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十多个年了。从有记忆开始,小时侯盼过年,成家后烦过年,现在是怕过年了。 盼过年是因为过年能穿新衣服。妈妈很早就为我们准备了新衣服,但不许穿,一定要等到过年穿。邻居家有个叫桂英的女孩,她妈妈是个南方人,手很巧。每到过年她总是穿她妈妈给她做的新衣服。为了能跟她比个高低,我妈妈给我们姐三儿,也偷偷地准备新衣服。妈妈在百货商店上班,能买到物美价廉、花色好看的布料。妈妈不会做。领着我们姐三儿去裁缝店,量好尺寸,就没我们的事了。我就盼呵盼,盼的没了心理准备,突然一天早晨醒来枕边放着一件新衣服,妈妈说:穿上吧。于是我们穿上新衣服高高兴兴到院里显摆了。再一看桂英,穿的是通红的趟子绒上衣;而我们姐三儿,穿的是枣红色的、夹带白点点的趟子绒上衣,一下就把桂英比下去了。别的女孩子,连趟子绒都穿不起,心里那叫个乐呀,做梦都能笑醒。 盼过年是因为过年能串门,走亲访友大多是这个时候。年前年后,大人们都忙着家务事,看望长辈、答谢朋友或相互走动的亲朋,都要在年前看望。普通的礼节,就是拿着两瓶白酒,配上两包点心——槽子糕、长白糕、炉果、江米条之类的。要是礼节大往来多,得拿四样礼,两瓶白酒、两包果子、两瓶罐头、两包糖。要是有亲朋先来送礼来了,妈妈不准我们吃,再让我们给别人家送去。就这样你送给我,我送给你,两包果子不知轮了多少家,最后大都浸油了。正月初一早起,穿上新衣服,戴上头花儿,去长辈家拜年,先给长辈敬个礼,说声:过年好!得到长辈的称赞,寒暄几句后,再去下一家拜年。年年乐此不疲,我们就在这样的家风中长大,在如此的家训中成熟。 盼过年是因为过年能看到秧歌。普普通通的装束,只要腰间系一条彩绸,走着花步扭起来,吹喇叭、敲大鼓,就有人追着看。高档一些的秧歌,也不过是踩高跷。妈妈值班的百货商店,正好临街,我们几个孩子随大人登梯子上房顶。我那时人小个也矮,脚踩梯子上不敢上、下又不甘心,像个刚刚起飞的雏鸟,狠狠心往上攀。房顶的视野真开阔,居高临下,来来往往的秧歌队尽收眼底。那是我有记忆当中,凭自己能力的第一次登高,不单看到了秧歌,也看到了未来。 成家后自己做了妈妈,也效仿母亲给孩子准备了新衣服,只是现在穿的都比从前高档了许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新的。吃的东西也应有尽有,鸡、鱼、肉、海鲜满满一冰箱。新鲜蔬菜随吃随买。年前大扫除,上街购物,婆家,娘家,亲友,同事,绞尽脑汁的想谁家该送什么东西,忙的不可开交。过年怎么这么烦啊!现在年龄大了,有点怕过年了。过一个年,就离人生终点进一年,什么都不觉得新鲜了。昨天小苗刚出,树叶刚绿,怎么就过年了?总怨时间过得太快。再看看孩子,你做什么好吃的他都不稀罕,看也不看吃也懒得吃。衣服不是品牌的就不穿了。拜年也不用逐门逐户的去了,哪还用的着看秧歌,一台电视机,几十个频道,看啥没有?捧着手机或“迷你”,头不抬眼不睁,真是迷倒一片,也不知道那里面的啥东西,把年轻人搞得如此痴迷。让他们给长辈拜年,就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糊弄糊弄,长此下去,亲友们长的什么样恐怕都不记得了,还剩多少亲和情?思来想去,九斤老太那句话犹在耳畔响起:一年不如一年、一代不如一代,难道自己真的跟不上时代了?索性什么也不准备了,看看满街琳琅的物资,摸摸兜里鼓鼓的现金,只要想过天天都是年 。 年是越过越淡,淡了兴趣、淡了质朴、淡了情义;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丰富了饮食、丰富了服饰、丰富了科技产品,就是感觉不到从前的“年味儿”。想象不出在未来的岁月里,我的年该怎么过? 修改于2015年1月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