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之雅专辑

汀芷幽兰

一直以来，我保持着沿同一条路散步的习惯，我记得这条路上的哪条柳枝先绿起来的，哪块草地上又出其不意地多了几朵花，哪个地方躺着我曾经在一个秋天里踢过的一块小石头，夏天，风起的时候，哪棵树摇摆的样子最美。我熟知这些，就象熟知自己的内心。

在这条路上的第三棵树下，在雨后的松软的泥土里，我曾经和孩子一起埋葬了一只小鸭子。它那么小，还从来没有游过泳。后来那里长出了几棵小草。墨绿墨绿的。有风的时候，它们总是在轻轻地摆动着。每次走过那里，我都忍不住要看上几眼。

在这条路上的第五棵树旁，我记得曾经和要好的朋友一起站到深夜。唯一的一次。我和那棵树一起倾听了一个柏拉图式的爱恋，她的深情与无奈，她覆水难收的心。那个夜晚如此宁静。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走后，那些话，那些叹息就长在了那棵树里了，现在它变得异常的丰郁而深沉。或许知晓一个秘密是一件沉重的事。沉重的事总是会让人成熟。一棵树也不例外。甚至它比人还要智慧，它洞穿世象，可它坚持守口如瓶。

在这条路的尽头，有几个台阶，那里通往一条河。我常常独自长久坐在那里。看黄昏任性地将白昼翻转，看流云怎样失手燃烧天空，看树开始用夜色一点点地涂黑自己的身躯，剩下一个让人遐想的轮廓.....有一次，看着这些，我忽然流泪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就象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也会独自微笑一样。在越来越重的暮帘下，我忘记了自己是谁。

就这样，因为很多的光阴我与这条路一起度过，我不由自主地对它充满深情，下雨的时候我困在屋子里，焦躁的想念着它，坐立不安。仿佛离开它就无法生活。     
我设想，有一天我老了，会不会还走在这条路上，顺来时的陈年张望着。会不会在一棵高大的树木面前停下脚步，和它一起回忆从前的日子。会不会仍在那几个沉默的台阶上坐下，把自己坐成回不去的流水，任红尘千呼万唤也不再起身不再回头。
能和一条路相依到老，这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