那小女孩也要打仗么？”泰雍摇头暗叹，楚琴耸了耸肩，轻轻把云霄往前一推：“别说话。”

云霄俯身拿起一把长剑，只听旁边兵卒吼道：“他妈的，小孩，浪费兵器，回去做馒头去。”伸手就要来抓，忽见背后婷婷立着一位妙龄女子，心里一迷糊，抬腿一在云霄屁股上一脚道：“滚吧！”却伸手来抓楚琴手臂，口齿不清道：“小娘，来这边就行，不用上战场。”泰雍手臂轻轻一挡，那兵卒愕道：“怎么？”拿眼看时，只见一方面儒生，脸上神光灿然，眼里神采乍露，那兵卒登时露出怯意，低头往旁一让，三人早顺着人群奔向西门。

楚琴笑道：“那小兵对曾兄倒是恭敬。”泰雍和楚琴并肩而行，微微一笑道：“怕是见我一把年纪，也来守城报国，心里感动吧。”楚琴笑道：“谁说不是呢？上阵不过父子兵嘛。云儿才值得佩服呢。”云霄晃了晃手上长剑，低头不语。楚琴道：“曾兄，我们从前面墙根开溜吧。”泰雍道：“怕不容易，那边都有守卫。”楚琴道：“砍倒几个？”泰雍道：“怕打不过他们。”楚琴笑道：“云儿，你爹爹害怕了，我们姐弟两个上。”云霄道：“姐姐，那官兵凶着呢。”

众人一呼啦往前跑，三人夹在中间溜溜逡逡，眼看将至西门，虽有机会却因不熟此地门户，苦无良策脱身，楚琴暗道，说不得，只好硬闯了。忽然只听啪啦一声，一块小瓦片摔碎在三人脚边，云霄扭头四看，只听楚琴道：“在那边。”只见街旁屋顶一个矮小的身子招了招手一缩隐没。泰、楚二人点头呼应，泰雍夹起云霄，猛的一脚踢开房门率先闯入，身后随即听到有人喊道：“干什么，给老子站住，活的不耐烦了……”

三人从后门跑了出来，随后便看见小孩在墙角边伸出头来，又一闪隐没，如此数次，小孩撞开一处木门，闪入一进院子。院内一棵老槐，虽是隆冬枯季，却枝枝杈杈盖住了整个庭院。小孩嘿嘿乐着，长伸着一条腿斜坐着台阶上，见三人进来，说道：“你们不是要找何老七么？这是他家后院。”云霄把手中长剑一扔，跑过去坐在旁边，伸手搭在他膝盖上，笑道：“又见到你了，怎么你没被抓去。”那小孩正是天河。

天河仰头不屑道：“我能被他们抓到？喂，你们把兵器扔了，别想威胁我帮你们找人啊？”楚琴近前一步道：“是吗？吃了我们的包子，还不帮我们找人吗？”天河道：“那我是看云儿面子，是你我才不理呢，我要想跑，你们再多几人，也抓我不住。”楚琴把手一伸，抓住天河的衣领提了起来，笑道：“这不很容易吗？”天河怒道：“放开过，我身上又脏又臭，快放开过，臭小娘，放开我。”楚琴戏道：“吆，这花袄不错吗？偷了哪家小姐的？”这时天河早换了一身鲜亮的宝蓝色夹袄，一条靛色稠裤，见楚琴相问，洋洋自得道：“小爷二两银子买的。”楚琴刚把他放在地上，又要拿巴掌煽他，硬生生忍住，笑道：“何老七果真在这里。”

天河耸了耸肩，忽的喊道：“何老七，何老七，天河给你送客人来了。”然后嘿嘿一笑，不看众人。许久无人答应，天河忽的起身吼道：“他妈的，何老七出来接客。”楚琴微微皱眉，泰雍忍俊不禁，抬腿往屋内走去，前屋木门应手而开，楚琴瞪了天河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云霄道：“天河，那些官兵和你认识吗？怎么不抓你呢？”天河道：“认识他妈的，这帮臭贼，哼，想抓我，做梦去吧。”云霄道：“天河，你真厉害，我今年十二岁，你呢。”天河道：“我比你大一岁，你叫我哥哥。”云霄道：“骗我呢？看你和我差不多大，说不定还比我小呢。是了，你比我小一岁才对，嘻嘻……”天河道：“不信算了，云儿，你巴巴的藏颗石头在身上做什么？害我以为是什么好宝贝呢？”云霄道：“送给宁儿的。”天河道：“宁儿是谁？是你的小相好？”云霄笑骂：“别胡说，是妹妹。不到八岁呢。”天河哦了一声，云霄问：“你家里人呢？”天河怒道：“老鬼死了，把我一个人撇在世上，哼。”云霄道：“那你和我一起去吧？”天河道：“去哪里？你们还是顾自己吧，我这里自在着呢。”云霄道：“我师……爹爹待人可好呢，我求他收留你吧。”天河撇了撇嘴道：“说露嘴了吧，师傅就师傅，还骗我呢。”顿了顿道：“这里我太熟悉了，哪里也不想去，人们你骗我我骗你的，我才不要和你们去呢。”云霄低头一想道：“天河，不是诚心想骗你，我是看你可怜……”天河怒道：“我可怜？！”云霄愕然道：“是啊，我以前和你是一样的，我还有几个伙伴……不是诚心要骗你，是师傅现在在做一件大事，不能泄露机密呀。”他压低声音道：“我们是好朋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别对人家说啊，师傅姓泰，我叫云霄……”天河坐直了身子，打断道：“你叫云霄？你是圣灵派的？”

泰雍默默的跨出屋门，楚琴在后面嚷道：“定是被官兵抓去了！”天河搔了搔头道：“那就没办法了。”云霄忽道：“差点忘记了。”从腰间拿出那顶火红的棉帽，就手给天河戴上：“这可好了。”天河伸手往上一推道：“那三个玉匠呢？还要不要找，嘿，我估计也都被抓走了。”泰雍拿过包裹，递在楚琴手里道：“楚姑娘，在下也无能为力了。”楚琴默然半晌，道：“这半阕残琴恐怕难以复原了，曾兄，楚琴在此多谢了。”伸手拉过云霄，温言道：“云儿，姐姐走了，日后再见，云儿说不定已经是大小伙了。”云霄伸手抱住楚琴，抬头望着哽咽道：“姐姐，云儿不要你走……”

天河别过头半倚在台阶上，默默出神。泰雍轻轻拉过云霄，说道：“此时战乱一起，不知何日平息，百姓颠沛流离，性命危如累卵，姑娘孤身一人，凡事小心，云儿，走吧。”

四音客

出了何老七宅院，泰雍默默前走，云霄不时的回头张望，终于忍不住嗫嚅道：“师傅……带天河一起走吧。”泰雍轻轻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半晌，泰雍道：“云儿，我们先去一趟青溪谷，有些事要和你徐弘叔叔好好合计一下，然后咱们回山，再看你大师伯如何处置。至于曾师叔……先这样吧。”云霄哦了一声，迟疑道：“师傅，天河一个人好可怜的，何不也收他做了徒弟。”泰雍笑道：“现下有好多事要忙，收徒之事却马虎不得，那孩子天性浮滑，恐不适宜习我道派法门。”他见云霄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便道：“现在城中虽乱，他虽是小孩，依他秉性，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云儿不必担心。你有如计如筹，更有宁儿做伴，还怕没人陪你玩闹吗？”

（作者注：本文为《神霄》编辑版，正式版本作者自己署名恶来（四音客另一网名），版权所有，请务转载，违权必究。）

“斐然玉庄，想不到颓丧如此。”两人经过一处庄院，泰雍摇了摇头正欲举步，忽听得一阵争吵喝骂之声，便道：“走，进去看看。”泰雍走入半闭的大门，刚入前院，便听的分明，吵闹声中更夹杂着一阵隐隐的啜泣之声，皱眉看时，照壁挡住了大部分院子，一个大胡子士兵踉跄的退了好几步，便落在泰雍眼中。

只听大胡子怒骂道：“秦结巴，你他妈再推我一下试试。”泰雍闪在照壁一旁，见一个高大青年双拳紧握，一张紫膛色的脸盘怒气冲冲的瞪着那被推出来之人，张了几次口才道：“就就就……就你……推你，你畜畜畜……牲。”那大胡子道：“我我我你你你，杨大哥都不说话，你操的哪门子心，老子要定这小妞，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泰雍见地上一具尸体，一个小姑娘伏在其上只是抽泣，另一个士兵站在旁边，不动声色，显是被称作杨大哥之人。

那大胡子忽的抽出刀来，骂道：“今天老子就剁了你，让你多管闲事。”那被叫作秦结巴的回头看了姓杨的一眼，一跺脚也抽出佩刀，怒道：“杨杨大哥，我们被分分分……派来抓丁，可可可不能胡作非为，大胡子，你再上前……”只见那大胡子哈哈大笑，举刀斜劈了两下，收在胸前，笑道：“秦刚兄弟，你是自己想要那小妞了吧。你吭一声，哥哥就让了给你。”秦刚怒道：“胡说！杨……杨大哥，你真的不管吗？”忽听大胡子和秦刚齐声喊道：“不要！”

泰雍隐在一旁，心叫暗叫不秒，果然听得姓杨的道：“两位兄弟，不可因一女子失了和气。现在我就结果了她，天下美貌女子多的是，翌日我兄弟荣耀之时，胡子，你要多少哥哥给你找多少。”说着猛的向下劈落。

只听当啷一声，一把钢刀落在院中，姓杨的紧握右手，虎口震裂，鲜血迸流，一脸怒色。秦刚胡子两人双手握刀，并肩站在一起，满脸迷茫。泰雍昂然站在院内，沉声说道：“几位器宇轩昂，日后必成大器，大好青年正是博取功名之时，何以不知自重，不思建功立业护家卫民，却干这伤天悖德之事？”秦刚面露惭色，张口欲言。胡子怒道：“你是谁？也来管军爷的事。”却听姓杨的道：“大侠教训的是，我们走吧。”

秦刚扶着姓杨的走过泰雍身边，两人一声不吭，胡子却插还佩刀，别过头哼了一声，将出门时，飞起脚踢向门口的云霄，云霄愕然一让，胡子一脚踢到门框上，一迭声骂着和几人走远。

泰雍道：“云儿，天河，你们俩出来吧。”两人拉着手从照壁走了出来。云霄跑过去拉起小女孩，只听天河问道：“怎么不杀了他们？”泰雍接过小女孩扶住，见她和云霄年龄相仿，生的楚楚可怜，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脸上泪痕未干，抽泣道：“斐文。”泰雍蹲下身子，手掌在她小脸上轻轻抹了两把，沉吟道：“天河，你过来。今日说与你知道，你可谨记在心，不可招摇，本人上泰下雍，人称“紫尾神鹤”，为圣灵派真静先师门下第二弟子，自今日起我就收你为徒。异日回到派中，我自会传你本派无上玄功。”见两人目露喜色，顿了顿又道：“现下我要独自回山，与你们师伯元简掌门商量大事，此间事情暂且未了，恰遇你熟悉此地，目标又小，我欲留云霄在此助你，自今日后，你们两人仍旧是乞儿身份，千万莫提圣灵二字和为师名讳。”

云霄愣愣的道：“师傅，你要留我在这里？”泰雍点头道：“你们自小流落街头，一旦重为乞儿混混，自是谁也不会留心，就是无鸟巷斐然玉庄任你们栖身，任你们胡闹，天河机灵，虽然云霄先入门为长，却要靠你照顾，还有你们的斐文师妹。”天河嘻嘻一笑道：“大家饿不着，也冻不着，师傅放心，却不知师傅要我们做什么事情？”云霄接口道：“楚姐姐的断琴不用修理了，我们还要找何老七吗？”泰雍道：“楚姑娘还会再来的，我要你们留在这里，一来如果楚琴再出现，你们要千万避开和她相见。”云霄道：“为什么？”泰雍拍了拍他肩膀道：“记得师傅的话就行，也许她现下不会伤害你们，一旦身份暴露就很难说了。邪派人物行事不择手段的？千万不能落在她手里。尤其是云儿你。”

云霄凄然的点了点头，伸手拉起斐文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去？”天河搔了搔头道：“师傅，你不传我点本事，万一……”泰雍道：“云霄已习的我几招剑术，入门心法以及轻身之术，你可……也罢，我这里有套近身搏击之术，于你却是适用。临行就传了与你。”天河狡黠的望着云霄一笑，说道：“师傅，云师兄的那几招剑法管用么？”泰雍摇了摇头道：“寻常武人不用担心，若是遇到身怀异术之人便……”天河为难道：“那我们……还带了一个狗屁不通的小师妹……”泰雍眉头一皱道：“为师让你们留心监视无鸟巷，并伺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不是让你们惹事生非，我看哪，依你的性格倒是什么都不会还安全些。”

天河笑道：“啊，我知道了，师傅是让我们捣乱，凡是无鸟巷里行踪可疑的，胡乱探问的，我们就大捣其蛋，装傻充愣，把他们引入歧途。”泰雍道：“大概就这个意思了。如果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难，或者有重大的消息，你们可在云来客栈后门右墙角作反“上”字记号，自有人来帮你们，记住重大事情便如此，不要随意尝试。”须臾又柔声道：“云儿，天儿，师傅这一去，迟则一月，快则几天，须多加小心才是。”完了悉心教授了两人近身搏击之术，并嘱其详见练习，只需辅以轻身之术，便凌厉无匹。

直过了个把时辰，泰雍微微一笑，但听得一声轻唳，一人一鹤腾身而起。天河呐呐的张大了口，云霄泪盈盈的牵着斐文，半晌无话。两人默默的帮忙收拾遗体，斐文哭哭啼啼的呜咽着：“姨娘，姨娘……”云霄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和天河在院内花园里忙活，天河拿着适才三人丢下的钢刀一阵掏挖，嘴里说道：“原来师傅这么厉害，这么厉害……云霄，啊，应该叫你云师弟才对。”云霄道：“师傅说了，先入门者为长。”天河道：“不对不对，你哪里长了，哎呀……别哭了，再哭把你这臭小娘一起埋了。”斐文向云霄旁边一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云霄轻轻安慰，天河仰了头无奈的翻了翻眼睛：“你说师傅这么厉害，怎么不杀了刚才那几个？”云霄道：“可能不忍心吧，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见过师傅杀人呢。”天河撇撇嘴道：“要是我啊，就把他们杀的一个不剩。哼！喂，我说臭小妞，这躺着的又不是你亲娘，你嚎的是什么丧啊，相当初，老头子死的时候，我就没哭。”

云霄道：“是斐文师妹。”天河不屑道：“师傅说收了我入门，还郑重告诉了我他的名号，这小妞嘛，也就称了一声“你们斐文师妹”可没说收他入门啊，说不定等哪天要回山了，把这小妞往哪个农户家里一送，也就算是救了她小命一条，哦，对了，我知道道士是不收女徒弟的，也说不定哪，师傅到时候好心把她往哪个尼姑庵里一送，嘿嘿，剃光了脑袋，世上就少了一个美貌小姑娘，多了一个美貌小尼姑了，哈哈，小尼姑，你说是不是？”

斐文本来正哽咽着帮忙扒土，一听此话，复又翻身痛哭起来。天河扬了扬手中钢刀，怒道：“小尼姑，再哭老子宰了你。”云霄转身对天河道：“怪可怜的，别吓她。”又赶忙在她柔弱的背上轻拍：“小师妹，别哭啦，天河师弟吓唬你呢。师傅让我们叫你小师妹就是收留你了，不会把你送人的，也不会让你做……小尼姑的。”天河道：“受不了了，别哭了，我的美貌小师妹，我的亲亲斐文好师妹。来赶快把尸体埋了，看着心烦。”

纵是花园土质松软，三人也忙活了大半天，累的大汗淋漓，才堪堪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云霄将手中长剑擦拭干净，边收回背囊边道：“这可好了，小师妹你让一让。”天河道：“云师弟，你那把剑好像很锋利啊。”云霄转身去托尸体，天河又道：“云师兄？”云霄道：“过来帮忙。”天河摇晃着走到头边道：“不说就不说，希罕么？”见尸体肩膀上殷殷血迹，伤口可怖，忙撩起衣裙遮住，扭头抓紧尸身头发，两人横拖倒曳，向花园吃吃吭吭的前进，斐文也默默的赶过来帮忙，云霄抱脚，天河拽头，斐文蹲着身子从尸体腰间推去，尸体翻了几个滚，落在坑里，云霄喘气道：“一会儿……给你说。”

尸体平躺在坑里，坑浅土少，三人埋完周围挖出的散土，仍不免露出前胸部分，天河皱眉道：“斐文，这是你奶娘吗？”斐文看他一样，又往云霄身后一缩，两人院内搜寻了一翻，找来一块破木板覆住尸体，天河又压上了几块石头，嘴里道：“还是再多找几块石头压上，晚上爬出来就不好了。”斐文惊得不则一声，按天河的意思，还得立一块牌子，写上“斐文她娘”四个字，一来找不到合适的木板，二来云霄识字不多，天河目不识丁，这个“斐”字无论如何写不出来，也只好作罢。

三人又累又饿，胡乱咀嚼了些剩余的干粮，天河起身去厨房找水喝，回至堂屋，见两人乱躺在床上，早已睡去，暗骂一声，把瓦罐往旁一放，往二人脚边一倒也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河首先醒来，见二人兀自未醒，弄醒云霄道：“这个地方睡不稳当，免不了那些官兵又来骚扰。”云霄迷蒙道：“那怎么办？”天河低头一想：“师傅不是让咱们留心何老七么？说楚小妞还会去找他。何老七油滑的很，就算被官兵抓了，也会有办法溜回来的。”眼珠咕噜一转，又嘻嘻一笑道：“何老七家旁边有间祠堂，又挡风又宽敞，说不定还会有好吃的呢。”完了又补上一句：“前后门经常上锁，若是被踢烂呢，还免得少爷动手。好处就是离何老七近，又不怕被发现，被发现跑起来也容易……”云霄点了点头道：“只怕她怕黑不去。”天河道：“我来。”只见他慢慢的摸向熟睡的小斐文身上，喉咙里咕咕作响，捏声道：“文……儿，文……儿，你怎么丢下老娘一个人啦……”斐文“啊”的一声尖叫醒来，蜷向云霄胸前，紧闭着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滚下，睫毛不住颤抖，云霄轻拍道：“别怕，别怕，小师妹，有云师兄在，没人欺负你的。”天河嘿嘿一笑道：“我听我那死去的老鬼常说，这个玉庄以前死了好多人，刀砍的稀里哗啦的，满地的血，满地的胳膊腿，一到晚上，就听好多男鬼女鬼老鬼小鬼，缺胳膊少腿的无头鬼，到处飘啊飘啊的，嘴里就喊‘小斐文啊，瞧你细皮嫩肉的，把你的胳膊给了我吧’，呜……呜……我要腿呀，我要头啊，诶啊，吓死人了。”云霄紧紧的抱着斐文，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张了张嘴道：“咱们立刻就走。”

两人瞅着外间天色渐黑，夜风吹来，耳边隐隐传来喊杀声，更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浑身都一哆嗦，远远避开了花园埋尸之处，把斐文连拖带抱，匆匆闯入夜色。

四音客

“何老七真会回来吗？”“当然了，上回我们俩碰巧躲到一起。”“这里？”黑暗中看不见天河摇头，云霄一边抱着斐文双腿奋力往上举，一边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天河在横梁上露出半个身子，猛一伸手抓住了斐文，早憋的小脸通红，一边恨恨的嘟哝道：“小妞这么沉，吃什么长大的？不是这里啦，说了你也不知道……”

斐文连打了几个喷喷涕，皱眉看着眼前瑟瑟落下的灰尘道：“云霄哥哥，这里脏死了，我们到下面去吧。”天河抢白道：“臭小妞，小点声，不怕被人抓住啊。”斐文小声道：“哪里有人啊？”天河皱眉道：“门外就是小巷子，左边是何老七家，万一他突然回来了，或者楚小妞……咦，云霄，有水没？”云霄疑惑道：“没有啊，要水做什么？”天河轻笑一声道：“给我们的大小姐化化妆。我下去看看。”天河炫耀一般从横梁上一越而下，颇有得色的朝上望了一眼，嘿嘿一笑从泥像后绕了出去。

斐文道：“云霄哥哥，天河做什么去了？”云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找水去了吧。”斐文歪着头想了想，又道：“要水做什么，现在又不渴，云霄哥哥，你怕黑不？”云霄大睁着双眼，瞅了一眼影影绰绰的泥像，拉着斐文缩进梁后的隔板上道：“别担心，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忽的，祠堂里起了一股清风，临街的窗户咯吱咯吱的响了几下，斐文惊叫一声，往云霄身边一靠，颤声道：“云哥哥，我怕，你……听，有声音呢？那……那是什么？”云霄伸臂抱在她的肩上，也是心里害怕，悄声道：“先别做声。”四只眼睛紧张的盯着漆黑的窗外，一团红光慢慢绕进祠堂，径直向梁上移来。

只听一个声音又尖又细，拉长了道：“小??姑??娘，我??是??妖??怪，我??要??吃??了??你……”一只冰冷的手摸上斐文小脸，斐文又是一声尖叫，紧紧的缩在云霄怀里，险险的就要晕去。云霄咯的一笑，抓住了那只手掌道：“别吓她，把灯移开啊，怪吓人的。”天河嘿的一笑道：“小姑娘真没用，这就吓死你了呀。我说师弟，这可真是个累赘啊，学东西又笨又蠢，哪天我们要是被抓了啊，肯定是她的错。”斐文见是天河，松了口气，也不怪她骂自己，只说：“云霄哥哥说他自己都学了好多天呢，再说，再说那什么打坐不好练的呀。”天河撇撇嘴道：“还不承认自己笨呢，我怎么就学会了？来，过来，把脸伸过来。”斐文脸一红，嗫嚅道：“做什么？”

天河晃了晃烛台道：“亲一口呗，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大爷看得也心动呀。”云霄低低一笑，却见斐文啐了一口，转过了头不理，天河从腰间拿出一个水囊，哗啦一声，泼了出来，二人齐声惊呼，云霄笑骂道：“臭小子就知道害人。”斐文抬起上身，就着灯光低头一看，本来颇干净的橘色长裙，已湿了一大片，更粘满了灰泥，几次吸溜着鼻子要哭，云霄急忙安慰，假意怒道：“天河，你看把我们两人衣服全弄脏了，又湿又腻，还怎么睡觉啊？”天河笑道：“好我的大师兄，小师妹，你们两人再滚上两圈就好了。”斐文道：“已经脏的这样了，死天河，坏天河，就会欺负人。”

天河懒洋洋一笑，俯下身子，在泥水上滚了两遭，更粘粘的双手正反全抹在自己脸上，云霄登时醒悟道：“好主意，好主意，这才像叫化子嘛，哈哈，这样就不怕被楚姐姐他们认出来了，来，小师妹给你也化妆一下。”斐文见两人泥水淋漓的伸手过来，快速往后一缩，双手护住了头脸，求饶道：“云哥哥，天河师兄，饶过我吧，脏啊，啊。”天河伸手挠向她的掖下，斐文哀求不断，扭着身子躲避，胸前早又被弄脏了一大片，云霄趁机双手正反两把全抹在她的脸上，呵呵笑道：“又脏又丑的小叫化，谁也再认不出，是吧，漂亮的小师妹。”

斐文一时大窘，只觉得鼻端一股恶臭，皱眉道：“天河师兄，你从哪里弄来的水？”天河摇头晃脑地道：“后巷有个臭水沟，我本来想约二位同去沐浴一下的，奈何男女有别……这个多有不便，只好出此下策。”云霄接着道：“小师妹，先忍耐几天吧，要扮了乞丐才安全的。”天河昂着头一阵笑，说道：“是啊，是啊，哪见过香喷喷的乞丐呢，自然是又脏有臭了。”斐文欲言又止，偷偷的瞪了天河一眼，伸着袖子在脸上一抹，一股恶臭扑鼻，几欲作呕。

天河道：“估计要不了多久何老七就会出现了，我已经弄好了几天的干粮，大家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斐文嘴一扁，只觉脸上一红说道：“那怎么行？我们……”天河忽然按住了她，向云霄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低声道：“有人来了。”接着抬身弄灭了松灯。

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隐隐传来，渐渐清晰，竟是直奔祠堂里面而来。云霄沉重的呼吸了几声，急忙自己掩住了口，天河俯下身子，慢慢的抽回掩住斐文口鼻的右手，直楞楞的瞪着窗外。

静夜之中，祠堂木门吱嘎一声缓缓开启，一束月光幽幽的透了进来。随着一阵香风，飘进来一个纤细的黑影，在堂前旋转一看，自言自语地道：“刚才明明看见有灯光的，难道是见鬼了？”那黑影抬头望去，云霄只觉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剑柄，天河亦是暗自寻思：“不像是楚小妞，会是谁呢？”两人不约而同的空出一只手，放在斐文身前，随时防她出声，天河募的回身，借着微弱的月华，见斐文半探着上身，两颗眼睛睁的溜圆，心道：“这小妞此刻倒是沉得住气。”

那黑影忽然咯咯一笑道：“是盘焰使吗？”天河轻轻向下一张，大吃一惊，只见堂下地上站着两人，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后面抱住了先来的黑影，听得他道：“好罗烟，可想死我张英年了。”那纤细的身影轻轻一挣，转过身来，擦着那张英年的身子轻轻扭了几下，娇笑道：“想我什么啊，不如想你的楚师妹去。”

张英年加力在罗烟身上一阵揉搓，低哼一声道：“那臭小娘，逮到机会定要把她一举拿下。”罗烟夸张的喘息几声，腻声道：“响当当盘焰使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妖精么？”张英年伸嘴一通狂吻，忽然猛的一把撕裂了罗烟上襟，一手更向罗烟下面伸去，罗烟边躲边道：“英年哥，还这么猴急猴急的，小心你师妹突然来了见到。咱们还有正事有办哩……”张英年一阵急躁，支吾道：“怕她怎的？什么正事？老子现在做的就是正事。”罗烟踮足在张英前胸前一阵厮磨道：“你偷偷的把这秘密告诉我，就不怕你师傅怪罪吗？”张英年咕隆着嗓子道：“师傅怎么会怪罪呢？俏罗烟帮了秘修门的大忙，我师傅感谢还来不及……唔”罗烟贴在他的胸膛上，软语道：“何老七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你师妹要找他呢？”

张英年在她胸前狠捏了两把才道：“可以确定的是，师妹如此紧张这个人，一定是和祖龙之焰的秘闻有关……唔，别罗嗦了，正经事要紧。”罗烟忽的惊讶道：“楚琴师妹，你怎么来了？”张英年一听，猛然退开转身去看，却听罗烟咯咯一阵娇笑：“英年哥原来很怕小师妹呢。”张英年笑骂一声，一把把罗烟身子揽过道：“真真的是小冤家，让人又恨又爱。”罗烟仰头道：“说我呢，还是你小师妹呢？”张英年道：“自然是你了，那小妖精很得师傅的心……”

月光下，罗烟赤裸了上身，高仰着脖颈，张英年虎躯微弯，埋首罗烟胸前，云霄、天河两人似懂非懂，探身下望，忽的天河轻轻挪动了一下，一抹极细的灰尘已瑟瑟的落了下去。只听得呲的一声，张英年愕然的拿着半截破衫，抬头见罗烟赤裸的身子直冲而上，口里轻叱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不是找死么？”说着话早挥出一掌，接着“咦”了一声，收势一圈，将梁上三人连夹带提弄了下来。

张英年愕然道：“是些什么人？”天河被罗烟捂在胸前，一阵窒息，张口便咬，罗烟“啊”的惊叫一声，骂一声小色鬼将三人全摔在地上。张英年皱眉吸了几口气，怒道：“他妈的，臭叫化。”罗烟一手扶腰，指着天河道：“小叫化，躲在这里干什么？”天河张了张嘴，嗫嚅道：“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正睡的好香甜哩，听见下面有人说话，便看到有人要欺负姐姐，正想着如何帮姐姐忙呢。”张英年怒道：“臭叫化，找死么？”伸手便来抓天河，罗烟娇笑着挡开道：“小鬼倒是机灵。快滚吧，这位叔叔可是最爱吃小孩子的。”天河心里暗喜，爬起来扶过两人就要走出。

忽听罗烟怒道：“小鬼，站住，这是什么？”三人愕然回头，只见罗烟手指胸口，一个小孩手掌正附在她的左乳上，月光下看得分明，五指舒张宛然，颇为古怪。只见她胸腹间更是横七竖八的沾满了泥印，张英年啧啧几声，继而哈哈大笑道：“堂堂伍柳谷上使，竟然着了小乞儿的道儿。”

罗烟柳眉倒竖，更隐隐闻到胸腹间一股恶臭，倏的如影子般一闪，拦在云霄等三人身前，阴着嗓音道：“盘焰使，可愿尝尝小妹的厨艺？”张英年怪笑道：“秘修门可没这种嗜好，吮两口生血倒是不错。”手一探，已将斐文提在手里，啧啧有声：“这小娘臭是臭了点，倒也细皮嫩肉的。”张口便向斐文细嫩的脖颈上咬去，斐文一声惊呼，早晕了过去。

云霄、天河大惊，同时施展圣灵步法抢上，罗烟惊噫一声，拦在头里，一手一个将两人提了起来。啪的一声响，龙影剑掉落地上，与此同时张英年“嘿”的一声，骂道：“是哪个丧门星偷袭老子，啊……师妹，是你。”各人一听，齐的回头张望，都是一愣。

只听一个清亮声音道：“二师兄，忘记师傅怎么说了？”张英年扔下昏厥的斐文，大手在脑门上搔了两下，转过身来，谄着一张马脸说道：“师妹，你怎么来了？”罗烟笑道：“楚琴师妹，令师兄老提起你呢，果然是明艳照人，我见尤怜哩。”楚琴在她身上淡扫一眼，道：“若是早来，岂不是正打扰了两位的好事。”

张英年老脸一红，抬手把半截衣衫丢了过去，罗烟接着了，在胸前轻轻一围，笑道：“两位谈着吧，我是碰巧路过而已，遇着盘焰使，就问候了一句，若没事时我还是先走了吧。”楚琴道：“何老七已经逃离了官兵，今晚必至，罗上使难道不感兴趣么？”罗烟轻轻一笑道：“楚家师妹真会说笑，我哪识得什么何老七何老八的，不过呀，我也没什么正事，倒是可以给两位把门放风什么的？”

楚琴哼了一声，转头对张英年道：“放几个小乞丐去吧。师傅严令不可旁生他事，二师兄，你说呢？”张英年挤出一脸笑容道：“师妹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小叫化而已，也没什么用。”楚琴道：“师傅给你我每人，都分派有明确任务，二师兄，何以来插手此事？”张英年道：“我看师妹辛苦这么多天，反正我那边暂时也没什么进展，索性就来先帮了师妹的忙……”楚琴道：“二师兄是嫌我行动慢了？”张英年大手搔了搔马脸，谄笑道：“哪能呢？哪能呢？小孩，快滚出去吧。”罗烟俯身拾起龙影剑喃喃道：“小乞丐怎会有如此身法？”

天河忽的猛冲而前，趁罗烟疏神的刹那，施展泰雍所授近身攻击之法，就向她手上抢去。罗烟咯咯一阵娇笑，脚下不动横移数尺，天河猛的失去目标，收势不住，猛撞向楚琴。楚琴抬手在他肩上一扶，见那小孩立直了身体，对着她狡黠的一笑，身上脸上虽是污秽不堪，月光下看的分明，他脑袋上正戴着一顶火红的棉帽，楚琴惊异出声：“是你。”

天河笑道：“楚姐姐，你好。咱们又见面了。”楚琴方未答话，扭头去看另两个小孩，云霄嘻嘻一笑，走到跟前道：“楚姐姐。”楚琴温柔一笑，转身对张英年道：“二师兄，烦你向罗上使讨了那把剑来。”张英年正痴痴的望着楚琴面庞，只觉得她每一个毛发都美到了极至，愣愣的应了一句却不动身。

罗烟笑道：“楚家妹子要剑，自当奉上，何劳盘焰使大驾呢。”楚琴伸手接过，把剑递在云霄手里，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道：“你们先去吧，姐姐这里还有事。”

天河俯身抱起斐文，哈哈大笑道：“两位美姐姐，再见吧。”转身大步向外走去，云霄不舍的看了楚琴几眼，急忙跟出。

斐文兀自未醒，天河换手将她扛在肩上，招呼云霄快走。此时深深的巷口，斜斜的坠下半面月光，两个矮小的身影快步向巷口走去。天河道：“楚小妞还真不放过何老七。咱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好躲，先截住了他再说，让那几位空等一场，也好玩的紧。”云霄道：“楚姐姐又救了咱们哩。”天河撇撇嘴道：“你忘了师傅怎么说的？”云霄皱眉不语，将剑插回背囊。天河道：“那把剑很厉害么？”云霄道：“当然，那是掌门师伯赐给我的。”

天河咂咂嘴道：“掌门师伯对你很好啊，你说他是不是也会赐给我什么宝贝？”云霄点点头道：“肯定会的，师傅说这叫入师之礼。”天河接口道：“啥时候能回神霄一趟就好了。”云霄仰头道：“我也想回去哩。你要想要这剑，就拿去吧。”天河呵呵一笑道：“才不要呢，说不定师傅师伯都有更好的东西送给我哩，若是能顺利完成了这次任务，师傅有重赏也说不定呢。”

云霄默然半晌，忽道：“我记得上回我们找何老七，只是为了找一个很有名的玉匠呀，怎么现在，好像何老七到成了重点了？”天河道：“有名的玉匠死的死散的散，无鸟巷有点名望的也就他何老七了。也说不定这些人是有病乱投医，或者他们另得到了什么可靠的消息，我看着何老七便没什么特别。”顿了顿，天河又道：“改天让我抓到何老七，等好好整治整治他，然后问他，喂，你老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让这么多美姐姐为你东奔西走呢？嘿嘿，哈……”

两人齐声笑了起来，顺着半面如水的凉月，一步步走向巷口。

空阶蕉雨

欢迎四音客！辛苦了：   
云霄与天河的故事，好像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