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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武汉》
谷子在秋天出逃，我在冬天
重金属的气味
在车顶
穿过玻璃，一个叼烟斗的女人
把自己夹三叶草中
她对着阳光摔打裙子
背对茶几说些无聊的话
这些年，不曾怀疑过
如此镇定
她涂口红，抹香精
戴又白又大的胸罩
餐桌上，我们撕破脸皮．我们
坐怀不安
把舌头沉入杯子
一步一个踉跄
《水鬼》
傍晚，鱼群闻不到光味
把手压在衣袖中，看看电视
泡泡茉莉花茶
什么也没做
他说他不想枕着头
过早就躺下了
沿着街道走走，几个瘦身的女子
擦着玻璃
几个瘦身的女子夹着手提包
这样的傍晚
无人告别，除了阳光
走上深南大道
赶车回家的人们
在巴士上
聆听着收音机琐碎的信息
无人的街道静悄悄
喇叭嘟嘟声
告诉他：移民和矿难
水深火热中的鱼群
在另外一个世界
《神话》
松弛开洁白的羽毛
将身影
安放在一池湖水中
多么安静
逢春了
却没有开出花朵
我
死于
某个事物的
某个部分
在我死之前
我和你没有太大区别
《吃蛇》
??
回到餐桌上．把一桌蛇拎来拎去
蛇肉上屠夫的尖冷
腥极了．小心翼翼捏着
从蛇头到蛇尾
蛇，柔弱无骨
蛇，确实是无骨的
餐客们抚摸着兴奋的情绪
吃蛇不需要防备
刀子进去，出来
工序简单
吃多了，刀子锈了，蹲在刀壳里
生场大病
刀子体内的尖刺
吐不出，怎么也吐不出
每吐一下，就有一条蛇
滑出体外
《邯郸行》
??
说起邯郸，说起从台，脚步就忍不住要停住
脚步是秘密的，它这时或许不叫脚步
亭子路，旧碑林，一截城墙
一小点儿，一小点儿蜡黄扑打着石块
????
我分明看见，雪－－下在了马骨头上面
缰绳断了，铠甲碎了，马已抽身离去
苍茫大地空剩下薄云一片
《火车》
??
站在它口腔里
卸下灰尘和病菌
??
就忘记了过往的人们拥有怎样的心情
不必问,也不必知道
??
此刻，谁丢失了方向感
谁就是真正的王
??
风翻过车窗,空气若有若无
我能感觉到余下的每一天
正沙沙来临－－－－
《密码》
??
这是女人说起的事情，说有一串小铃铛
在她心窝里
每当她从高空落下
就能听见一种叫幸福的乐音
所以，她快乐
但这一次她告诉我这是一串密码
无论如何也解答不开
摸着体内凹凸有致的密码
她有点委屈，有点高兴
但她相信，那一串密码
无论长短
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说她想回家了
临走的时候为对峙中的母亲再买一束丁香花
《雪》
??
有一些事物，来过，又去了
在冬天，莫名其妙
??
“站在邯郸城下，看到雪”
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
此刻，原野起伏
山河欲碎。马蹄欲裂
几颗碎雪，乱了方向
??
我有点难过
骨缝里流出的秘密
并不能存活多久
《帝王歌》
??
黄昏时开垦荒原，早起时种豆
庭院深深，可种英雄，可种山河
也可种上一丛蓖麻，任由他说
种吧种吧，挖坑，淘地
挑粪，开肥，修剪枝叶
山河起伏下一滩生猛的种子
多么象你胯下的果子
有轻歌，有曼舞，有羌笛声声
有座下的臣民。不在耳边
你从中走过，沿途
童子扎荆扉，扎篱笆
把纸糊的窗户擦得干干净净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你自己也看不见
你就坐在夕阳下看影子起伏
臣民在左，妃子向右，你在
当中。四脚朝天
或者就让你做一个平民
或者永世为王
《兄弟》
??
兄弟，我那时喜欢在火车和汽车里。完成
自己的一生
并不断遇到几个吸烟的女人
不戴手套。不带马蹄，最好连鞋子也要不穿
在隔壁的车厢。数梅花
或者别针。或者
接连不断的呼吸
??
这样的细节．兄弟，我常常按耐不住自己的手
穿过去。不为玻璃就使劲穿过去吧
卸下指上的病菌
隔壁的女人在注视中用尽了一生
《雪之二》
夜晚已经睡熟了，在原野，不需要走动
涌出的寂静，贴着小腹。一阵一阵的
????那么诱人
在村庄，在树梢，在枝桠间，一片鹅毛大雪
驮我过碑林
坟草枯黄，燕尾麦青青长
我闻到了漂流的芳香，在坟头
吹着我的脸庞???
《幻想家》
我喜欢锯木，沿着树腰。听----
锯条卡在树缝中＂咿呀，咿呀＂
这声音来自牙缝，无法管窥
亦无法经营
多年后，走出森林。青枝绿叶的身体
飘散着某种气味
怎么也洗不掉，我嘲弄自己，里面有个洞
有一截木屑。藏着多年的足迹
《诗－－－》
谁都抽不出心底的墨水，在枯井旁
因为此刻我体内有一个小喷泉
翻腾起过去和现在的我，其实又无迹可寻
《四川，今天请将我遗忘》
雪----堆在沙土上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的爷爷躲在木板里
屁股被虫子轻咬着
中午了，走出房门，从腰怀里抽出一叶烟草
----火花擦得雪亮
这寒冷的冬天，明晃晃的
象有一声闷雷
从东墙翻到了西墙
从昨天傍晚的黑，今天早上的雪
中午，唱红了冠子的公鸡
翻到了猪蹄里
密密麻麻的雪点
猛打着玻璃，不被一屋子的人所注意
却深深刺入我眼睛
围着桌边，亲戚们
悄悄的说着，说了什么
我没有听见，大风将雪片
吹到火炉里，有人起身走到门边
将门轻轻栓上
我才看见，一个影子
从门缝里悄悄溜走了，桌上的猪蹄
也不见了，我追出去
雪地里，无人静悄悄
雪地里，一个蹄痕也没有
我以为我看错了，又坐回桌边
红着脸瞥了瞥墙角
挂在墙角的微笑一丝不苟
仿佛一下子活了回来
《雪之四》
逐鹿中原，一傍晚就杀到了川东
越来越笔直
我抚摸胸口，又不明所以
门前的桃树
一夜未归
门前的青石板，忽然间长高了几尺
我一回头（这一夜的冰冷，就压在了胸口）
截断的树枝，压在胸口
数了数年轮
八十八圈
每一圈都是????
三七
《对联说》
昨天一个短信也没收到
喝完酒，呆呆地坐在门槛上就睡着了
醒来后，他开始盘算：小阴天该做些什么呢
把自己从门柱中抽出？
把自己的身体晾上衣竿
随爆竹开花
靠着门
他一声不吭
甚至有些不明所以
一年的最后一天，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
他转身走入门柱
等夜色降临后
镁光把所有的血红都抹去
《北岛》
之后
你去了纽约
在星子里拍掉一身泥土的酸腐味
耷拉在旧棉袄下的半荷包诗句
坐在家中
上午拨弄着收音机，音乐在你的指间翻腾，鬼混
有声音来自隔壁，来自抽屉里
昨夜未打完的酒嗝
中午，
里尔克，
帕斯捷尔拉克
来过，又走了，他俩留下了一栋几何形洋房子
三角形或者圆锥
坐在你屁股下
睡了一个葫芦好觉
醒来，有一截长方形诗句
卡于门缝，轻轻叹息
"这时，来的是策兰，不，也许是彼拉特尔
抑或是艾基
决不会是特朗斯特罗默"
你这样说着
晾出了1949年的心思
你反扭门锁
门外，纽约街头灯光吞吃掉河岸边几屡新绿
灰蒙蒙的天空接近黄昏了
拉开灯光，光妞妞的地板上
老鼠正剥下几粒花生米
它饥饿，
它忧郁，
它躲进你房间，一味尖叫
"我们这一代精英被疯狂毁掉"
曼德尔施塔姆从中文里走了出来
他童年的腮腺炎
隐隐发作
走起路来象是唐人街的小女子
你在心里默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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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小蚂蚁
又开始牛皮烘烘了
你走进墙角
从他肚子里掏出
一叠花票子
用洗衣机漂洗，洁白的口水就刷刷流下来了
三三两两黄昏，有只纸船游过盛夏的长廊
这是你说起的又一个事情
你开始静默
穿过1949年年底，带回一瓶大西洋鱼肝油
在烈日里
揉了揉眼睛象极了一个说谎的孩子
《春日聊友》
说着说着
就降了一地寒雪
坟地里
蟋蟀甩开管弦
三三两两草尖
伴着一丝斜阳
窜动
落日似火
张开了胳膊
你傍着的一枝新绿
哗地一声
就压断了松枝
马开始昼伏夜出
你放下裤管
叫道：寒城，西马，小树
春日里
月色荡漾
苔藓又钻了一回牛角尖
阳台上，丁当和鬼哥在给小茶上肥
你手提水桶
将口香糖嚼成了一杯红茶：
扭着小蛮腰
就把夜晚倒了过来
《莫愁前路无知己》
这块与我身材无异的坟地
抽出了新芽
又是三月
鹭鸶在枝桠间搭窝
将唾液涂了又涂
新婚的娘子
一动不动，它在枝头
脖子翘得老高
缓慢的走着
三月新风，新雨，新故人
没有蒙古族人的红枣马
奔跑抑或帖着大地
这样的日子里
我们只需要劈柴，做饭
将一屋子玉米剥得干干净净
逢春了，下面是花朵
是六七八月又大又圆的月亮高高照着
微风吹来
有一声蛙鸣从破鞋里咬了出来
〈 〉
我又来到去年偷吃了两只鹌鹑蛋的湖上
二月的晚风啊，在头顶
鼓动
红旗飞扬。举着小喇叭
在湖面唤做了两行春光
任鱼跃
〈 〉
“自古巴蜀多豪俊”
这是你告诉我的，你告诉我之后就睡不着了
昂头过夜晚
黄沙漫卷，说了什么，你至今都没有再想起
〈 〉
走马石岩
雨水在你眼睛里撩起点点桃花
昨夜你骑过的白头鸽
归飞急
偷生的念头，又远渡了数座山峰
来到黄金腰间挂的开江县永兴镇糖房坝第一小组黄家村的柴草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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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4 14: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