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间

楼兰女子

●小人间

老水缸依着南墙，一只老猫蜷在黑漆漆的灶孔里
火钳插进灰堆，高板凳。矮板凳，木头桌子
小粮仓。煤油灯儿。亮瓦上积雪也很厚
大风雪，三更天，火塘上悬着一口鼎锅
我的母亲在大簸箕里张开双腿流泪
大门开了。我终于要落到人间来了
小人儿身体里有寒毒也在所难免
这不能埋怨出生日。接生婆手脚麻利
剪刀淬火，脐带打结。碎花襁褓厚实
“母女平安，喜钱双份嘞。”
父亲走进来抱我。他有一双粗糙的大手
他像托着稀世珍宝那么小心翼翼的


●池塘边的小树上

日子萧条，父亲隔三岔五就要去帮人做衣服
他扛着缝纫机走前面，我就跟在后面
村里小伙伴都叫我撵脚狗儿
不和他们玩儿，我喜欢去河边
看小鱼儿跳舞，帮小蚂蚁搬家
去竹林里拣笋壳。拣碎布条扎毽子
一个人踢啊踢的。一天就过去了




●再后来母亲就老了

我长成大姑娘了。屋顶的亮瓦也换了几次
每年冬天。雪依然堆积在亮瓦上
那些肃穆的白，那些陈旧的白
那些耀眼的白。于阴暗的屋子
于屋子阴暗的人，多多少少显得突兀了
屋檐下，泡桐树上依然站着一只黄莺
它的叫声像不谙世事艰难的婴孩
已经不是去年那只了，它的叫声
嘹亮得无措无辜。让我心碎




●十五岁那年

蠢蠢欲动的小桃花一副将要盛开的样儿
那些潋滟的红在身体内部涌动
它们荡漾着。它们划水而来了
惊慌。羞涩。也就是那一年夏天
我收到第一封情书。薄薄的两页纸
没给他回信，再在学校碰见
我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赶紧跑开
后来。这事儿还是被妈妈发现了
弟弟生情并茂盛地朗读那封信
妈妈使劲打我，妈妈边打边骂
“我的脸往哪搁哟，你小小年纪就学坏哟。”




●后来

翅膀确实硬了。从村庄前的小河里
只一下。我就飞到了重庆
落到一户杨姓人家的屋檐下
后来，我穿着花布衣裳嫁给他了
大辫子解开，花衣裳一层一层剥开
那一夜漫长。月亮明晃晃的
娶我的男人也有一双宽大的手
他也像捧稀世珍宝那么小心翼翼的
我睡在松软的泥土里。发芽，拔穗，开花，结果
光阴予以一个女子的，无非是一粒菜耔儿恰好落在田埂上罢了



●我始终是那个不擅长私交的人

移栽时我的水土带得不多。根部又有旧伤复发了
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我总是说错话，做错事儿
斜阳下小女人步履蹒跚，不像老人也不像醉汉
那只折翼的小黄莺，也总是无端出现在梦里
它说我的生辰八字，于杨家相生相克
它让我心绪不宁，患得患失的
它在老屋檐下叫。他在母亲的白头发上叫
它对着我悲伤嘹亮的叫。一整夜，又是一整夜


●风从背后吹过来

我渴望一场病，而此终于得逞
谁要来为这一场预谋已久的伤心落泪
我就决定听他的话了，吃药，输液
这是最后一回逃跑和抓捕。因为
我有理由相信。那个清晨
那辆载我出城回城的汽车
那些怒放的花朵，那些对我表示善意的人
那些对我死防严守的人。那些手握凶器的
那些化装潜伏着的，那些居住在雨水里
那些葬在风声里的，那些吃小面的
那些撑伞的，那些穿了皮鞋戴着枷锁的，都是我的病



●逃

那一夜大雨倾盆，车流稀疏。石新路没有尽头
雪儿声嘶力竭的哭。他挥舞菜刀要杀我
小黄莺在前面飞啊飞，我在后面跑啊跑
你们一定要原谅，我就这么又回去走了一遭
天上人间，夜晚辽阔。我再也不能趴在河岸上
以细竹枝拍打水面，看小鱼儿跳舞，帮蚂蚁搬家
这里重庆永川区，华创十五楼
没有落满笋壳的竹林。剩下一间华丽的屋
还有一台宏基牌电脑。盛放心事洁白
目前，我能做的就是将这些悲伤摘下来
归类，分行，断句。一脸事不关己的平静

泪莫轻弹

可以写成小说的素材呢~~

尽唱松劲观水色

令人生厌的图片~~~
没兴趣再看正文~~~~~~

飞花

淋漓尽致，亮一下

月上湄梢

我渴望一场病，而此终于得逞

人间与诗歌其实是种残忍的关系，看了姐姐的字字总是难过较多...惟愿平安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