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总要习惯的先拉开紧闭一夜的窗帘,习惯静静站在清新的窗前短暂远望,看一夜秋雨之后,雾气氤氲的山峦湿漉漉的翠色,仿佛一碰就要滴水,看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房顶约好了一齐寂寞,或新或旧的沧桑令人肃然.还有一群群盘旋低空的鸽子总会吸引我的目光,那飞翔中从容的展翅,那自在中优美的俯冲或平滑,无不勾起内心对天空的憧憬和对翅膀的向往.
收回视线的时候,在窗台狭窄的边缘,我看见了它,一只奄奄一息的蜻蜓.
冷风拂面,它慌不择路的停靠或许是因为一夜风雨的摧残失去了飞翔的力量,或许是因为受了伤无法再冲向心爱的天空,它的头部有些凹痕,薄薄的已经皱巴巴的双翼在风中颤抖,细长的身子紧贴住瓷砖,可怜的触角看得出在竭力试图抓附,可是墙砖过于光滑,那一阵不是太大的冷风对它来说无疑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以它依然被风掀起,突然体力不支竟被掀了个四脚朝天,心一惊,看到它吃力地慢慢地又挣扎着翻过身来.
我不知道它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不知道它在何处受的伤,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很冷很痛,更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绝望这样的情绪在啃噬它的躯体.
过了很久,它一动不动.我想,它死了.
心底的寒意堆积,仿佛刚刚亲见一场无声无息的死亡,没有硝烟弥漫,没有痛苦挣扎,在安静的一个角落一只微不足道的蜻蜓安静的走向它生命的归程.
等我把学画的女儿接回家,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窗台上的蜻蜓没有改变过无力的姿势,是真的死了吧,看上去,干瘪得象一片枯萎的落叶,静止着象一只被抽空了水分的标本.典儿好奇的挤到跟前,弄不明白我沉重的表情仅仅是为一只微不足道的蜻蜓,孩子眼里清澈的疑惑突然让我打了个寒颤,对于生命的脆弱她小小的年龄体味的实在不多,在孩子的眼里,它只是一只蜻蜓,一只或许可怜但跟自己绝无联系的小昆虫.它的厄运它的死亡离她的世界太遥远,远得丝毫不能影响她脸上灿烂单纯的笑容.
女儿跑开了,我无言无声的注视着那只蜻蜓,忍不住拿手指拨弄它,奇迹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
刚刚还生气全无的蜻蜓,受到外力的触动突然开始煽动翅膀,仿佛是从一个沉睡已久的梦里惊醒,它纤细的触须努力配合着颤动的双翅,细长的身躯一上一下的起伏,似乎是在积蓄力量,它头上的凹痕依旧,可是整个身体已经呈现轻盈之态,与刚才一动不动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几个小时的静默,几个小时的休憩,几个小时的重新休整,几个小时的积蓄力量,这是一只怎样与命运抗争的蜻蜓?
呵,它活了,它没有死,心里一阵欣喜,双手无意识的紧紧握住了窗棂,随着翅膀煽动速度的越来越快,它开始移动身体,当它爬行到窗台边缘再也无路可走的时候,突然腾空而起,它飞起来了!
它终于又飞起来了!重新回到曾经以为永远告别了的天空.
风雨之后的阳光格外明媚,对面屋顶灰色的水泥墙面此时也散发着别样的光芒.蜻蜓稳健的展翅,飞越那个高高的墙壁,一眨眼消失在蔚蓝的空宇.不远处,一丛早已过了时令的三角梅迎着阳光开放的肆无忌惮,殷红的花朵成片成团,显得格外艳丽.
紧握的手有些疼痛,我这才发现自己伫立在窗前,已经很久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