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小狗崽

刘宏民

[paragraph]
提起狗，人们总会说，狗是最通人性最忠诚的动物。起初，除了公安特训的警犬外，普通狗的作用就是看家护院，特别在农村，一户养只狗，全巷人安宁。后来，因为有通人性且对主人忠诚的秉性，狗渐渐被美化了，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文人主观臆想，古往今来，关于“义犬”的精彩故事不少。其实美化狗倒也无妨，可人们还觉得不够，又对它的品种进行改良，欲把狗改造成心灵美兼外表美，让狗表里如一，更讨人喜欢。于是一部分狗改头换面，从大门口一跃而起扑入了女人的怀抱，成为阔太太胸前的宠物。人们还不满足，变本加厉继续千方百计改良狗的品种以求新奇。全世界的狗广泛交流，外国的品种漂洋过海进入了中国，我们见到的种类更多了：狮子狗、老虎狗、白熊狗等等，无所不有。仿佛人通过科技手段，可以给狗披上任何动物的外衣。宠物狗新颖稀奇，价钱自然不菲。一只小羊羔值不了几个钱，可披上羊羔外衣的狗值好几千。
我住的小区养宠物狗的人很多，狗的品种也多，各具特色，看上去煞是漂亮。据说有的属于世界名犬，市场价格超过万元。万元的宠物狗除了可以抬高主人的身份外，也需要对它精心呵护，否则一命呜呼了，主人要经受经济与精神的双重打击。宠物狗越名贵，主人花费的精力越多。我对那些把养狗当成生活主要内容的“有闲阶级”抱有很深的成见。特别看到一些女人很夸张地把狗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还嗲声嗲气地叫“乖女儿”“亲宝宝”，我总是嗤之以鼻，心里不免嘀咕：你们这些人对父母会不会这么亲？对儿女有没有这么爱？
有一次在小区马路上，一女人的宠物狗白京巴追着我狂吠，女人却旁若无事地和一位男士说话，根本没有任何表示。我很不高兴，真想踹白京巴一脚，可想到这一脚下去会引起一场争吵后，还是忍住了，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狗仗人势，人没素质。
我读过一篇关于狗的文章。作者说，他讨厌宠物狗。宠物狗不能看家护院，失去了狗固有的功能，得到了比人高的物质和精神享受，还夺取了主人本应给予亲人的爱心，可谓罪莫大焉。想想也是，狗嘛！说白了就是畜生，为什么要把它奉若至宝？为什么待它比亲骨肉还亲？
几天前下班路上，同事告诉我，一只流浪土狗生了四只小狗崽，就在我家楼前不远处靠围墙的地方，邀我一起去瞧瞧。我不喜欢狗，但对土狗不排斥，我觉得它们身上仍然保留着狗的原始特质，和变异的宠物狗比起来，土狗才是真正的狗。流浪狗产崽，没有主人精心呵护，如果是人的话，属于身处社会底层的弱者，同情弱者是人类最起码的良知。由于上述两方面的原因，我欣然应邀前往。
关于这只流浪土狗的来历，没人说得清。同事猜想，可能是某人给孩子弄来一只小狗崽养着玩，后来小狗崽长大不可爱了，孩子也需要专心学习，就把它扫地出门。我认为这个猜想很有道理。土狗不值钱，喜欢了养着玩玩，不喜欢赶出家门也不会觉得可惜，而且小区的围墙很高，三个大门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外面的狗是进不来的，在小区内流浪的狗百分之百是“狗起萧墙”。
观赏小狗崽的人很多，大家指指点点，脸上充盈着喜爱之情。不知谁用棉絮和纸箱搭了个狗窝，虽然简陋，却可以遮风挡雨。狗窝前有两个盆，一个里面放着馒头，另一个盛满了清水。四只小狗崽拥挤在狭小的窝里，狗妈妈守护在窝前，东瞧瞧，西望望。它早就明白人们没有恶意，所以看不出一点儿警惕，更不会“汪汪”冲着人吼叫。同事把狗崽居住的那片地方称作乐园，小狗崽的乐园，大家的乐园。在这里，大家呵护着小狗崽成长，小狗崽为大家的生活增添着乐趣。据同事说，小狗崽已经五十多天了，从它们出生到现在，全靠小区喜欢狗的大人小孩照顾，盖棚搭窝，喂吃喂喝。狗妈妈不大，看上去也不威武，凭它自己的力量是养活不了四只小狗崽的。我想起了去年某天，公司一位员工请假，说家里的宠物狗产崽，她要全程陪护。流浪狗没法和宠物狗相比，小狗崽的出身决定了它们吃百家饭的乞丐命运，而宠物狗却是千金小洁，是贵介公子。如果秦丞相李斯能活到今天，看到流浪狗和宠物狗之别后，也会发出类似于仓鼠和厕鼠的慨叹。好在小区爱狗人士颇多，这母子五个算是幸运的，不至于受冻挨饿。
一位年轻女同事径直走向狗窝，逮了一只深褐色小狗崽抱在怀里逗起来。小狗崽看着女同事，一脸茫然。女同事招呼说，谁来帮小狗擦擦鼻涕。一向做事大大咧咧的男同事从兜里掏出面巾纸，竟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小狗崽的鼻涕和眼泪。年轻女同事愉快地说，干净了更可爱了。狗窝里剩下三只小狗崽，不怎么拥挤了。我走上前仔细一瞧，另外三只小狗崽，一只白色，一只浅褐色，一只白色和浅褐色组成的花斑色，个个活泼可爱。
夜幕降临时，我发现三个小孩在狗窝附近忙活，上前去一打听，原来他们在给狗挪窝。他们觉得用纸箱做的窝遮挡不住大风大雨，要换一个地方，把狗窝搭建在两米外一个斜放着的楼板底下。我仔细查看了楼板，结结实实地斜靠在水泥台阶上，对人对狗都不会有危险，也就没有制止。我叮嘱他们小心点儿，不要弄伤了小狗崽。一个小孩说，他们太喜欢小狗崽了，刚才还给喂了香肠。另一个小孩说，他白天把吃剩的半只鸡给了狗妈妈，想让它吃好产更多的奶水喂小狗崽。一个小时后我再次经过乐园，小狗崽已经被从纸箱棚搬到楼板房里。孩子们将小狗崽的新家四周遮挡得很严实，生怕冷风灌进去。我被三个小孩的行为感动了。谁说现在的独子缺少爱心？那是因为他们的爱心没有被激发出来。缘于小狗崽活泼可爱，也缘于小孩的爱心，我这个不爱狗的人也对四只小家伙多了一份念想。
第二天上班时，有位员工在公司内部网上发了一封质问公司某部门的公开信。他在信里说，昨天他差点儿被狗咬了，眼下公司养狗的人这么多，有人养的还是特威武的大狗，如果公司置之不理，这样下去大家的安全，特别是老人和小孩的安全怎么保障？在我看来，敢冲着人狂吠甚至动嘴咬的，都是被主人惯坏了的宠物狗，流浪狗一般是不叫不咬的。这位员工此举让某些领导不便再装聋作哑，可能会拿出点儿行动来做做样子，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无论怎样处置也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流浪狗。我不由得为狗妈妈和四只小狗崽担心起来。
中午下班后我去看小狗崽，结果只剩下两只，浅褐色和花斑色不见了，狗妈妈也不见了，我心里平添一股忧虑。回到家里我还在想这事。我宽慰自己说，不会有事的，可能是某个孩子把那两只小狗崽带回家玩，晚上就送回来了，至于狗妈妈，肯定像从前一样，去小区别的地方流浪去了。噢！但愿如此。
吃过晚饭我外出锻炼，特意绕道经过乐园，果然四只小狗崽在狗窝附近玩耍。看来我猜得没错，就是某个小孩请浅褐色和花斑色去他家做客了。然而我锻炼完毕回来发现，四只小狗崽全不见了，三个孩子搭建起来的狗窝也被人捣毁了。我非常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晚风很大，春寒料峭，如果谁觉得天冷把小狗崽带回家过夜，也不应该捣毁狗窝啊！我肯定不会是公司有关部门干的，晚上七八点早已下班了，没人会为几只狗加班加点的。也许是某个孩子的家长嫌孩子玩狗影响了学习，一怒之下把四只小狗崽弄走，把狗窝捣毁。这是一个可怕的猜测。同事在微信圈惊呼四只小狗崽不见了，说可能是某个人逮去换钱了，他们痛斥这个或存在或不存在的财迷。
那晚我上夜班，天亮后下班路过乐园，四只小狗崽还不见踪影，狗妈妈却蜷缩在一棵没有发芽的石榴树下。它看见来人了，立刻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一直盯着我，仿佛在问，我的孩子呢？此时我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小狗崽是被人请去做客了。
中午时分太阳高照，我带着照相机出了家门，我预感四只小狗崽已经回到了乐园，我想给它们留个影，也给自己留个念想。随着小狗崽一天天长大，它们或许会被人逮去饲养，或许会被公司相关部门处理掉，总之乐园不会是它们永久的栖身之处。
然而到了乐园后我傻眼了。一切照旧，捣毁的狗窝还是原来的样子，四只小狗崽还不见踪影，我的一线希望无情地断线了。我强烈地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小狗崽了，心中陡然平添几分落寞。狗妈妈从远处一路小跑着走来，它跑到我跟前停住，发现我手里并没有小狗崽后，又转身走了，可能是继续寻找它的孩子去了。
我怅然若失地转身回家。小狗崽是生是死不得而知，最好的结局是被小区某人领养去了。尽管这样它们与狗妈妈分离了，但毕竟讨得一条生路。可以想象，即便如此，因为品种低贱，它们长大后也会像狗妈妈一样被主人遗弃，甚至还会被杀了吃肉。想到这里，我竟伤感起来。但无论如何，小狗崽现在还小，还很可爱。我希望它们是被一个或几个人领养了，更希望领养的人能善待它们，这也算是对生命的尊重吧！
恍惚间，我的脑海浮现出一幅图画来：四只小狗崽正在某家的客厅里十分享受地嚼香肠，喝牛奶，玩皮球。




                                       2016年3月15日

火柴哭了

或许不该用“宿命”一词，似乎用在此处有些沉重。
都是生命，本应得到尊重，很多时候更是觉得动物比人好相处。那些没有责任心的人养狗而后让其变成流浪狗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我兰州有个朋友建了所“流浪狗之家”，为了付出了不少心血，但也乐此不疲。
楼主满满爱心且专门写此文章，但愿四只狗狗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