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感动

刘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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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我觉得自己很难被某人某事所感动，一方面因为从互联网上获取的这方面的信息量大，动人事迹太多，变得麻木了；另一方面因为人面兽心者比比皆是，让我不敢轻信。譬如新闻媒体宣传某官员如何廉洁奉公，如何生活俭朴，如何作风正派，突然某一天该官员落马了，披露出来的却是贪污受贿，挥霍无度，包养情妇等。美女画皮撕破后，丑陋的魔鬼站在了面前，变化太快让人一时转不过弯来。不过这样的事例见多了，也渐渐适应了，以至于我现在看到媒体大肆褒奖某官员时，心里不由得想：这张画皮哪一天会破？虽然这种想法未免偏颇，但却已成了条件反射。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错了也无所谓。其实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就算大声说出来亦无妨，草根的言论无人理睬，不会对大人物造成负面影响。
越能使人动情的事迹，背后往往隐藏着不实的东西，有点儿“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味道。譬如有媒体报道说，某个家庭的顶梁柱男主人得了重症，屋漏偏逢连阴雨，女主人也下了岗，家里只剩下做清洁工的年迈父母还能挣几个钱。谁都清楚，那点儿微薄的收入维持家里日常开销也困难，更别说去对付天文数字的医药费了。当一大批爱心人士纷纷解囊相助后，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原来这位重症患者并不像媒体报道的那么不幸，他看病花的医药费是宣传的十分之一，而女主人也没有下岗。有人解释说，如果不夸大其词，恐怕难以打动人。尽管这样的家庭是需要帮助，但欺骗爱心的行为令人遗憾。虚构的情景剧屡屡上演，人们也学会用怀疑的目光去看待那些可怜人。
闲话休谈，言归正传。今年四月八日，我观看中央电视台举办的《中国诗词大会》第九期节目时，被诗词百人团里面一位叫黄明霞的感动了。黄明霞是河北省青县一普通农民，也是一名诗词爱好者。这期节目接近尾声时，主持人董卿出了一道考题，是辛弃疾的词《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里面的几句：“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选手答完题后，点评嘉宾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王立群老师点评说，这几句词的深刻含义是，只有说不出来的愁，才是真正的愁。接下来董卿让百人团里面的选手发言，随意点到了黄明霞。黄明霞说，她对王老师说的“只有说不出来的愁，才是真正的愁”这句话感触特别深。
原来黄明霞是一名乳腺癌症患者。去年，她在六十八天里做了两次手术，经历了十次化疗和五十次放疗，那是她自生至此，甚至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每天用于化疗的吊液，从早上八点钟开始，一直要吊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她的头发全掉光了，体重暴肥了三十斤，那副形象简直没法见人，而且经过治疗后，她有两个月时间嗓子不能说话。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感受，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出来的。黄明霞的母亲快七十岁了，女儿才十四岁，她不能以一种颓废就此了结余生，家庭的责任迫使她必须坚强起来，勇敢地面对一切。医生告诉黄明霞，大人患有乳腺癌，孩子得癌症的几率会比平常人高出很多。黄明霞要给女儿做表率，她想用自己的行为告诉女儿，癌症没有什么可怕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以面对，将来某一天，万一不幸降临到女儿身上，希望她也能勇敢地面对。黄明霞有一个病友是语文老师，也特别喜欢诗词。她俩说好了，等病愈出院后一起去参加诗词类的节目。不幸的是，语文老师没能挺过来。黄明霞暗下决心，一定要参加这个节目！虽然语文老师人不在了，可她俩的承诺还在，她不仅仅代表自己，也代表远在天堂的病友。
现场的人，特别是女同胞都流下了眼泪。点评嘉宾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康震老师给我的最深印象是言谈幽默，寓教于乐，此时他也是眨巴着眼睛，泪珠夺眶而出。我盯着电视画面，听着动人的事迹，默然无语，潸然泪下。相信全国各地电视机前的观众，像我一样动情的，肯定是大多数。
某些官员在台上侃侃而谈自己的动人事迹，目的是增加头顶光环的强度，以便照亮仕途，人们不会如此感动；某些处于困境的人在台上大倒苦水，目的是希望得到爱心人士解囊相助，人们也不会如此感动；而黄明霞讲述自己的事迹，没有任何功利目的，反而给观众带来了一种坚强，一种责任，人们才会如此感动。
正如董卿所说，黄明霞在百人团当中非常普通，普通到共十期的节目快要结束了才被无意中点名请发言。身为农民的黄明霞不像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样知识渊博、思维活跃。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儿，普普通通的一位母亲，可是她战胜了自己人生的苦难，重新站起来并且能够坐在全国诗词大会的赛场上，与比她文化水平高出许多的人同场竞技，就算黄明霞自始至终都没能从百人团当中脱颖而出站在台上去挑战擂主，但她已经是赢家，是人生的赢家。董卿说出了亿万观众的心声。
康震老师说，最近几年，他的家族里面也有一些长辈患乳腺癌。她们生了这个病以后，除了用身上蕴藏着的巨大能量和乐观精神顽强与病魔抗争外，还非常体谅亲人。亲人欺骗她们，她们也欺骗亲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们对自己的病情一清二楚，之所以装糊涂，就是不想给亲人增加心理负担，不想影响亲人的情绪。康老师说到这里哽咽了。
一些人患了癌症，没检查出来倒还无妨，检查出来后立刻变得精神颓废，病情加重，生命很快走到了尽头。有人开玩笑说，癌症患者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吓死的。所以无论医生还是家属，对癌症患者首先采取的措施就是一个字——瞒。随着人们文化水平日益提高，“瞒”的功效越来越小，瞒是瞒不住的。如果一个人在病魔面前，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崩溃，医疗的功效肯定会大打折扣，最终的结果往往是，花了一大笔钱财，让患者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后惨然离世。
黄明霞带给我们的何止是感动，何止是力量，她带给我们最宝贵的是——责任。这两个字重量千钧，值得我们深深思考。



                                    2016年4月14日

青山多妩媚

写的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