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犯傻

任中恒

      刘大贵从十六岁就在柴油机厂当徒工，满徒二年当上了技术能手，五年后又当上了车间主任，十年后当上了技术副厂长，又过了十年终于坐上厂一把手的位置。一路走来的刘厂长已年过四十六岁。两鬓见白,初染秋霜。此时的大地也色彩浓郁，五彩斑斓，果实丰硕。可不测的秋云秋雨压城涌来，屋漏偏 逢连夜雨。厂子里产品滞销，民营企业崛起，竞争激烈，对国有企业产生了极大冲击。背负国有企业沉重历史包袱的柴油机厂，体制机制已显露出一种不适应症，发展乏力，惨淡经营。出现了三不保，即职工工资不保、养老保险统筹不保、疾病大病费用不保。厂子一下子停摆了。那些只认规定不讲人情的银行把厂子现有的财产、资金、生产设备、产成品。半成品一律依法封存抵债。进驻厂子的政府产改工作组，在职工大会上宣布工厂破产，并拟定细致的各方利益司法保护方案。厂子一下子被债权人五马分尸，员工买断，各谋生计。如冬日的寒潮袭来，凄风萧瑟，令人心寒。
    刘厂长被政府委任为厂子产改领导小组成员，帮工作组做善后。他见到与自己同行几十年的厂子，一下子解体了，与自己多年在一起工作的同事，抹着眼泪走出大门，远投他乡。他情绪烦乱，目光呆滞，心情压抑，难以释怀。他在那些离厂同事回望的眼神里看到了，职工丢失饭碗的愁思和低沉的哀怨。几十年一起从火红的年代走来，今日惜别之时，未能使厂子长命百岁的刘厂长心意心意沉沉，诚惶诚恐，满脸充满羞愧之意，就连工作组人喊他都没听到，刘厂长第一次犯傻了。
     厂里一个公伤人员叫四彪子，一只手被机械碾压缺俩手指，今天他默默的站在厂门口，似有所思，久久不肯离去。刘厂长知道这个因公而残疾的人未来生活前景黯淡。本想安慰安慰他，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拉他一把。而四彪子面带难色的对刘厂长说，“我想用我的买断金，买那台吃掉我手指的破柴油机行吧？”刘厂长不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而且还把一些准备卖铁的破旧设备交给了他。并说这一点是对你公伤的补偿。没想到评估组一算二彪子补偿金不够支付旧物款项，政府工作组批评了刘厂长私自做主的行为，并让其让追回款项。无奈刘厂长用自己的部分补偿金进行了抵偿。本应该刘厂长留守期结束后，政府应该给与工作安排，可因老刘太顾及下岗职工了，使破产企业利益分配上站在职工一边，把国家利益变成次要地位。为此，政府再没有为 刘厂长提供一份新的公职。刘厂长也是人，半生清廉，并无积蓄，为了生存刘厂长也选择了携家带口走向了南方劳务市场。自此断绝了家乡的一切信息。
     又过了十四年，一直在南方打工的刘大贵，苍老、疲惫的走回故里，回来给自己办退休手续，到社保局一问，把他急出了一身冷汗，需要交68，000元补缴款。团团转的刘大贵第二次犯傻了。这些年他年纪大做不了重活，只给人做临时工，每年只够补贴家用，没有积蓄。他急的浑身冒汗。
      刘大贵他家对过就是一个原来的大车店，近几年突然变成了一个大型农机制造公司，公司大厦三十多层，厂区十万平方米，高耸的车间一连十几排。十四年变化太大了。他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大厦，看着自己低矮的平房，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刘大贵在高层的阴影下左右踌躇，无计可施之时，冷不丁的自己被身后一个人紧紧的抱住，他回过头一看，是四彪子。老同事相见分外亲切，相互介绍了十四年别后经历。刘大贵恍惚知道四彪子在修理柴油机维持生活。四彪子知道了刘大贵的窘破现状。买了两瓶老酒一袋五香花生米，进屋俩人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回忆在工厂时的一些往事。两瓶酒下肚，俩人嘴都喝瓢了，吱吱唔唔连话都说不清了。四彪子临走对刘大贵说，刘厂长我现在天天拜佛，求得平安，吃掉我手指的机械给我吐出第一桶金，平时也为你当时帮我，在佛前祈祷你健康、走出贫穷。佛祖已对你有了回应，让你你明天去对过的那个公司上班，去做质量监管经理，月薪一万。还可先借给你社保欠缴金。刘大贵根本不信佛，把四彪子的话当成了酒话，哈哈大笑。四彪子有点醉晃晃荡荡的出门而去。
     第二天早八点，刘大贵对昨天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睡眼朦胧起来已经八点多了，屋外来了一辆高档轿车，里面下来一个西装革履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拎着一方钱进到屋里，对刘大贵说；“我们董事长借给你的社保拖欠资金，并请您到对过高层上班”。摸不清头脑的刘大贵问你们是啥公司，董事长是谁。年轻人说；“我们公司就是对过的新世纪机械制造集团公司，董事长就是当年你给他一台旧柴油机，通过拆卸、安装、学习、修理起步，逐步发展起来大富翁，昨天还和你吃花生米喝老酒的那个人”。
   噢，噢，噢，如梦初醒的刘大贵第三次犯傻

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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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兰台

真实  趣味

清茶

问好任老师！这个故事，让从体制改革时期走过来的人感同身受！读来有些心酸，又感亲切。故事结尾令人回味…
推赏学习了！

海峡

拜读，问好老师。

龙抬头

不是人犯傻，人间真情在。好文章

清茶

引用第5楼龙抬头于2015-11-02 17:44发表的  :
不是人犯傻，人间真情在。好文章

加精推赏！

任中恒

谢谢

雨荷@

耐读且描写细腻，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