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者之初恋

难易章

一枚夕阳，一座桥，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我的名字叫黄。面朝夕阳，背对黄昏。

黄昏的风，小清新。

那枚夕阳，重口味。

夕阳真心不好看，像一只有虫洞的红苹果。

我喜欢吃苹果。吃出半条虫子那段，略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苹果给人初恋的味道。甜滋滋的。

掐指算来，我吃过很多只苹果，也有过很多次初恋，幼儿园的不提，第一个初恋是我的高中同桌。她叫宋伊。我们的友谊，就是像蓝天白云那么简单。那么干净。我们的感情，就像纯净水，带点矿物质，纯得如同牛奶，经过了国际ISO9001认证，入选了国家五个一工程，可惜晚节不保，偏偏被我掺了三氯氰胺。美好的时光，就像一只红红的苹果，而我，做了那半条虫子。我在毕业前跟同桌告白了，她十分明智地拒绝了我。因为那次自作，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很困惑。把感情封印在一层自卑做的茧子里。直到遇到雪儿。

其实大多虫子，作茧，是为了破茧。而孤作茧，纯粹就是为了自缚。

同学会上我听说，我的同桌宋成了一个优秀的女兵。这符合她的理想。她跟我说过，她的梦想，就是离开地面，自由自在地飞行。于是她不停地考试，不停地考试，考完学士考硕士，考完硕士考博士，考完博士考烈士。终于考进了航空军学院什么的。

然而，据说，在一次伞兵选拔考试中，她没有通过。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知道。我只知道，对于一个迷信于理想的女孩，那会是多么严重的挫折。

岁月是把杀猪刀。孙悟空从颈后拔出一根毫毛，吹口气，一声变，然后，剩下的日子里，我们大家就都变了。宋变得越来越小清新，我变得越来越重口味。
最近看过她空间一张照片。网上流行的悬浮照。背后一张模糊不清的壁画。我弱智般留言：我灰常灰常喜欢你-----背后那幅油画。她笑了，肯定笑了。问我：那幅画你看得清吗?
唉，人物高清，壁画有码，不敢看高清，我还不敢看有码的吗。
说实话，她变的漂亮了。女孩子终究要经历从一个人侧目到一群人侧目的过程。
她变的漂亮了。我却再没有对她像从前那样的感觉。我们之间，只剩下三原色的记忆，还在阳光下活蹦乱跳。

其实每每想起宋，我都要纠结很久，到底当时她为何不选择我？难道我写给她的情话不够真诚，还是那首情诗还是不够纯洁？

情诗如下：

我是燕赵一色狼，单身汉卧双人床
爱看沙滩比基尼，鼻血直向九天扬
宋太宗，汉刘邦，哪个能敌我流氓
伊甸禁果没尝过，羞耻不在此皮囊
想想深沟谁犯法，看看重口太寻常
要知此生沦此世，装逼不如卖逼强
娶了兰儿纳松岛，敢抱井空入洞房
她们性感皆尤物，男儿本色为卿狂
为何玉女成熟女，多少明星有名堂
妻妾成群淫中首，他日趋庭拜陈郎


第一次告白的桥段，到底哪里出错了呢？这到底是肿么一回事？搞得我至今下不了台。


这桥，就像一个戏台，是鹊桥，是奈何？散场后只剩下孤零零的戏子，牛郎织女尾生卞之琳什么的，在夜色掩护下褪去，桥才发现自己只剩下一汪绿莹莹的的水。突然想起那句诗：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有惊鸿照影来。

好想雪儿。她是我的第几次初恋？心中有初恋，次次是初恋。好想雪儿。

这桥头，最好有一个婆婆拿着一碗汤。我思念，我也想遗忘。

我不能忘记在我生命中留下痕迹的女人，不啻是伤痕。我思念那些伤害我的人，我喜欢她们的锋利，因为只有被割伤，人才能从白净的皮肤下，看见自己其实流着污浊的血。

我站在桥上煞风景。煞风景的人在楼上，凶神恶煞地，让我滚开。我好不容易从蓝那得到雪儿的地址，只是想看看她。只是想看看而已。她的男盆友怒了。在窗口那咆哮，像一只召集伙伴的狼。

唯美的风景突然凛冽，小清新突然重口味，血色黄昏活剥水，兽角黑山生吞月。

我灰溜溜从他们的私人官邸逃走了。

为啥疼，就像有个巫师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拿着刻着我模样贴着我名字的巫毒娃娃，一根针狠命地往心脏部位扎。

饺子馅碎了，有饺子皮包着，女人心碎了，有BRA包着，男人心碎了，拿什么包。

黑夜要来了，就像一只巨大的灰狼，狰狞的牙齿，却戴着外婆的头巾。

我们都是小红帽，生活在最天真童话的恐惧里，生活在最亲爱的人的谎言里。

我活在自己的谎言里。

我已经很老了，却还骗自己很年轻；穷得叮当响了，却还坚信才华就是财富；饿得半死不活了，却还在画饼充饥；丑得破了吉尼斯记录，却还幻想女神回来爱我，心里明明阴暗，却要表现出阳光。何苦呢。有些时候，我的自卑是呈爆炸状态，向四面八方发射的。何必呢。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假惺惺活着。

雪儿说过，离开我，不是因为我贫穷，而是因为我不上进。写字挣不了钱，只能养活自己，苟且偷生。什么叫不上进？无法创造财富。就是不上进。我像是个文艺青年，总是想用拜伦的才华对抗拜金的世界。这是可笑的。没有做到与时俱进，跟时代格格不入，我们这一类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一条青色的肉虫子，除了炫耀着龙的志向，一无是处。我真心批评自己这一点。

可是我真心喜欢自己的一点是，无论情况再怎么糟糕，我始终对生活充满希望。十二点钟敲响，我相信我会从王子手中抢回灰姑娘，我相信生活会像手机重新充满流量一样充满能量。我想，越是没有未来的人，越是迷信未来。就像黑社会拜关公，愚鲁者看风水，无嗣人求观音。就像和尚为什么撞钟，安静的人才渴望制造声音。

雷声，像是远山的和尚在敲钟，闷闷的。雨水像是几根敲击钢琴的葱指，在敲击我的屋顶。叮叮当当的。节奏加快，越来越激烈。

我想起我的自行车，它还在风雨中，孤零零地在角落里，毫无遮挡。我没有采取相关的补救措施，反而冷冰冰地，在窗口看着冷冰冰的雨水在鞭笞它。

它会疼。我了解它的疼痛，我也想让它了解我的疼痛。不是因为风吹，不是因为雨打，只是因为没人爱它。

这世上，一对对，一双双，除了臭鞋和袜子，就是恋人。我咬着牙。应了那句老话，卖棺材的和咬牙的，恨人不死啊。嫉妒死一对少一对。

蓝说，你要知道，帅哥泡妞，关键看他冲不冲动，一般吊丝泡妞，关键看他诚不诚心，你这种极品泡妞，关键看那妞瞎不瞎眼。你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理想的缺失，对情感的饥渴，对现实的不满，对未来的迷惘。你的雪儿已经瞎了一回眼，你也已经瞎了一只眼，死缠烂打有什么用？

当时听完这话，如那月牙一低，心里就落潮了。想借酒消愁。兜里挂了蜘蛛网。不能借酒消愁，干脆就戒酒消愁。
想用一段新感情结束一段就感情。就像用一个新号码终结一个旧号码。

从那天之后，我在网上一板一眼地地勾搭妞，没一个愿意搭理我的，大多妹子比较厌恶我却又说不出口，于是只好委婉地学变色龙，待我色迷迷出现，把头像摇身一变，彩色直接黑灰。少数妹子用呵呵二字回复我。据说，女孩对自己不喜欢的吊丝一般都是这俩字，呵呵，其大致意思：是QNMLGB!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妞子憎我情。

手机在身上，当表子用的。丢掉了满是和雪儿情意绵绵的短信的旧手机，换了新号码。在秋秋上留了言，让亲们打个电话或发自己名片到我新号。结果，个把月过去了，电话就在那里，带或不带，不声不响。
真想弄清楚一件事，亲人哥们朋友们啊，你们是想死我了，还是想我死了？

白云朵朵，新号码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紫。母的，公事。

我和紫被老板安排做一期军事专题，彰我军防，扬我国威。军方接待处的领导讲了一大堆屁话后，开始采访我们：记者朋友，你们想亲身体验一下空防的魅力吗？紫激动地问：有什么比较刺激的吗？

好吧，托紫婶的福。跳伞。伞兵教练居然还是个外国人。他的眼睛蓝的就像白云上边那一大坨天空。据说他是新近从米国请来的空降师高级教官，我想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想到师夷长技以制夷。可是我怎么还会联想到，天朝足球请的是洋教头这件事情上来，具有可比性吗，具有吗？具有吗？

咚咚咚，仔细听，直升飞机的声音跟拖拉机没啥区别。估计，世界上啥时候再没有战争了，这玩意就会被拉去耕地。

紫婶眉来眼去地盯着教练，偷偷地跟我说：独眼，这个可是真的外国人。看他的眼睛，他的胸毛。都是真的。

紫婶表情兴奋。明显想泡外国教练。首先，千万不要说紫婶一类的女孩崇洋媚外。如果说，天朝优越性大于番邦，何必潮男潮女如此崇洋媚外？何必明星们争先恐后出国移民？何必女孩子见到洋鬼子如此热情奔放？外国流氓觉得天朝新时代的女人热情与开放程度是无可比拟的，情意相投者投怀送抱者比比皆是，当街喊叫救命的实在是个别又特别。
为何天朝女人喜欢外国男人，甚至不管他是不是流氓，不管他是不是玩自己？
我在网上看过一篇分析：据笔者说，外国男人在天朝女人眼中，代表自由、财富、浪漫和硕大的阳具。
这分析是到位的。
相比之下，做为不是官星富二代的天朝男人，我真心羞愧。

不知道飞了多高，舱门打开，风灌进来，我呼吸困难。伞兵们一个个在教练的口号下，接过伞包，鱼跃而出。紫盯着教练凛冽的胸毛，故作镇定地大声在我耳边安慰我：你不要紧张，有样学样，听到哪个外国人喊‘够’的时候你就跳。终于轮到我了。教练看我腿打颤，双眼发懵，于是，在我耳边大喊：我再说一遍规则，当你听到我喊‘够’的口令时，然后……

我已经在他面前消失了。

洋教练没反应过来，傻傻地拿着还没给我穿上的伞包。

我在急速骤降了很久后，才发觉自己犯二了。为什么就我没有伞包呢？我明明听到教练喊‘够’的。蹬蹬腿，像只癞蛤蟆一样在云堆里游啊游，直到紧紧抱住紫为止。我几乎听到凤凰传奇在地上纵情歌唱：在你的身上，自由地飞翔。

另外，我明显感觉到，紫的腰上多了一个游泳圈。这也正是为什么紫在那之后立志减肥的契机。。


紫冲我递过来的零食摆摆手：我不吃，为了勾引教练，减肥呢。

紫说自己在减肥。我可以想象到，一只剑齿龙想要转变成一只翼龙的痛苦过程。


窗外的那些重重乌云，凝结成一只翼龙的形状，漫无目的地滑翔，飞行。

千百年来，人为什么渴望飞行？从把炸药绑在椅子上的万户到投奔月亮的嫦娥，生长在大地上的人，为什么热衷于对大地的背叛。我真搞不懂。真想当面问问宋。

一时贪口，多吃了几包辣的，记得当时紫还在后面提醒：你当心胃疼。
我没当回事：我当心胃疼，你当心心疼。
真心胃疼了，却真心无人心疼。
只好去医院打了一针。医生下手忒重，自己挨这一针实在是有胆气。现在医患关系那么紧张，想想真是后怕。归来时走路呈外八字。办公室的人个个笑我：纵欲过度。
太阳才是真正的纵欲过度，今天谎请了病假，于是，一整日天气阴仄仄的。风不是很大，漫天的沙尘却碎碎念念的。


红轻蔑地看我,碎碎念：那么大个人，打个针还那么装模作样。小时候那会，针还没扎屁股上，你就哭的稀里哗啦，惊天地泣鬼神，你奶奶都感慨说，给这孙子打针，跟上刑场似得。

我反击红：你不也一样怕打针？
红一挺胸：我要是怕，我就不姓x。
我回：你迟早不姓x的。将来啊，嫁给张三就是张氏。嫁给李四就是李氏。终归往人家户口本上添名字的。
红真是冰雪聪明：我嫁个姓x的，做x氏，还姓X，怎么地，不服？


服，那么大一盒汇仁牌肾宝。当然要服。

红剥了一颗桔子，一脸的女王范：将来男尊女卑迟早要颠倒过来，哪个男人嫁给我，必须跟我一个姓！递给紫一半：对吧。紫姐。

看来红和紫，因为LV事件，关系融洽多了。我有必要解释一下，紫辨别真假的能力几乎是天生的。红上次背了个很新潮的包包，说是LV最新款，结果紫只看了一眼，就断定包包是假的。为此她们争得不可开交，最后甚至闹到4S店里去鉴定。

红输了。她哭的一塌糊涂，把送她包包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就像甩掉哪个包包一样，潇洒地甩掉了那男人。

紫主动把话题从包包的真假转移到男人的优劣上，她安慰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这句话很长时间都成了她们最默契的问候语。

至于亲爱的紫小姐，真是个神奇的女纸。
她以最快的速度恋爱，以最快的速度分手。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反正我们挺开心。
紫解释说：外国男人第一次见面，就提出开房，酱紫的男子果断不能要。看来紫婶始终是坚贞的。是圣女贞德。也是剩女贞德。
我安慰紫说：紫婶，其实您是个好女人。
紫不屑：本来就是。
切，我好意思这么一恬，您居然好意思承认。
话说回来，那个外国男人抱着‘网友见面不上床，开什么玩笑，大家都这么忙’的态度，比较真诚，比较正经，比较靠谱啊。于是我极力劝说紫婶：那爷们提出开房，至少说明他开放，阳光，健康，主动，鸡鸡向上。难道您愿意将来找个像我这样的，扭扭捏捏闷闷骚骚心理阴暗的，那您这一辈子就毁了。

但是紫的火眼金睛不会错。外国人虚情假意。她说假，那就是假。无需拨打3.15热线。

外国臭流氓，最近涌现了一大批啊。

那么今天睁眼看看。天朝的很多精英和明星加入番邦国籍，大都流失国外，国外的流氓色狼本着耍横和泡妞的根本原则，大量出口天朝。请问雪亮雪亮的人民，这个实践，到底检验出敌我双方谁的优越性了？
除了天灾降临时的众志成城，我们到底还有什么吸引人的优越性？即使，在国际上无论去哪个国家旅游，都无法拥有众生平等百花绽放的底气。因为，祖国就不给我们这个底蕴。
因为，我们的牛肉面里没有放牛肉，因为，我们的人民4会堂里坐的不是人民，因为，我们的脑袋里思考的不是思想。白好奇地问我：你在空中自由落体的感觉怎么样？

我玩个深沉：特步，飞一般的感觉。

紫实在忍耐不住了，飞你妹啊，这个混蛋恐高，抱着我吐我一身。



　　行路人在风雨中，风雨匆匆人匆匆
       忽来忽往皆过客，不论风雨与人生
       独行伛偻无相思，伤叹周遭雨恋风
       我囧我槑云霍霍, 何惧圐圙靐轰轰.

有个巨人在天上，睡得肯定很香，打着很响很响的呼噜。有条巨龙在天上，很久吃不到食物，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你可以想象天上在开摇滚音乐会，有两朵云,不，是一堆云，一堆乌云在POGO.疯狂的相撞。火花四射。你也可以想象是海贼王的空岛，路飞和艾尼路正在进行史诗般的决战。长翅膀的飞着看，没长翅膀的吊着威亚观看，热血沸腾。

我吊过威压。我记得有次是蓝，说他要拯救那些对理想缺失对情感饥渴对现实不满对未来迷惘的青年。于是拿出一张招聘启事，忽悠我去给一个剧组跑龙套。扮演一个从天而降的独眼刺客。紫听说后哈哈笑了：那很有前途啊，说不定你会是下一个何金水啊。
我色迷迷地说：嗯，老子将来才不走周星驰的路线。老子要走徐锦江的路线。自己写剧本自己演。
紫摇摇头说：不能够，你太矮了，至少比徐锦江矮两个头。
好吧，酱紫的话，那孤走徐锦江加潘长江的路线不行吗。

紫问：哪部片子啊，你演一个从天而降的刺客，应该会有很多特写吧。有特写的话，凭你这长相，怎么也得惊雷一枚吧。

特写？不是，老纸只扮演一群刺客中的一个而已。基本上是凑数的那种。飞来飞去的。还蒙着面。

红突然插了一句：你们说，这世上真有飞来飞去，轻功如云的人吗？

白说：你在网上搜索克里斯。安吉尔就知道了。

的确，克里斯能神奇地在街头做到水上行走，墙壁行走，自由漂浮和飞行。虽然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我相信，那只是魔术。

蓝冲了上来，一张劣质的宣传单飘过来：独眼，你陪红看去吧，在ＸＸ公园，明天下午有民间魔术表演。上面可明明写着自由漂浮术呢。

自从蓝从法制版块兼任广告版以来，他似乎就迷上了五花八门的宣传单，甚至，连电线杆上的性病小广告都不放过。

宣传单很粗糙，画面上飞行的女孩有点眼熟。我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貌似大家都没时间去看，现在生活节奏这么紧张，谁还有闲情逸致去看杂七杂八的表演？

红说：难道就我们两个人吗？再叫个第三个人好一点。我摇摇头：切，无论第三个人你叫谁，我都会成为第三个人。
事实就是这样残酷，无论我和哪个女孩约会，结果人家叫来一个电灯泡，结果到最后，我都会不幸成为电灯泡。



当那个女孩在简陋的舞台上飞起来的时候，台下掌声雷动，我看不出一点吊威压的蛛丝马迹。

突然想起来那个漂浮的女孩是谁。那不是她吗？我的同桌宋伊。

我撇下红，跑去后台。

我想我们当时会拥抱的，没有，她只是礼貌性地握握我的手。我注意到她手臂上有烧伤的痕迹。

她依旧清澈的眼神里，仿佛藏着很多我想知道的故事。

我们坐在麻辣烫的小摊上。

轰。

天空又开始打雷了。我看见，宋的眼睛里已经满是雨水。听到这雷声，她莫名的激动。

她口味好像很重，往自己的麻辣烫里加了很多自己带的佐料，黄黄的，不知道是什么秘方。我想尝一尝。她拒绝了。

她只顾着吃麻辣烫。什么旧事也没说起。我有千言万语，但是也不知道从哪开始。

其实我听红说过，很多恋人都是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的。

那就谈谈你的感情，或者你的恋人吧。

她终于开口了：他死了。

然后，又是沉默，沉默得我终于爆发：宋，到底这些年，你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倾诉吧。就像当年我们在学校时那样，无话不说，两小无猜。

雨水几乎是刺穿了我们两个的身体。

在小巷里避雨的时候，她用比这雨水还要冰冷的口气，终于讲起了她的故事。

她说，在航空学院的时候，她有过一个男盆友。是个很优秀很优秀的飞行员。名字叫靐。她喜欢他就是因为他的名字，那么特别。

他们很恩爱。在学校的时候，很多次，他都偷偷带着她上飞机，练习跳伞。所以她的跳伞成绩是学院里面最好的。然而有一次。气象局预报雷雨天气。但是她发疯似地求他载她上天。他必须飞，除非他不爱她。

飞机被闪电击中了机翼。说道这里，宋的眼神里闪着神圣的光彩。她说，她这辈子那是第二次近距离看一道闪电。

我突然记起一件事，那是听学校时代的宋说起的：小时候，她和几个经常欺负她的小伙伴避雨，躲进废弃的砖窑里。那几个小伙伴说，外面雷声轰轰的，按照大人们的说法，肯定是神龙在抓坏人，你看，还总往我们砖窑四周劈，说明我们里面有坏人。我们应该把坏人找出来，扔出去，让神龙抓走。

然后小伙伴们看着还是萝莉的宋，指指点点。最后把宋推搡出了砖窑。萝莉宋在大雨中被淋成个落汤鸡。
突然一道闪电在她眼前划出美丽的轨迹，形状像一棵老槐树，枝头开满白色的槐花。
闪电击中了她原来避雨的小砖窑，将她赶出砖窑的小伙伴们无一生还。萝莉宋却毫发无伤。

也许，从那时候起，宋开始歇斯底里地热爱闪电。她不顾一切地崇拜闪电。

她说过她的理想是飞行。她一直想飞上天空，原来，只是为了更接近闪电。

关于她跳伞生还了，靐和飞机一起坠落，爆炸，粉碎的叙述，我看不出她眼神里有任何悲伤。我认为，当靐载着她看到闪电的时候，她的恋人不是他，而是闪电。

因为这件事，宋被学院开除了。而不是人们相传的她因为跳伞考试没通过。

我从没听说过迷恋闪电的，我只知道，敢触碰闪电的，除了高尔基的海燕，就是米国人富兰克林。

所以，宋的手臂上，就是雨天放风筝的结果。

你怎么会进入这个民间魔术团的？

宋说，因为她的一个追求者。她很讨厌他。他是这个民间魔术团的前成员之一。

但是他告诉她他会自由漂浮。他说他会飞行。他将一切关于飞行的秘密告诉她。不是魔术。不是骗局。是真正地自由飞行。

然后，宋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天气，给他打电话。

她问他：你爱我吗。他说爱。爱我那你就上天台。他疯了似地冲上天台。她再次打通了他的电话。他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们不知道结果吗？在雨天上天台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我额头沁出了冷汗。爱，原来可以让人变得如此愚蠢。

然后，她就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怎么自由漂浮和飞行的人。

到底是什么秘密？她才不会告诉我。她说，总之，总有一天，她会飞得更高，飞到离闪电最近的地方，但是，她需要时间。

宋突然问我：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我说没事，我就是想扮演个海盗，其实你看我的左眼，根本没事……啊！你……

当我摘下眼罩的时候，更让我震惊的事情出现在我眼前。

宋的身体里，五脏六腑，不，那不叫五脏六腑。那是一块块石头。黑色的石头。
她怎么会得这么严重的结石？！她这些日子到底是怎样痛苦地活下来的？她到底还有多少的日子可以活下去？

十天．

十天后，我跟随蓝在采访一位验尸官时，见到了宋。我的初恋。突然有些悲伤。

他们将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冰冻的很好。就像我们在学校那段时光一样纯洁，美丽。

验尸官说，从没见一个人能在大庭广众下自由漂浮。也从没见过一个人身体情况恶化到那种程度还能活这么久。

他说，宋的身体里全是结石。她突然暴毙后，他们将她作为小白鼠研究，终于破译了她飞行的秘密。女孩的身体里60%是结石，具有磁性的结石。或者说就是磁铁。宋之所以能自由飞行。全是靠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器官磁石。

目前唯一无法搞清楚的是，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自己体内那么多的器官，变成具有磁力的结石。而且，是与北半球的磁极相斥的磁石。

我想起宋在吃麻辣烫时往里面加的秘方佐料。

祸害人的东西，但愿不要有人再找到它。

我看看这个世界，还在电闪雷鸣，还在天雷地火。
我看见宋，那美丽的身子，像一道闪电，化成一棵老槐树，开满了白色的槐花，在重重乌云中扎根，猛烈地向下生长，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