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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晨风

[随笔] 音响的记忆__田野录音与民间音乐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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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9 23: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音响档案,直接来源于录音。就“田野录音”来说,无论是其学术层面所包含的“现场”,还是音响自身要求的各项指标,每一个环节都值得我们去认真对待。

在每一次的“田野录音”之前,装备的检查是必不可少的。录音机、话筒、耳机的工作状态;空白录音带;微型变压器、电池的配备、插头、接线板、电线;话筒支架、胶条、剪刀、螺丝刀等微型工具;笔、笔记本;甚至于折叠小伞、吹风机等等。

工作地点的电源状态是很重要的,为保证万无一失,必须携带电池。目前的数码录音机,有的使用专用充电电池,有的使用通用的五号电池。这些电源,都可能因为没机会充电或电力消耗快、电压不一致等原因,影响到录音工作。所以,最好为自己的数码录音机配备一个外接电池盒。一般一个由六节一号碱性电池串联成的电池组盒,可以使用近25小时。这样就保证了录音过程所需要的电源。对Sony D10这类的机型来说,如果使用外接电池盒,甚至于根本就不用考虑交流电源,以省却携带变压器的重量和麻烦。在使用交流电源的情况下,最好配备一段近二十米长的电线,以及多用插头、接线板,这样不仅能满足录音机在各种条件下的工作,还可以提供现场其它设备的用电需求。

可伸缩话筒支架虽然不是完全必需,但却最好拥有。因为手持话筒一方面容易因身体晃动或手臂抖动形成噪声,另外也不易于调整相对于声源的高低位置。这种可伸缩支架也可以自制,比如用谱架或照相机支架进行改装。吹风机不仅可以除尘,还可以除湿。录音机往往对湿度有要求。我在1997年春天赴广西壮族地区的田野工作中,就多次遇见因湿度导致的录音机罢工。而折叠小伞,不仅可以防晒、防雨,还可以防风。尤其是在山谷或旷野录音,常常有风,利用小伞遮挡话筒,可使底噪降低。

对录音质量来说,话筒的重要远胜于录音机本身。如果说录音机决定了录音的制式,话筒则决定音响的质量。田野工作的话筒应以小型化、拆装方便、稳定的高保真质量为原则。就1998年夏中奥联合考察来说,中方开始使用了日本AT385枪式(俗称“铁三角”)左右指向话筒。这种话筒存在两个突出的问题,第一是由于指向性太强,容易导致局部突出的不平衡效果,尤其是场面较大的情况;第二,每次使用都要重新拆分携带,而田野录音的性质就是场地的不断转移,不仅极易造成话筒连接点的损耗,也不适应快速反映。果然,这次的考察才刚开始,话筒就连连受损,最后,更换为Sony Ecm-939LT型话筒。而奥地利方面使用的是他们自己专门为田野录音设计,由“AGK”公司定做生产的ORTF CK1X话筒。它由两只呈120度角、固定于一个支架的话筒组成。为了避免了两支立体声话筒膜片的互相干扰,以及满足采录范围、距离等条件对立体声话筒的要求,又将原立体声话筒中的两个膜片拆出,各自装在一个话筒上。此外,还准备了海绵防风罩、加强指向的硬塑碗罩等辅助设备。

在录音设备和电源的保证下,场地的选择对录音效果的影响也非常重要。除了一些因被采录对象要求的特殊禁忌外,野外、村庄或室内的录音,都应因地制宜,保证质量。

田野录音,最容易遇到的就是噪音。野外的风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容易导致底噪。所以除了防风罩、小伞等辅助设备外,尽可能选择弯道避风处。村庄的露天场地,尽可能选择“死角”(非过道),哪怕只有一面无人经过,以躲避人声的喧闹。无论是野外、村落或室内,尽可能让被录音者面对噪声源,保持话筒所面对的声源无噪声,以保证声源的清晰。比如在室内,被录者最好面对门外(那里往往聚集着看热闹的人)。在临近公路的山地,回避过往车辆的噪声,最好是绕行至山地的背面,而不能上山。因为声往高处走,居高临下,适得其反。此外,避免噪声不仅要考虑到场地,还有时间。比如山野的风一般在下午近3点后才开始强劲,而上午相对平静(各地时间稍有不同,这要求采录者每到一地即时观察)。母鸡一般在中午前后下蛋,村庄院落的录音,要事先检视禽舍。在农村的院落或家庭中的录音,最好避开日暮时分,因为那时家禽回巢,“歌唱”不休。只要夜幕真正降临,那些夜盲的小动物就再也不出声了。

回声,也是保证录音质量所忌讳的问题。岩石群构成的山谷;周围有建筑,中间是水泥地面的操场;水泥结构的空荡房屋等等,都是容易引起回声的地方。老乡家的茅屋、帐篷或土房子则最吸音,适合作为临时录音棚。

       除了考虑音响质量的条件外,录音场地的选择还必须考虑到被录者的舒适度。比如,单纯为了音响环境,让被录者曝晒于日头下等等。

       话筒与被录者的距离应以人的左右耳接听音源的最佳标准为参照,即录音中话筒处于声源的中轴线上,被录者占据的横向距离越大,话筒与之距离应相应后退得越远。无特殊情况,音量旋钮在数码录音机者,不宜超过5个刻度;在模拟录音机,不宜超过7个刻度,否则容易失真。

       从笔录的角度来说,采录者要善于利用数码录音机在时间准确性上的功能,详细记写录音过程中的各种背景细节。尤其是到不同民族或有方言差异的地区,这样的笔录有助于“现场”之后的资料整理,或与翻译之间的交流。以使一个“外人”在语言不通的状态下较为顺利地工作。


       “诱导”,是田野录音中经常遇到的问题。尤其在以注重某一地域音乐品种总体概观的采集式工作方法中,采录者不可能得到充分的、深入现场的时间,这个问题就更为突出。被录的歌手们或许是因为陌生;或许是因为长期不唱,录音现场使他们感到突然;或许对歌手们来说,录音现场本来就不是自然状态下的歌唱现场。比如在歌墟或花儿会中,歌手们在互相激发的状态下可以唱上几天几夜,但在外来的采访者面前,却判若两人。这时,采录者自己,或者好心的向导往往开始他们的“群众工作”。尤其是对熟悉“采访内容”的向导来说,甚至于“身体力行”、“抛砖引玉”。如何面对这样的方法呢?

当然,诱导有时真的只是抛砖引玉,调动出一种歌唱的氛围。但更多地会在自觉或不自觉中将录音现场带入某种预期的结果,即以采录者或向导的喜好标准影响被录的内容。尽管这常常是“善意”的,也可能造成几种结果:
1. 向导熟悉的内容被再一次呈现,而向导不熟悉的内容仍旧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2. 这种诱导,一旦被多次重复,就会形成对被采录者(文化当事人)的暗示:采录者需要的是什么?
3. 被采录者不自觉地接受了某种标准,而某些内容的强化或弱化,将导致当事人文化的变化;
4. 某种被强化后的文化现象,被每一次来采访的录音者介绍给“外面的世界”,形成了展示于外的、该民族或地区文化现象的轮廓(很可能是变形的轮廓)。
……
这些结果不仅提示了“诱导”的虚假,也提示了田野录音的“真实性”问题。当然,杜绝“诱导”的方法也有很多,包括与向导的充分沟通,使他明白工作的意图和方法;此外,可以利用社会学或心理学的各种方法,尽可能地通过交流等手段消除与被录者之间的隔膜,消除他们的紧张感;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争取使录音现场与歌唱现场一致(歌墟或花儿会现场);在录音地熟悉生活一周以上……

不过,本文提及“诱导“,目的不在解决如何改变和取消“诱导”的问题,而在借此现实,说明档案的作用。即承认“诱导”一类事件的发生,并以田野录音档案,来记述“诱导”为什么发生?怎么发生?有何作用?这些记述,力图通过基本档案和整体档案,来界定现场,明确现场存在着的各种受“主观”影响的因素,从而关注“真实”。这也是我强调“整体档案”的意图。

2001年2月,我们在海南省的白沙县采录黎族民歌。县文化馆的向导热情地告诉我们,南开乡道友麦村委会南沙村润黎(黎族支系)的婚礼歌非常有特色,是二声部的民歌。于是,尽管不通公路,我们也坚持要走进大山。
这个村落真的很“古老”,不但家家户户的茅屋梁上插着猎枪,也是我们见到文身现象最为集中的地方。尤其是一排妇女以面部、背部及至踝部的刺青图案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所给予的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进村后,向导便开始寻找并动员歌手。我和村里的年轻人聊天,一位三十来岁的小伙子,说他10岁以后,就没有见过传统的婚礼。只在印象中依稀可忆送嫁人将新娘围在被子中唱歌的情景。向导在完成他的组织工作后,告诉了我们唱婚礼歌的程序。原来,这个婚礼歌是在新娘嫁到男家的那天,由女家和男家互相对唱的。女家人围着新娘罩在被子下,四个孩童分别牵着被子的四个角。男家在外面,互相对歌唱,一直要唱到满意,才由男家人将一锄头扔在地上,以示一锤定音,对歌终止。由于不是真实的婚礼,对歌者尽管是经历过婚礼场面的60来岁的老者,在排演下也不知所措。开始,他们不知该从何唱起,一旦唱了,又不知道何时结束。最后满头大汗的向导终于“示意成功”,让歌手扔掉了那块象征对歌结束的锄头。说实话,除了几段对歌之外,从始至终我也没明白这个婚礼歌究竟应该是怎么样的。现场录音并没有二声部,甚至连轮唱的叠置也没有。是因为歌手的生疏?还是因为向导的误会?Shüller博士对我说,“你要弄清楚这个婚礼歌,就请在南沙住下”。

尽管我没太明白婚礼歌的究竟,但我可以在录音音响档案中记录这次录音被呈示的全过程。不论它是“自发自然的”,还是“诱导”的,录音所呈现的现场即是由采录者工作方法界定了的现场,而非“注意力”之后的某个对象化的侧面,或“事象”。从而达到档案所希望做到的相对的“客观”和“真”。今天,面对传统文化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急速变迁,这种整体档案的纪录,越发显得重要。

写完这篇带有学习和实践心得的文章时,不妨附上有关1998年夏那次联合考察中,我在工作中遇到的两个小问题,作为结束。[3]
附:
1.“相似的声音”
当我们在煌中县群加藏族自治乡“和衣群憩”会议室长椅的那个晚上,舒勒(Shüller)很认真的问我,为什么你们要花这么多经费,千里迢迢地来收集这么多相似的民歌?他再三地解释,也许是他不懂,但感觉上那些音调有80%是相似的。我肯定了他的感觉(当时我们的采录工作接近一半),但告诉他,正因为如此,“花儿”对中国西部这么广大地区的人群而言,是多么普遍而重要的歌种。重复率即曲调的出现频度正是其文化意义的象征。而且,随着时光的流淌,这些歌种也在变化着。比如歌手数量,演唱方式,节奏、速度、装饰音等等细节都在变化,而持续地对对象进行观察也是资料采集真实性与完整性的要求。

         此外,舒勒一路上还提了一些反映他的观念和原则的问题。有一次我们采录土族花儿,歌唱时歌手们没有穿民族服装。录音结束后,他们穿上带来的服装照相。舒勒非常差异,直冲我问为什么?为什么“做秀”?我说是歌手们要我们为他们拍彩照,留做纪念的。他这才点点头。另一次是在藏族地区,他认为那几个歌手在唱“勒”的时候身体微晃,不时举起双手是在表演,而且是受了“TV Show”的影响。我告诉他,藏族的“勒”是酒曲,往往是在礼仪场面唱,因为赞美宾主,而且要献哈达,所以有此动作,但他就是坚持己见。这些问题不论对错,反映了他对采录真实性以及细节的关注。这也是人类学家的基本素养吧。只是我们对采录对象而言都是“局外人”。

2.“beautiful voice”
这是舒勒提出的比较尖锐的问题。当我们回到兰州,舒勒依旧认真地问我,为什么我们录到的声音都那么美?嗓子都那么好?我说,因为我们采访的都是当地的歌手。他显然发现了问题,接着问,为什么我们不采录一般村民的声音?我明白他想说的是,为什么我们不去寻找歌声在一般村民生活现实中的状态。当时我本能地回答,对中国的老百姓而言,如果声音不好,他是不会在人前歌唱的,花儿会上开口的都是“歌手”。但事后我想,我的理由并不说明多少问题。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自己也并不是歌手,难道我的个人生活中就没有歌唱吗?问题是我们怎么去捕捉一般人生活中的歌唱?或者是否意识到了这种歌唱对于民间音乐研究的重要性?甚至为什么我们就那么不假思索地认定了采录工作的对象就是“歌手”?!这一连串的问题实质上反映的正是“音乐观念”的问题。由此,应该反思我们以往田野采录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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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萧梅著《田野的回声----音乐人类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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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由于歌词部分在档案(一)中已有记载,故档案(二)从略。
[2] 原载《人民音乐》1999年第7期
[3]原载《人民音乐》1999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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