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拥朱家坎（四）

任中恒

                  四

       康家馆子 的前店后堂一帮人都在忙着，车站预订的一千馒头已装满了三大笸箩，热气腾腾，俩个伙计正往门前的平板车上放笸箩，老板娘用厚厚的棉被掖盖。康老板穿上羊皮袄正准备赶车送货。这时韩把头从头道街走来，走到康老板的根前说；
      “大哥，这是要往票房子送货呀，这下忙坏了吧？我能帮你做点啥？”
       “啊，韩把头，大架光临定有好事？哪能烦劳您呢，？”康老板对着韩把头说。
      “哪里，哪里，老弟不瞒您说，确有一事劳问大哥，不知大哥今早看到脚行的田大头和李小鬼没有？这俩犊子他妈的从昨儿到今儿没影了。我知道他俩在镇里就你这位朋友，只好向您打听一下。”
       “啊呀，大兄弟,天儿挺冷的进屋里说话”门前的老板娘笑着对韩把头说。
        “大嫂，不了，一会馒头都凉了，我要和康大哥说几句话，没啥大事。”韩把头边说边帮康老板扶住车上的笸箩，略有紧张的说；“康大哥，事站失窃的事站长和警所都催促很紧，怀疑田达大和李小鬼。一句半句说不清楚，我陪你去票房子，咱俩边走边唠”。
         康老板的二马车今天因东西轻只套了一个马，手牵着缰绳面对着韩把头说：“出事了吧？我知道这几天要出点事，老弟你想一想，今个腊月初八，年关将近，关里人要回关里，绺子土匪要办点年货，当官的要给上级下属发点红包赏金，钱从哪来？都在想着歪门邪道，老弟我们都得小心点啊”。
韩把头急迫的问“那？大哥知道田大头、李小鬼在哪？”
       “也不太确定，你如果拿他俩当兄弟，千万别让站上和警所知道。”从康老板的语气里好像知道他俩的去向。
        “康大哥，我都要急死了，你快告诉我他俩在哪吧。你想想我们同吃一碗饭，亲如兄弟，我绝不会出卖他们。只是想他们吃进的是重大货物，保住信誉是次要的，保命才是最主要的。”
        “前几天田大头收到一封家里来的信，让他回洮南，说这几年为了替他消灾花了不少钱，也遭了不少罪。他的仇家已调省城齐齐哈尔做了剿匪司令，朱家坎与省府太近容易被发觉，让他尽早回去。但现在他还没有走，是因为工钱、花红、外欠都没到手，年前把事办完他必走无疑。”康老板肯定的说。
韩把头陪着康老板走到了一道街，心里真的对将要离去的得力属下有些不舍，但目前更为他俩能否逃过这一劫，能否活命捏一把汗。但他又为无力去保护他们俩而感到自责。因为这不是一般的货物贸易，这里牵扯了国与国的政治问题，是生死攸关的大案。韩把头黯然的对着康老板。
        康老板用眼睛四下环视一圈，便悄悄地对韩把头说；“你要找个机会躲开车站的监视，到十八里李小鬼的姑姑家找一找”。然后急急忙忙独自牵着马向旅客票房子走去。
        康老板吉林伯都纳人士，中东铁路运营以来就在昂昂溪一带饭馆子当学徒。大清倒台子那年来朱家坎。开个小吃店，后来又开饺子馆，前几年才在三道街口买下七间房开起朱家坎最大的饭馆，有桌面十张，包间四个，还有熟食面品加工。他发展起来有他自己头脑清晰，为人诚实，经营灵活有关。也是朱家坎铁路繁忙，流民激增，附近圈地招垦给他带来的机遇。

       五间大的票房子里挤了二百来人，里面临时增加了两个大铁炉子，被烧得很旺。不知啥时屋里地面铺满了军营里用的那种蒲棒草的垫子。滞留的旅客躺着的、坐着的、喝水的、吃馒头。乱哄哄的。那些老毛子大都围在炉子边。那些回家过年的采木工人三五成群以不同的口音唠着嗑。全屋一共有十几个女的中有八九个是毛子玛达姆。俄罗斯女人特点明显身高马大，再冷的天里面也穿裙子，外面套着裘皮大衣，粉白的脸显得很妩媚。朱家坎老人都知道，这些人大都是被苏俄追缴旧沙俄的贵妇，流亡寄身中国，他们的男人有的入中国的东北军，有的是苏俄镇压的庄园主、资本家、政敌，他们也大都隐姓埋名在大兴安岭里的巴林、楠木、蘑菇气深山老林里，为集体过着采木工人生活的男性毛子们进行性服务，说到底就是妓女。这几年苏俄对他们的追杀已放松了许多。特别是去年中东路战争结束后，毛子军队都撤回苏联。那些流民和女人才敢大张旗鼓的丛林子里走出来。她们在哈尔滨和林场两处来回流动。这也是生物界的一种平衡，使那些毛子的兽性得以抑制。   
     人群中还有十几人是哈尔滨来和奉天的大学生，假期国事踏查队的学生。他们一个个慷慨激昂，或围堆争论，或站在凳子上高声演说，表述着他们对 时局看法和主张。一位哈尔滨的学生站在凳子上高声呼唤“诸位！诸位！今日风雪所阻，我等师生与各位同途之友一同屈身这蒙边小站朱家坎。能在此驻足也是我们踏查求之不得之机会。诸位，你们对中国或东三省的时局之状态可能不甚了解，各周边强势邻居都在觊觎着东北这块肥肉。去年以来，因苏联报复少帅中东路之决策，悍然出兵在满洲里、扎赉诺尔，同江、鸡东，东西两线与东北军大战，只就扎赉诺尔一战我方损兵折将，梁忠甲旅长被俘，导致今年三月患脑淤血而亡。我方军人用几千人鲜血和生命向全世界宣告中东之路乃中国境内之路，满蒙之疆乃中国领土之疆，任何国家任何敌对团体，对满蒙的挑拨分离都不可能脱离中国之怀抱。我辈中华之大家庭，满、达、蒙、索、鲜为一国之兄弟，只要我们兄弟一心，任何外人企图分裂的阴谋都难于得逞，今年刚刚签订的《伯力协定》，虽然制止了国土之分裂，但也使国人颜面尽失，前年我们少帅举旗易帜后，中国实现南北一统，可在此次中东路战争最危急的时刻，中央的支持在哪里？其蒋某人的态度在哪里？我东北孤单之力与强大之苏俄抗衡，悲哀！”

清茶

读着任老师的文字，渐渐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生动形象。一个时代，和那个时代里的那些风土人情，一一再现！尤其读到学生们的慷慨激昂，有一种血往上涌的热情......

龙江书童

精彩，不仅仅是精彩。朱家坎，感人的故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