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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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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3 21:07: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救命

          紧张,紧张,十二万分的紧张!——噢,你可别说我是神经过敏。我一向沉着冷静,明白是非,毫不做作;但遇到这样的事头,即便是洞悉天上人间一切信息的先知,聆听阴曹地府幽怨的牛鬼蛇神也得发疯。我一想起这事来,白天黑夜就念念不忘。坦白讲,我对那个小伙子的印象不坏,他从没得罪过我,说白了我们互不相识。可是……这事儿我想还得儿从头说起。
      
       我发觉但凡搞艺术的都喜欢穿米蓝色衬衫,深棕色牛仔裤,他也如此,还习惯把袖口摞到臂弯儿那。这年轻人身材消瘦,长相清秀,举止诡秘,永远是一副杞人忧天的阴郁脸孔,浑身包裹着一股溢于言表的诗人气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村,可显然不是为了躲避炎热难耐的夏季,或是为不可告人的志向而碰碰运气,再说这里没有任何人等他或值得他等的。
     
        不过他一来这奇怪的事就算开始啦。小伙子来到我们村子的第三天傍晚,我就傻了眼。那天正值仲夏,我蹲在小河旁的草丛里偷偷地看那小伙子,他穿着白衬衫蹲坐在小桥子底下的河沟旁,纹丝不动,任蚊虫叮咬,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他在直愣愣地盯着一大坨牛粪发呆呐。

      那坨牛粪就在我跟前,准确地说在我前方一尺左右的地方,临近河沿,是昨晚牧场里的那头皮包骨瘦的老黄牛来这河边散步喝水时留下的,不无异常之处,在烈日的暴晒下整坨湿淋淋的凝固起来,恶心得要命。我在河对岸观摩了他好一阵子,他一动不动,连眼珠也不眨一下,俨然是一副毕加索的雕塑似的。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充满了执着,渴望和贪婪的热情火焰。有那么一会我甚至相信他会涉水过河跑到这边,拾起这一大坨牛粪捧在怀里。

      整整三个小时,太阳落山了,繁星入了空,黑暗延伸了它那粗糙的手指,土壤也吐出了恶臭的潮雾。这会儿他才抖动了下身子,哀叹了声,那阴郁的脸孔惆怅万分。最后他站起身,拍拍裤腿回去了。

       你可别说我闲是非,我蹲坐在这河对岸高如没头的荨麻草丛里,用心良苦。嘿,你不知道我躲藏得多严实,监视得多仔细。——对,我就是好奇,但没发疯,我就是想瞧瞧他,望望他,他多么与众不同啊!从那刻起,我就不断地猜测,证明,颠覆猜测;再猜测,证明,再颠覆猜测……诸如此类往返始终。最后,我敢断言——他是个哲学天才。虽然大部分哲学天才都在未断奶的时候夭折了,可他不同,他挺幸运的。

       “嗯哼,小伙子总算挨过来啦!”我美滋滋地想。

       我是算计好喽,接连几个傍晚这年轻人都会来小桥子底下的河沟旁看这坨牛粪。有时他会拿些白纸和速写笔,全神贯注地去细摹些什么东西。你能看出他很有天赋,因为每到此时,他那专注而复杂的热情会在变幻无常的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倾斜的握笔姿势,臂弯处暴露的青筋,都显示出在这较为突出的天赋上面或多或少用尽全力地那种异于常人的勇气和毅力。

       有一次,住在村东口的那位小学教师来这散步,我老早得看透他,他平时不爱出门,这次竟有这么大的闲情雅致来河边散步必有企图。果不出其然,他是看哲学天才来啦!

      “噢?你在写生吗?”老头子老远地就朝那年轻人喊了句。见他没回话,他走到小伙子的身边,边弯腰边微笑着伸直了脖子。“……嗯,不错不错,很好嘛,年轻人。”他煞有介事地捏着那撮山羊胡须说,“嗯,……啊,看看,这多有才气!……非常好……非常之好哇。”就这样,老头子看了几分钟,然后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背起双手回家去了。那年轻人自始至终没有讲一句话。

         这年轻人偶尔也会来河边朗读几行零零散散的诗句。我虽头脑发昏,但记性不差,记得有一次他朗读了以下这一首,显得神采奕奕,手舞足蹈:

                                  天蓝蓝, 水蓝蓝,
                 我居住的这村子真叫好;
                 哎呀
                 喜欢欢!

          瞧瞧——多么含蓄,多么文雅,他又是位大诗人呐!

        嗯哼——咱们这就要说到正题上来啦。这是昨天傍晚发生的事。小伙子像往常一样来到小河旁边,我依旧蹲在对岸的草丛子里,隔着锯齿状的青绿色的荨麻叶子偷偷地望着他,气都不敢大声出。看他今天没有带速写笔也没带草稿纸,我猜测他准是一会蹲坐在那头儿看着这坨快被日头晒成干饼的牛粪发呆。瞧,果不出其然,他就像我说的那样分毫不差——他把米蓝色衬衫袖口向胳臂弯一摞,两条腿分开,一屁股坐在狗尾草上,那些小家伙可倒大霉喽。嘿!我说的可是草稞子底下的蟋蟀。

       有那么好一会,他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那坨干瘪的牛粪,牛粪因为这几天日头的暴晒和微风的吹拂,已经风干得像块土坷垃啦。我揣摩他还得在那呆上个把钟头,我有些兴味索然,想想这样一动不动的既可怜又愚蠢。

      “还是回家吧。”我想了想,于是转过身想从河沿子旁绕回去。可就在这当口,那小伙子突然站了起来。他开始卷裤脚子,裤脚子卷到膝盖处,然后他把那双图了石灰粉的网球鞋脱掉,最后把黑袜子也脱掉了。他在身旁揪了一根狗尾草,就像老烟民抽旱烟一样随意地叼在嘴角里。我正在揣摩他是不是要涉水过河的时候他就已经迈开脚步,向我这边大跨步地趟过来了。他不会真的要拾粪吧!

       我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手指僵硬,我屏住了呼吸,把脑袋尽量往下压,直到下巴紧贴在土壤上。小河并不是很宽,河水是采石矿山里的井水经过田间小渠流下来的,并不湍急,可以说是非常的平静。所以说——噢,他已经走过来啦!

       他现在离河岸不足一码,我看到河水淹没了他的脚踝,他站在那坨牛粪前一动不动,只要他一猫腰,一伸手……可他没有,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神空洞又深邃。我变得越发的紧张,两腮不知不觉得鼓胀起来。我的下巴在颤抖,额头渗出汗珠,我想控制自己的手指,可它们现在根本不听我的使唤,像在盲目地弹钢琴似的抖动个不停。他并没有在盯那坨牛粪。

       他又往前迈了一大步,跨过那坨干牛粪,左脚踩在我身前的荨麻叶上,我的天,现在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那“一猫腰一伸手”啦!他不会真的——哦不——他开始猫腰啦。我浑身都湿透了,嘴巴张开,舌头不自然地伸了出来,我没法控制自己了。他低下头,用左手把荨麻草轻轻地扒到一旁,我的脑袋瓜一下子暴露出来了。他朝我笑了笑,就像许久未见的情人那样充满绵绵爱意的笑。我害怕极啦,浑身直哆嗦,我想大喊救命,可嘴巴一下子抿紧了,喉咙里突然顶出来一个声响,就像是那隔着油麻布的敲鼓声。

      “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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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4 09:34:59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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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5 10: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篇引人入胜的好文章,特别是对人物的描写细腻入微。
欢迎你的到来,期 待着你更多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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