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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故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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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16: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荠菜

在故乡,河开燕来,柳木复苏的时候,在田埂地头、溪边堤畔苏醒的草木间,向来少不了荠菜。而当春色渐浓柳絮轻飞时,洁白淡雅的荠菜花,不但给春天平添几分淡雅,也使得它自杂草野菜丛中脱影而出,在春风的和煦里,羞涩的摇曳着恬淡妩媚的风姿。连豪放的大诗人也衷情于它,把它揽入笔端,当作春天的精灵:“春入平原荠菜花”,“春在溪头荠菜花” 。春天是挂在荠菜的花瓣上的。
而对我来说,荠菜,总是和童年,和故乡的田陇地头联系在一起。春天在农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侯,储藏的白菜已经吃完,新鲜的蔬菜还没下来,农家的饭桌上,成了咸菜的天下,而野菜,在这个时候也就成了饭桌上的蔬菜。印象中可以吃的野菜有好几种,而最受人们喜欢的是苦菜和荠菜。苦菜多是沾面酱吃,而荠菜,、可以炒、拌,包饺子馄炖尤其可口,因此最为人们所青睐。
那时候,挖荠菜多是孩子们事。一群小伙伴,每人挎一个小篮子,有说有笑走出村头,走向田间地梗。在这方面,我是低能的,已开花的荠菜容易分辨,但那已经老了不能吃,而嫩的荠菜,我又常会和别的野菜混了。很多时候,别人已挖满一篮,而我的篮子里还不到一半。这时候,小伙伴们不再在乎我比他们识字多,那善意的取笑里,毫不掩饰他们的得意。笑过了,自然还是会把他们篮子里的荠菜分给我,让我的篮子变的满满的。
这些年,乡亲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荠菜,也渐渐的走下了农家小院的饭桌,年轻的一代很少吃它了,只有一些上点年纪的人们还会拿来温暖一下尚未尘封的记忆。前些年,外婆在时,每年的春天,外婆都会找人给我带荠菜,摘洗的干干净净的,用塑料带包着,叶子上还带着水珠。每次收到荠菜,心底总会有些怅然,童年那些快乐的日子,常随着荠菜跑进我的梦里。
不知什么时候,荠菜走进了小城的农贸市场,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在菜摊上看到荠菜时的兴奋,记得卖给我荠菜的摊主有些好奇的眼神:城里人也吃这个呀?那时荠菜还作为野菜,比普通蔬菜便宜。这几年,荠菜身价见长,摊主有它的理由:这些荠菜是一点一点挖来的,算工夫钱吧,贵这点也不算什么。
后来,那“一点一点挖来的”这个理由就站不住脚了,市场上出现了大棚里种植的荠菜。大棚出来的荠菜,叶子长而碧绿,比野生荠菜看上去漂亮,野生荠菜叶短根大,模样要丑一点。但是,要论味道,人工种植的荠菜无法和野生荠菜相比:虽多了份外貌的华美,却少了品味的醇厚。
大棚的出现,使得原本只在春天才有的荠菜,如今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买得到。落叶飘零的深秋,或大雪纷飞的冬天,守着火锅涮荠菜,那清淡的荠菜的香味,常会在脑子里勾勒出春天的模糊影子。
荠菜常出现在家里的饭桌上,连女儿也喜欢上了那清香的味道。前几年,偶然间听说有一家经营荠菜饺子的小饭店,慕名而去,果然,素陷,陷多皮薄,十分可口。后来,那里的荠菜饺子渐渐缺货,常能看到和我们一样失望的顾客。现在,不知那个小店的特色消失了没有。
去年冬天下大雪,雪压坏了蔬菜大棚,市场菜价一路上涨,荠菜尤其贵的离谱:每斤十五元,比别的菜贵出几倍。一边嫌贵,一边是无法抗拒荠菜淡淡的清香的诱惑。摘洗着十五元一斤的荠菜,往事又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在那些挖荠菜的岁月,我无法理解古人为什么把荠菜写的那么美,连外公也无法解释的让我信服。现在,每当想起春天,想起故乡,出现在我记忆深处的,却总是那溪头沟畔田垄上摇曳的荠菜花。然而,我有些怅然,曾几何时,荠菜是春天的精灵,春天的象征,可是今天,他和其他蔬菜一样,由山野田园搬进了没有季节差别的蔬菜大棚里。毋庸置疑,蔬菜大棚大大的丰富了人们的餐桌,但是,荠菜由春天的使者沦为没有季节特征的普通菜肴,还是让我感到有些失落。大棚技术可以抹平季节的界限,使荠菜四季生长,然后,大棚里出来的荠菜,失去了山野本性的同时,却多了些轻薄和华美,少了原有的醇厚朴实的品位。
真正的荠菜,只属于春天的山野!


秋的记忆

我生活的小城,季节的界限并不分明,尤其是秋的菱角,更有几分模糊。路边的冬青柏树一年四季是绿的,就连草坪里的草也要顽强的坚持到1月。柳树的枝桠上当然已风华不在,可是,地上却难得见树叶的影子,更别想听到残蝉的孤鸣、寒蛩的低吟。这样的秋天,总让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而我始终认为,富于个性和色彩的秋天,才是真正的秋天。
故乡那色彩斑斓的忙碌的秋天,在记忆的深处活跃起来。
故乡的秋天是富于色彩的。且不说农家院子里房顶上黄灿灿的玉米,也不说田野里刚出土的麦苗那娇嫩的容颜,就只路边那高高矮矮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在霜飞露冷的早晨和黄昏,顶着满头的金发在浸满寒意的风里摇曳的风姿,就足以让人沉醉。故乡的秋天也是充满声音的。黎明的霞光里,残蝉在梧桐树稀疏的叶子里做最后的哀鸣,夜晚的月色下,窗下枯草棵里,彻夜是蟋蟀细碎的轻吟;尤其是飘雨的晚上,雨滴打在枝头残留的梧桐叶上那沙沙的声音,会使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古人为之做赋的秋声。这些声音未免有几分凄清,但,有声音的秋天,才更有味道。
忙于春作秋收的农民们,是没有闲情去体会秋的凄清的,秋天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收获和忙碌。
从地里收回来的玉米棒子,要先剥掉外面的玉米皮。这项工作是人们手工完成的。人们白天忙于耕地、播种,去皮的活在晚上做。这活不是很累,但颇有几分枯燥,尤其是孩子们,很少能坐热屁股,时间久了,大人们也免不得打哈欠。解决这枯燥问题的办法,是讲故事。几户人家合伙碾压出个场院,晚上在场院里,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这法子还真的有效,不但大人们兴致浓,就连坐不住的孩子们也被故事迷住在那里。每到夜深,人们要收工休息时,老人的故事总是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任凭人们如何的着急,他总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晚分解”。这深夜的忙碌,这逗人心急的故事,染醉了小村的秋夜,也染醉了孩子们童年的记忆。
剥了皮的玉米,一部分辫成串,绕着自家院子里的木头柱子或树干围成圈,一部分挂在墙头屋脊上,这满墙满院的玉米,是农家小院一道若眼的风景,把农家的秋天点缀的充实而丰满。还有一部分玉米,要脱了粒,晒干,入囤。晒玉米,是农家秋天另一道风景。自家的小院里、平台上,村头的场院里,公路边,到处是黄灿灿的玉米粒。看玉米则是孩子们的专利,防的不是人偷,防的是那些放养的鸡鸭的糟蹋。
对于农家的主妇们来说,收获之余,还有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准备过冬乃至来春的菜食。那时没有蔬菜大棚,入了秋,人们就要准备下一冬一春吃的菜。人们通常淹制咸菜,打地窖存贮鲜白菜。而一些心思巧的主妇们,则想着法子存点别的菜。外婆每年秋天都要晒茄子干和萝卜条。茄子干就是把茄子切片凉干,吃的时候用水泡开,虽没有鲜茄子的口感,但那特有的韧性,别有一番风味。晒萝卜条的是一种个头很小的小白萝卜,方法很简单:把萝卜切条,洒上盐淹两天,在太阳下晒干。吃的时候先炮开,加上作料,非常可口,这种咸菜现在市场上能买到,不知是不是记忆的缘故,我总觉得没外婆的好吃。
孩子们的秋天是丰富多彩的。夜晚捉墙缝里的蛐蛐,白天捉衰丛里的的蝈蝈蚂蚱,不知是谁,拿来自家刚收的嫩玉米,几个孩子凑到一起,拣来干的树枝和玉米秸烧玉米吃,香甜的味道能随风飘出很远。当然,也常会因此引出一场不大的火灾,烧了谁家堆在地头的玉米秸,惹祸的孩子挨父母一顿巴掌是免不了的。但这样的意外,丝毫不会影响孩子们的口福。可以烧来吃的除玉米、地瓜外,还有掏来的田鼠,捉来的刺猬。一个堂姨家的弟弟是捉刺猬烧刺猬的好手,童年的好友晓红,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喜欢吃烧蚂蚱,而我,只有看的份。
外婆在时,每年的秋天都会预备下几个包裹,刚下来的嫩玉米,晒好的萝卜干,还有我爱吃的地瓜糖,和新鲜的玉米面。秋风一凉,外婆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来催,一时催不回去,就托了人捎来。那些年,外婆的电话成了报秋的使者,接到电话,我就知道,是秋天了。
看古代文人们的文章,他们心里的秋天,多是山川寂寥的萧飒。生活在城市里的我,穿行于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为金钱得失而奔波,固然感觉不到鹤排晴空的激昂,连秋的萧瑟都感决不到。城市的秋天,看不到令人陶醉的金色,也听不到使人心生惆怅的蛩鸣,只有灰色的楼房,灰色的柏油路,和汽车冒出的灰白的烟。

故乡的冬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里溢满了湿漉漉的味道。窗外,道路两旁,柳树的绿褪的黯淡了,槐树顶着一头金色的秀发,在津满寒意的风中摇曳。不时有飘落的叶子,随风辗转飞舞。
忽然盼着下雪,盼望第一场雪的到来。
住在钢筋水泥构筑的丛林里,穿梭于车水马龙的街道,季节的棱角被喧嚣的日子销蚀的模糊了。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不错的,城里人只有月度、年度的概念,总结完一年的工作,又做着来年赚钱的计划。越来越高的楼里,看不见叶子的颜色,小草的丰姿;由空调和暖气装备起来的“笼子”里,没有季节的界限。当雪花落到窗玻璃上时,人们才会大吃一惊:哦,冬天了!
又想起故乡,想起故乡那温馨的冬。
那是胶东半岛上一个小村庄。村西的小河,把它清爽的身姿,藏在松林的绿荫里。过了深秋,农民们收完玉米,种上小麦,一年的农事告一段落。等到第一场雪落下来,家家户户烧热土坑,人们躲进屋里,女人们坐在坑头上做针线活,男人们围着炉子聊天或打扑克。后来,村里有人揽来草编活,人们的冬天就变得忙碌了。男人负责把发黄的玉米皮熏白,女人们用灵巧的十指,把这些废物编成漂亮的手提包、坐垫等工艺品。每到这时候,我的任务就是坐在大人的旁边,一边看着那手指飞快的移动,一边缠着他们讲故事。外婆和姨忙的顾不上做午饭时,外公就把地瓜洗净、切成薄片,放在烧得通红的炉盖上烤;或者把整个的地瓜扔在下面的炉灰上,捅下些红碳火盖住。不一会,地瓜的香味就直往我的鼻孔里钻。煤炉子的脾气怪怪的,天越冷,风越大,炉火越旺。坐在热乎乎的坑头上,吃着香甜的烤地瓜,看着外面肆虐的风雪,听着大人们讲了多少遍的故事,冬日的农家小院,是那么甜蜜。  
雪后晴天,屋顶上融化的雪水,顺着瓦檐流下来,像一挂水晶的门帘。晚上的低温,又把那些没来得及滴落的水,凝成细长的冰针,挂在屋檐下,仿佛是童话的世界。雪后,常骑在外公的肩头,到野外去。田间小路上,雪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太阳在半空里懒洋洋的笑,风在耳边轻轻的吹。树梢上的积雪被风摇落,纷纷扬扬地飞舞,星星点点的雪末扑到脸上,钻进衣领,那丝丝的凉意是甜的。麦地里的雪,像齑粉般,绵细、晶莹,又如柳絮样的松软、洁白,在冬日的阳光下,微微的泛着淡淡的彩晕,如少女羞涩的粉腮。外公说,雪是上天送给麦苗的被子,被子盖的厚,麦苗睡的香,来年的收成才会好。而我,那时却只顾着欣赏雪后田野的风光,只想在雪地里打滚。
冬日的松林里,地上铺满软软的松针,还有圆圆的松球,这是农家生炉子引火的好材料。拾松针、拣松球当然是孩子们的事。淘气的我们,干活时也不安静。不知是谁,惊动了一只过冬的野鸡,那翠绿中嵌着黄色的羽毛,在树枝的缝隙里隐约可见。几个男孩子试图捉住它,随着那美丽的影子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他们也倔强的在树下跑,直到筋疲力尽,那漂亮的影子却在惊吓之下,躲得不见了踪影。同村一个男孩子,曾经捉到过一只野兔。
上学之后离开了故乡。
海滨小城的冬比故乡暖和,却没有小村庄的冬甜蜜、温馨;小城的雪洁白晶莹,却没有乡间野地里的雪美丽、可爱;小城的马路平坦、宽阔,却缺少乡间土路的情致和韵味;水泥“笼子”里的家宽敞、豪华,却没有农家小院的淡泊、宁静;席梦思床柔软、舒适,却缺少土坑的火热的风味。
外婆去世后,再没回过故乡,至今有七、八年了。故乡的冬天却顽固地占据着我心灵的一角,常来扰乱我本就不平静的心绪。
抬起头,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雨中夹着细碎的雪花。那小的可怜的雪花扑到窗上,瞬间就融化了。虽然细碎,可它毕竟是冬天的影子,是冬天的使者。
故乡应该是农闲时候了。现在,那里下雪了没有?那些淳朴的乡亲,那些童年的伙伴,他们在忙什么呢?愿他们的日子如冬日的炉火一样温馨、美丽!但愿他们心情仍如从前一样简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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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16: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昨天上不了坛子,不小心
到红醉红尘的后院走了一趟,
没想到今天就看到新文字,
问个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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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6:30:15 | 显示全部楼层
后院里没看到你的影子啊!ID一个也对不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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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16:3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2楼醉红尘于2009-06-10 16:30发表的 :
后院里没看到你的影子啊!ID一个也对不上号。

呵呵,不好意思哈,只是“窥探”,还不敢留下自己的脚印,怕将你家后院弄狼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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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13:5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3楼倚槐卧雪于2009-06-10 16:32发表的 :

呵呵,不好意思哈,只是“窥探”,还不敢留下自己的脚印,怕将你家后院弄狼籍啦:)


原来卧雪还有这样的工夫,下次拉着我一起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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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13:53:38 | 显示全部楼层
细腻的文字,不乏思想深度,红尘总能在绵绵细语中见出刚毅风骨,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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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19:4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又见红尘,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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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19:4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红尘,怎么不单独发啊?真的希望能常看见你跟晚照,还有金凤,怎么连雨儿也溜号了?
真心的问候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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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21:32: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朴素而细腻,犹如乡村的日子真真切切走过来的样子。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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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2 08:3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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