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任中恒
冰雪刚刚消融,城头明显衬透出春的气息,护城河的垂柳婀娜摇摆,阳坡的嫩芽咋露绿色的尖尖角,南门外的湿润气息拂面而来,午睡后脱去棉袄的张德贵顺着南门走来,很多天来,难以放下繁杂的事务,到了城南的开阔地,才显得一点点的轻松。他到景星五年来,很少独自漫步野外,以往路经城南都是匆匆而过,无暇赏景看花,这是他头一次为观赏杏花而来。走到了小馒头山的脚下。看到山头数枝杏花已经绽开,还有的蓓蕾微微张嘴,此情次景,给他带来了不尽的遐思,他频频思考着自己未来,如何能向小馒头山一样,平地凸出隆起,让当地人看到他的不平凡,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者象野杏花一样,一夜春风来,靓丽的绽开。其实,他的梦想就是要出人头地,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得乘势而上,搭乘这次放荒流人剧增的大势,而使张家快速崛起。他嗅着花香浮想联翩。梦想在胸,渴望之切,苦于腹中尚无良策。但也有些自慰,今年早些时候,他曾想介入景星垦荒事务,但,一种不祥之兆使他踌躇不前,虽然购置几百垧蒙荒的财力他绰绰有余,而且省府鼓励放荒,流民奔来开垦,这里的蒙古生计地垦荒热潮方兴未艾,可他却隐隐的觉察到一种逆风在刮来,反对放荒的势力在蠢蠢欲动。他隐约听到放荒,引起众多蒙古王公贵族及其牧主牧民的强烈反对和暴力抗拒,已有王爷庙及洮儿河、绰尔河一带有大批蒙民、喇嘛、台吉、嘎查揭竿造反,风云再起,已出现个别部落众人掳杀政府放荒官员的事例,震惊大清朝野,放荒垦务走到一个难点上,大部垦荒人左顾右盼、投资停顿。 张德贵为自己这次没有盲目决策和深度介入垦荒事物中来,倒也感到一丝的心理安宁,因为他规避了一场直接与蒙古人冲突的可能。可麻烦就是手里5000大洋资金匿隐在家,景星又无票号,很不保险。总有一天坐吃山空是小事,而景星附近盗匪猖獗,小宵流贼夜砸孤丁屡有发生。弄得人心慌慌,被强夺命是大事。张德贵在投资风险与江湖风险中反复权衡,让他闹心。他游走在孤独低矮小山旁,咳声叹气。眼前,他发现坡南的杏树从中有一个三尺高的土地庙,里面供奉着一个二尺来高的泥塑土地爷。小庙两侧和后面都是用青片石工整累成,上面盖多片青瓦,庙前面是敞着的,除了两侧有一幅对联之外没有遮挡,清楚看到里面的土地爷端庄面孔。那幅对联写着:“庙小神通大,安土靖太平”。里面土地爷雕像两侧另有一副小一点的对联:“一粒米中藏世界,半边锅内煮乾坤”。张德贵这个一贯秉持忠君、尊孔、崇礼、尚实、信佛、敬神的传统,对小小的土地爷也是恭敬有加。他礼节性的肃穆一会,那副对联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思谋了良久,“半边锅内煮乾坤”那不是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烧锅的写照吗?不就是在烟雾缭绕的乾坤中求财之道吗?于是,他顿觉神智大开,认为这是当地的神明给他指明了一条新路,让他幡然醒悟,促使他投资烧锅的信心倍增,一瞬间,他放手一搏的决心已定,他要做烧酒这个行当,把张家多年发家致富的梦想,扎扎实实从烧锅这件事做起,把振兴张家的初衷付诸于实业。他对着土地爷扣了一个响头,重重地许了一个愿“待我烧锅发达了,我定为你重塑金身”。 他那颗一直乱七八糟的心,此刻如释重负,正想回家找几个人好好的筹谋一下,尽早付诸实施。一阵冷风吹来,他从兴奋点上清醒过来。他见到天上阴云咋起,或许要有雨雪到来。正按原路返回,就听远处一阵狂奔的马蹄声,回头望去,一个年届四十的蒙古人从后面赶来,勒住马嚼子,停在张德贵身前,听到蒙古人微弱一声呼唤:“救救我”,就见蒙古人突然从马上滑落,躺在了地上。慈悲为怀的佛家信徒张德贵,面对这等事,他绝不会撒手不管,于是他把那个蒙古人抱上了马,让其趴在马背上,看到此人的鲜血从裤腰渗出,张德贵知道此人伤势不轻,急匆匆牵马快速回到家里,把这个深度昏迷的蒙古人放在厢房的火炕上,让家人在边守护,他紧忙跑到镇中春生堂刘家药铺,请来坐堂的朱大龙先生为其把脉。蔫声不语的医生,用火燎过的刀在蒙古人后背取出一枚子弹,之后对着张德贵说:“此人身中枪伤,流血过多,不过未伤内脏,死不了,但要好好调理。还有的治,我开个方子,吃过三副即可”。 张德贵送朱大龙到门外,朱先生回望了屋里一眼,神秘的对张德贵小声说:“此人是你什么人?” “就是一个陌生的路人,我在南门赏花时,他突然倒在了我眼前,我于心不忍,不能不管”。张德贵回话说。 “如果你不认识,我告诉你,此人不可久留,刚刚快马从西门进来,在设治局门口粘贴一个画像,这个蒙古人就是画像上的那个人,是郡王府通缉之人,不过就凭王府的一张告示,不能确定这个蒙古人就是坏人,我绝不会干损人损寿之事,更不会去设治局去举报,更不能让你我受到牵连,只有尽快让他走人,以防被人认出”。 送走朱先生,张德贵把刚刚熬的汤药给昏迷的蒙古人服过,他仔细的端详这个蒙古人人,身高大略五尺五寸,比自己大四五岁,体着青衣夹袄,外加一个薄层猞猁皮马甲,牛皮薄质筒靴。腰里一把弯月短刀,背着一个羊皮兜子,里面有两錠银子和几枚银元,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郡王府火烙腰牌,可夹袄已浸透血迹。很显然此人是郡王府叛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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