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日记：2012年某日送母亲回老家后记

风雨青衫

母亲还是要走
虽然昏花双眼
根本看不到小城
给瘦小的她投来
怎样的陌生
但母亲还是不习惯
城里的车流与声响
还是不习惯迈出一步
都得儿孙搀扶或提醒
母亲说在家就是瞎灯熄火
想谁拉家常都能摸到谁家去
其实我知道母亲是记挂家里
迟迟不降春雨的田地
和严重哮喘的二哥
以及每年清明时
给祖先准备的“羊祭”

很多时候我也怀疑
被她视为野马驴道的幺儿
是不是又不小心得罪了她呢
唉  母亲不识字
只会死认善恶与人性
不欺人也不受人欺
怪不得母亲总说本是穷苦善良之辈
是嫁到我家至解放后
才进入出生不好遭人欺负的行列
那时  生产队开会什么的不准她去
更别说参加什么识字扫盲学习
母亲找到生产队长
一再强调自己根正苗红
其实为了讨好  家里也将一半宅基地
送给了黑心的队长
但好运还是没能降临
母亲转而记恨被土匪杀死的爷爷
和那个裹着小脚的奶奶
她说别家已经解放就她翻身不起
从此家里时而有怨言从后门撞到前门
时而有坛坛罐罐落地
这不和谐的声音直到我的奶奶死去
家里人都已习惯她有些尖酸苛刻的言语
只有我这个常年不在家的幺儿
敢顶撞几句
这次母亲执意要走
会不会是前些日她一再埋怨我
不该辞职让一家三口断了固定收益
其实当时我不过是边玩笑边说
都是因为你老人家先造反我才揭竿而起
呵呵  提到旧事母亲就一脸不悦
那时母亲在自家门口摆了个小百货摊
不知那来的横劲居然敢抗税
“我60多牙都快掉完了
还指望我交钱把你们养起”
其实母亲不是党员却是党的忠实一民
我奶奶死时她就没有掉泪
但毛主席逝世时她真是嘘唏了三天三夜
直到领得农村低保
母亲才觉得国家没把她等穷人忘记
至此  此桩旧事不许任何人提及

城市道路越扩越大
母亲记住的还是家乡那条
市区高价移来许多花草树木
母亲还是闻不到熟悉的那朵
靠不到歇脚的那棵
我豪情万丈呢在03年砸了铁碗
奔波到地球快黑的2012年
还是上不沾天下不落地
母亲说  我一直这样心高气傲   
就是因为我在六楼少了地气
呵呵母亲  你知道那些别墅
有几栋住着真正的贫民
你知道有几人摸到袋里的钱
象我这样手不抖心不惊
我的小餐馆交租交税这费那费所剩无几
只好请你清明杀羊祭奠时
再帮我禀告禀告
看看祖先有没有办法帮我也火一回

回去就回去罢  母亲
我的城市已经找不到一片宁静
东边忙圈地西边忙拔“钉”
而政府某中心才建几年
新崭崭的房子地产商说砸就砸
据说开盘价格近四千一平米
这年头唯权钱是瞻唯财是举
不然怎敢如此肆无忌惮践踏人民利益
而前腐后继的他们挽着小蜜
象箸玉杯中高谈政绩
好在你的儿子无权无势
要不我也怀疑我无法守身如玉

母亲  这个小城早已失去那份清新
花枝招展的小巷涂满厚厚的脂粉
轻轻一抖就露出暗疮和毒瘤
粉红门帘挂着欲望的口水
时不时挤出乌烟瘴气
遍地麻将声盖过“豆腐玉麦饭”的叫卖
没有谁再探究“人之初性本善”的下一句
是不是“老师教我捉黄鳝”
母亲  这个城市愈来愈势利和小心翼翼
光天化日下有人抢劫
本该拔刀的手却突患肌无力
更不用说风雨飘摇的日子里
有谁为谁遮挡一程
我的小餐馆承受不起市内高价房租
搬到市郊还是拖了好几个月
就是因为交女儿学费后一直没把钱筹齐
找遍朋友但个个都说“冇得冇得”
呵呵  他们不知道他慷慨一举
将让我感激一生

母亲  一直都不能准确描述
您的样子
一直都隐约在晨光里  
斑驳土墙上
移动的那片阴影
母  亲

黑牙

问好作者。这首母亲有很多动人之处。
祝你的母亲健康！

月上湄梢

真挚动人的诗歌，问好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