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祭思

闲看云天

        已经年过六旬的我，实在孤陋寡闻，竟然不知这一晚的街头为何燃起一簇簇纸火。走在身旁的妻总算比我聪明，她当即醒悟：“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祭祖节，我们也别闲遛了”。说着，她转身走向街边一个卖有供纸的店。“以前不是清明和春节才要烧的吗，这怎么还增加一场”。嘴上说着，脚步随着，和她一同来到街角。随即，我们的这堆火丛也熊熊燃烧起来。火焰跳跃着，旋转着，升腾着。纸灰随风而起，悠悠然飘向深邃的夜空。
       通亮的火堆旁，妻一边用长棍翻弄着火堆，一边嘴唇翕动着，像在说着什么。街上来往车辆的噪声，让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或许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火光照着她凝重的面庞。站在一旁的我，专注地凝望着那堆火焰思索：九泉下我们的两对父母，此时，果真能收到那一沓沓纸币？又果真能听到妻在有声又似无声的诉说？阴阳两界的亲人真有冥冥之中的灵魂相聚？我想都不能。那又为了什么？为了如人们所说的“活人眼目”？可此时，已渐渐夜深人静，除了几个街角同是在默默烧纸的人，几乎无人可见。我纷乱地想着，像火苗那样纷乱。
       这时，大约距我们五米远处，来了一对像是夫妻的年轻人，男子将怀里抱着的厚厚的一叠纸、“砰”地一声扔在地上，并随口说了句：“年年弄这事”。女人随后俯身用火机点燃。起身后，大概是怕被火烤坏了衣服，两人同时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互相搭起肩，望着燃烧着的火，哼起流行的歌。没过几分钟，年轻男子的电话响了。接起电话，只听那男子说了句“好的，我们马上到”。然后二人便转身飞也似的拉着手跑开了。跑得那样决绝，谁都没有回头再看上一眼。望着他们渐渐朦胧的背影，我猜测，他们不是跑向歌厅就是跑向酒局。这当然是我的揣测，但这揣测估计是不会错的。
       我不知道他们来祭祀他们的哪个或哪些长辈，但我敢肯定他们是长辈派来的，绝不是他们的自觉行动。年轻男子那简单的一句话，足见他们既不情愿，但又无奈。
       烧纸的人走了，那堆火像是没人照料的孤儿，虽然还在燃烧着，但由于没人拨弄照料，火势一点也不旺盛。望着那堆有些奄奄一息的火，我的心里渐生出莫名的悲哀。是为那堆孤独的火，还是在为这对快活的年轻人？是为他们所祭拜的逝者，还是为委派他们的家中长辈？也许都不是。
     火焰已由盛转衰，渐尽熄灭，可那面街角又有几处刚刚燃起。我的思绪再一次被这一丛丛火焰引燃：那一丛丛光亮的火焰中，仿佛有佛教大殿前人们虔诚的敬香跪拜的场面；有富豪们办公室后墙上高高的供台；有山坳里野地边孤坟上的鲜花和供品。所有这一切，或是宗教，或是孝道，或是祭奠礼教。总之，都是古老的中华文明和中华文化的传承。然而，可悲的是，这些文明和文化传统演进到今天，似乎有些变异，有时变成迷信，有时变得虚无。
       最后几块烧残了的纸屑也熄灭了，灰烬皆随风而去。地上只留下一片黑褐色的疤。还有妻扔下的那根拨火的棍子，棍子的一头还在懒懒冒着烟。我忽然想起，我们双方二老的坟地不都在此地的西边吗。而此时恰恰刮着西风，这片片纸灰、缕缕青烟，连同此时棍子上的那丝余烬，不都飞向了东方吗？可是妻，像完成了一项庄严而神圣的仪式，她拍拍身上挂着的纸灰，转身向家走去。跟在她身后，感觉她的步履也轻松起来。也许，这一晚唯一有所收获的，就是她。她用一叠黄纸，燃烧起一份爱，安慰了自己的心。而我，却得满心乱绪。

雨荷@

十月初一送寒衣，也是人们对已逝先人的一种惦念吧，细腻的描写让读者跟着作者一起经历着祭思的过程，同时也品读着作者内心的反复变化，深厚的文字功底让人佩服，学习中~~

海峡

由焚纸祭奠引发的感慨与思考，深受触动，老师的乱绪其实并不是乱，而是值得我们深思的一种现象，同是祭奠，有的是发自内心的哀思，有的却是浮于形式。我说不好，虽然我没有十月初一焚纸祭奠的习惯，但那份对逝去亲人的哀思同样深沉无比。所以能体会到老师的“乱绪”是什么。好文，学习，问好老师。

清茶

虽然也知道这个习俗，但我今年第一次跟母亲给爷爷奶奶，姥姥和姥爷送寒衣。但愿，天堂里的故人可以收到我们的祝福和牵念吧。
云天老师通过祭奠仪式和形式，继而的慨叹，有同感。问好您！

闲看云天

引用第1楼雨荷@于2015-11-30 18:07发表的  :
十月初一送寒衣，也是人们对已逝先人的一种惦念吧，细腻的描写让读者跟着作者一起经历着祭思的过程，同时也品读着作者内心的反复变化，深厚的文字功底让人佩服，学习中~~  

谢谢雨荷赏读，我真的今年才知道这个节，见笑了吧

闲看云天

引用第2楼海峡于2015-11-30 21:18发表的  :
由焚纸祭奠引发的感慨与思考，深受触动，老师的乱绪其实并不是乱，而是值得我们深思的一种现象，同是祭奠，有的是发自内心的哀思，有的却是浮于形式。我说不好，虽然我没有十月初一焚纸祭奠的习惯，但那份对逝去亲人的哀思同样深沉无比。所以能体会到老师的“乱绪”是什么。好文，学习，问好老师。

胡乱思，胡乱写而已，谢海霞版主，问好！

闲看云天

引用第3楼清茶于2015-11-30 21:22发表的  :
虽然也知道这个习俗，但我今年第一次跟母亲给爷爷奶奶，姥姥和姥爷送寒衣。但愿，天堂里的故人可以收到我们的祝福和牵念吧。
云天老师通过祭奠仪式和形式，继而的慨叹，有同感。问好您！

问好版主，谢谢赏读，头一年祭这个节，更头一次写这样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