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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回放]狐泪  作者: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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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7 07:34: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长风如电云雨从,/挥泪成剑致苍穹。

哀声遍地悲风劲,/村舍四月泪成冢。

昆仑山前歌声隆,/何敢安坐尽九重。

若问斥者今为谁,/绝地凡尘一孤童。


   我匆匆收拾起书包 ,趁着夜色悄悄走出了家门。黑夜沉沉,冷风浸骨,刺激着我愤怒的神经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无数得跟头摔得我浑身痛疼也不能改变我这一刻的决心:“姑姑,我走了!这里不再是我的家,这里也不能再成为我的依靠我的大牵挂。谢谢这几年你对我的照顾!我走了,明天也许你会四处找我,姑姑,你就当我摔下山崖了吧。”我停在经常走过的小路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村落,它像一只静卧一隅的庞大怪物,八年的时光,八年的记忆被它吞没。爱又不能恨又不舍,单薄贫瘠的大山绵延向前,我似一粒微尘随风而扬,飘在哪里落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夜的山在星间显出微暗的轮廓,神秘而又可怕,目力所及的四周,枯树、虬枝,乱石、怪峰在黑夜中撕掉了以往的矜持,个个如鬼似魅欲扑将上来,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逃离着它们。寂静的山谷把我的喘息声无限度地放大,回荡在它的胸腔。就像一个巨人的叹息跟随在我的左右。似这样的喘息声八年来一直在我的梦中出现,注定这一世的奔跑成为我梦绕心随的主角。


   在我五岁那年的春天,绿茵茵的麦苗迎风而伏,缎子似得顺滑,间或一两株灿黄的油菜花点缀其间。嗡嗡的蜜蜂,翩翩的蝴蝶飘飞在花间。阳光灿灿,微风习习,花香绕衣微风拂面。可是对于沿途的风景我无暇顾及,只是没命地奔跑在田耕间的小路上。以往短促的小路犹如被施了魔法般长长地被甩在绿波间,我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双腿酸沉如铅灌,每抬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急促地喘息刺得我的胸部剧烈疼痛,我真想坐下休息,休息!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坐下休息。我擦着满脸的汗和泪水机械地向前跑着。

    我紧赶慢赶,妈妈终于没有等到我把外婆接回家,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回到家时大姑、舅舅和邻居已经在堂屋里哭,他们拿着蒙了白布了鞋让我穿,我一把打掉鞋子,哭喊着不要穿。妈妈躺在高梁席隔开的卧室里,安安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样。我爬上床,倚在他*的枕边,抱着他*的脖子,摸着他*的脸,哭喊着,摇晃着。可是妈妈不再看我一眼,妈妈不再说一句话。她丢下了五岁的我远走天涯,任凭我肆无忌惮地哭喊,摇晃。她也不能再抬手抚摸我一把。我亲爱的妈妈,在我五岁这年离开了我和爸爸。

     爸爸安葬了妈妈,带着我住进了他单位的宿舍。宿舍离家属区很远,一到上班时间整个宿舍楼只留我自己。我天天趴在窗前看爸爸上班,迎爸爸下班。爸爸早上为我梳小辫,晚上给我讲故事,念小人书。等我睡着了爸爸再忙自己的事情。冬天爸爸怕我中煤气不敢烧炉子,就把我盖在被子里,我时常抱着他*的照片哭着睡着...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我和爸爸相依为命,依托为伴会是我今生的全部,虽然看到别人的孩子有妈妈带着,我也想妈妈,可是有爸爸的疼爱,我还是很快乐!

     谁知就连这样平淡的奢望都不能长久。七岁时,爸爸要成立新家。可是新妈妈却不愿意一进门就当妈。我知道她不喜欢又黑又瘦塌鼻子的小丫头,但是我不愿意离开爸爸。我哀求着爸爸求他留下我:爸爸,你给新妈妈说,不要赶我走。我会洗衣服,会做饭我会干很多的活,我不会让新妈妈不开心。最终我的哀求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还是被寄养在山区的姑姑家。贫困,落后的山区能给予我的只有饥饿和空虚。就这样,妈妈丢下我走了,爸爸也遗弃了我。我成了名符其实的孤儿,成了一个天不收地不留的野孩子。在姑姑家,我除了上学就是打草,拾柴干家务。尽可能地躲开人群,我不愿与人接触,不愿与人说话。我的性格越发地乖戾、孤僻、沉默。在山坡上,我独对空山,让浓浓的忧伤把山谷填满。细数雁行,让它密缝岁月沧桑的针脚。小小的我有着成人般心伤。

     表哥大我七八岁,小学没毕业就在家闲逛,调皮捣蛋惹事生非常被邻家找到门上。他时常支使我做属于他的那份活,为了讨好他,我不得不听从于他。却免不了他的捉弄。

    星期天,我正在山坡挖野菜。表哥兴高采烈地跑来:莹莹,闭上眼睛给你吃糖。我定定地看着他。他递过一个小纸包,我刚要接他急忙缩回去:你张开嘴,我喂给你吃。看着他诚心的样子,我张开了嘴。他把糖扔进了我的嘴里,立时一股苦涩腥臭的难闻怪味真冲脑门,我急忙吐出。手心中一颗被口水打湿的臭球。
哥哥,你骗我!

吐出干吗?快吃下,不吃就滚回你自己家。不要赖在我家!表哥生气地大叫。我只好又把臭球扔进了嘴里。难闻的臭味呛得我眼泪直流,恶心呕吐。表哥跳着脚哈哈地怪笑。

     我发疯似地奔向山谷,跪在地上大把大把地扯着青草塞进嘴里,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我在大姑家惊若寒蝉,渡日如年可是却不能对人言。我大声地哭着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妈妈,你回来呀!我想你!满山谷除了风声就是我的哭声与喊声,没有他*的应声。妈妈,你知道吗?这满山遍野的小草也有大地的呵护,天上飞过的小鸟也有天空的包容。可是,没有人疼我,没有人护我。我连飞过的小鸟都不如,我连坡上的青草都不如。妈妈,你回来!我想你,妈妈,你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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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5: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敢告诉姑姑我的委屈,每天只是乖巧地干活。姑姑抱着我,抚着我的头发说:“莹莹,姑家条件差,姑的事又多,不能很好地照顾你,你不要怪姑姑。你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过上好日子知道吗?”我看着姑姑黑瘦的脸,略显苍老的样子。我紧紧抱抱着姑姑,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记住了姑姑的话,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学习,只是为了不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由于我学习用功,成绩出众。13岁时我考上了初中,大姑特意为我包了顿饺子。表哥表妹们也都对我另相看,不再刻意地欺负我。我初次尝到了好好学习的好处。这年,我渡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也是离开妈妈后最开心的一个春节。     在农村,正月十五是很隆重的节日,家家都要点红烛,煮元宵。正当大家乐溶溶地忙活着准备晚饭时,家里几根半截的红烛竟不翼而飞。穷山沟里没有一分钱的进项,油、盐、针、线都很珍贵。何况像红烛这样的奢侈品?我暗暗祈祷,希望能找到那几截红烛。可是晚饭后也没找到红烛,我明显感觉到表妹扫来的眼神,仿佛我偷了红烛。      睡觉时,表哥找我有事把我叫到了他的床上。因为她是我的表哥,从小一起玩耍。我就听话地过去了。表哥搂着我说:“莹莹,红烛不是你拿的,我知道!以前哥太调皮总是捉弄你,你不要恨哥。你没有妈妈也很可怜,以后我要把你当亲妹妹看,谁敢欺负你,我就找他拼命。”听到表哥这样的话,这一刻对他的积淀已久的怨恨已经烟消云散,在心里已经原谅了他。也许表哥不坏,只是调皮,爱恶作剧吧...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表哥紧紧地抱着我,搂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愣神,表哥拿起我的手往他的腿间送,我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待碰到他腿间物时,我猛一激灵。急忙抽出手一把推开了表哥,顺腿给了他一脚,跳下床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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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5:47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在我十三年的经历中没有人给我灌输男女之事,但这种事却是天地万灵无师自通的世间大忌。我痛恨表哥的无耻,我恨命运的不公。我哭母亲的早逝,我哭父亲的无情。在命运的面前,我无力回防,我不能选择。我像只断翅的雄鹰在悬崖上空徘徊。更像一只受伤的狐狸在大山中奔跑躲藏,风雨飘摇竟没有一座破庙把我安顿,让我栖身。




     天已大亮,薄雾笼罩下的大山更雄浑空寂,摄人心魂。这座大山同属太行一脉,物华天宝燕赵地 山清水秀太行岭。这里的俊山灵水孕育出多少才子佳人,将相雄才。演绎几多悲欢离合,人间沧桑。蜿蜒起伏的太行山在风中,雨中展现着它坚劲的风骨。我抚着山石坐下,血肉模糊的两掌在此刻才感到疼痛。身上的棉袄多处挂破,缕缕棉絮挂在破洞前。我该到哪里去?哪里能容我,哪里能收我?


   那年,我跑到外婆家已是气不接声。小姨一看就知道什么事,背起我就跑。生命的怯懦,离合并不能因奋力的祈祷而稍存仁慈。妈妈去世后,爸爸本想把我寄养给外婆。可是外婆家务多,身体又不好没能力照顾我,就寄养在了姑姑家。外婆去世后我就基本上断绝了与母亲家族的任何来往,也没见过小姨。如今我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只能是一只游荡的孤魂。眼前小姨家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唯一的前程。



  当我奔波一天一夜,再次站在小姨家门口时,小姨正在堂屋里奶孩子,姨夫端着一只大青花碗蹲在磨盘上喝面条,手里还抓着两只黄窝窝,我站在门口怯怯地喊:小姨,姨夫… …”二姨听到我的喊声,抬头疑惑地望着我,稍迟疑猛起身,吓得她怀子里的孩子愣怔怔地跑到一边,睁大眼睛看着我。小姨颤声地问:你是... ...”“小姨,是我!话刚出口,我已是泪流满面:“小姨,我是莹莹,你不认识我了吗?四年前我来过。”在我提醒下,小姨终于从破衣烂衫,伤痕累累的叫花子身上看出了我是“莹莹”。她跨前一步,抱着我就哭:“莹莹,我的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谁和你一起来的?”没等我回答,小姨擦着泪喊小姨夫:“得雨,快打盆水来。”得雨是小姨夫的名字。说着,小姨拉着我就往屋里走。刚才在她怀里吃奶的孩子像小陀螺似地跟在我身边看稀奇。

  我吃完饭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望着杏黄的灯苗儿,迷迷糊糊听到小姨说:“得雨,明天进山去咱姐家一趟… …咱姐一定着急… …这半袋红薯干给咱姐带去… … ”从此,我在小姨家住了下来,带着五岁的表弟和三岁的表妹野地拔草,河沟摸鱼,开水灌蚂蚁洞… …。姨夫是一个本分的庄稼人,为人和善为事大度,踏实肯干任劳任怨。农村穷,风来雨去四季粮、一半野菜一半糠、榆树槐花备廪仓。虽然爸爸每年有生活费寄来,但是寄来的钱只够我上学的开销,吃穿用度都得靠姨夫承担。可是姨夫没有嫌弃过我,一块红薯分三份,一瓢水也要分三滴。小姨夫总是说:“莹莹,吃吧。这年头,大人还饿得心如明镜穿堂风,何况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饿是假。能吃就多吃。咱家本就穷,再穷还能穷到哪里去?”在小姨家,我就像在妈妈身边那么安逸,快乐!

  来到小姨家一晃就是两年。除了学习,我还学会了育秧,插秧,学会了纳鞋底做棉鞋。生活的磨难赐给了我一双灵巧的手,打造了我吃苦耐劳的韧性,使我更像一个地地道道的柴禾妞,早忘了我原也是一个有着城市户口的“娇小姐”。两年的朝夕相处,我已喜欢上了小姨的家,即使回不到爸爸身边也没什么遗憾。

   曾听人言,自来人生应多难,不教快乐到白头。也许正是为了应合这句话,命运大手再次遏走了我所享受的一切。这年春,我和小姨在柿树下育红薯秧边剪枝边说话,表弟、表妹在我们身边掰红薯茎杆做耳环,过家家。谁也没注意四福家的马受惊正朝柿树下狂奔。等我们听到叫声,发现惊马时。那身形高大健硕,四蹄奋扬的惊马风驰电掣般已近眼前。我呆立在树下,惊叫不已。想跑又跑不动,腿膝酸软心发颤,不知所措。



落槐纷纷作雪飞,

暮鸦沉沉绕村苇。

若使琼玉有天谴。

敢教人间悲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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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6:06 | 显示全部楼层
[pre]那身形高大健硕,四蹄奋扬的惊马风驰电掣般已近眼前。我立时错愕惊震不已,自小到大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我呆立在树下,连声惊叫,腿膝酸软寸步难行不知所措。恍然间,一个人斜刺刺冲上来,一把抓住马缰绳,用力往身边猛地一拽,那惊马正疯跑间突遇阻拦,愤怒地前蹄抬空昂首长嘶,头猛一摆欲把那人甩掉,然后从我们身边擦隙而过。拽着马缰绳的人松手不及,随惊马一个踉跄倒地,瞬间被拖出十几米。闻声赶来的众邻纷纷惊叫:“得雨,松开缰绳”“得雨,松开手。”此时我才知道拦马的人竟是小姨夫。众人喊声末落,马蹄一脚踏在小姨夫身上... ...小姨尖叫着跑上去,疯了一样。此时,我傻傻地看着竟不能思想。
   小姨夫在突然之间,奋力扭转了惊马飞奔的方向,自己却惨遭马蹄踩踏。在命运颠沛流离时,我只有眼睁睁看着,承受挣扎。十几年的生涯苦作,我历尽了人间险苦,离合悲欢。酸楚的泪水把我的童年泡大,我犹如村口那株苦楝树在风欺霜压中苦着长大。命运带给我的痛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让我无限制地承受,它如一条毒蛇缠着我,与我梦萦相随。就连我周围的亲人也要为我分担苦难,我何以为报?

  小姨夫,在我无家可归,几欲流落街头时。你收养了我,给我温暖和疼爱,使自小颠沛流离,受尽欺辱的我有了一个温暖的家。你对我的好,一生一世我也偿还不了,报答不完。我在柿树下长跪而叩,默默祈求。小姨夫,我愿你平安。无论海角天涯,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我永远感激你。我愿用这付柔弱的肩撑起所有的苦难,换你一生的快乐与平安。小姨夫被众人从马蹄下救出,脸色黑紫,四肢瘫软,衣服破损,身上到处都在流血。小姨连同众邻喊他不应,叫他不吭,只无意识地呻吟。大家都以为小姨夫难逃此劫。经医院诊治,小姨夫虽身上多处皮肉被踏裂,小腿处粉碎性骨折外并无其它致命伤。能在马蹄下逃得一命,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二星期后,小姨夫被接回了家,不菲的医药费对我们这个穷困的家来说很难承担。还好农村人皮粗肉厚,命硬体贱。平时磕伤碰破只用土渣烟草灰捂一下既可,练就了一身硬骨头。小姨把小姨夫接回家用盐水给伤口擦洗消炎,小姨夫的伤日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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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6:23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月份,麦子到了扬花灌浆的季节。可是老天偏偏与人作对,一连数月不下雨。为了保住这一季的收成,小姨每天从一里外的河里挑水浇地,。几亩地硬是被小姨这样一挑一挑地浇完。小姨瘦弱的肩膀挑着一家人的活计与希望。生活的困顿,身心的劳累,让小姨末老先衰。根根白发,丝丝皱纹悄然爬上了她的发梢前额。小姨苍老了很多,我再尽力劳作也不能减轻小姨的负担。

   乡树的夜清爽撩人,清凉的月如霜似纱地笼罩着小村庄。一座座小土屋,灰蒙黑沉的树林、蒿丛在夜色下黑郁沉静,仿佛在它们的黑影中暗藏无数玄机,随时会有突袭扑面的危险,令人心慌发怵,不能与其对望深思。风静落花旋,虫鸣夜更幽在这样寂静的夜,玄月当空清风荡云。家人都睡着了,我躺在小屋里听着隔壁驴打喷嚏的声音却无法入睡。离家十年,我寄人蓠下,悲多欢少磨难重重,什么时候有出头的日子?十年,弹指瞬间,河流可以改道,小苗能成参天。我却如小驴拉磨,一圈圈在原地打转。十年来,给了我生命的男人------那个我叫爸爸的男人-----弃我如草芥,任我在乡野间风扰雨浸自生自灭,他却不管不问。他给了我生命又把这样的命数强加给我。这种人为的枷锁套在我脖子上,禁锢着我的双腿,影响着我的生活,铺伸着我的末来。集大恩大恨于一身的爸爸,十年间我没有只言片语给他,却又无时不在想着他,我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空中飘荡,含泪带怨的双眼便是我的羽翼。“爸爸,等它丰盈后我会把所有的一切还给你的… …”遥想中,夜的帘屏隔了我的思绪,如夜般沉静入眠。

  日子脚跟脚地走过,从从容容地擦着烟脂摸着粉,在你不觉间悄悄地改变着容颜.蜜蜂在花间留恋嬉欢,蝉儿在叶间鸣唱缠绵.六月的麦地儿金黄灿灿,麦浪摇曳,香氤袭人,农人一日三餐的牵挂都铺陈在遍野灿灿的阳光下.整个村子忙碌起来,家家都在浇水碾场、磨镰修锹准备割麦子,小姨夫垫着腿坐在院子里也在忙着拾掇家什。一家人直忙到晌午才停手歇脚准备午饭,表弟铁蛋趁中午做饭的工夫拿镰提蓝出去了,说是到屋后的小树林给兔子搂把草就回.可是,等我们吃完了饭铁蛋还没回来。小姨打发小表妹毛毛到小树林找了两趟也没见人。小姨生气地嘟囔:“这孩子,净添乱,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回来再和他算帐。”一边解下围裙向屋后走去。我跟着小姨边喊边找。屋后的小树林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最粗的树也有水桶般粗细。至于什么时候,什么人栽种的,无从知道,好像它本就自然存在。小树林幽静凉爽,是孩子玩耍,大人纳凉的好去处.晌午,小树林不见一个人影,细碎的光斑透过叶隙似絮花般趴在地上,嵌在草间.我和小姨在树林里找了顿饭的工夫还是不见铁蛋的影子.小姨擦着汗说“莹莹,不找了,等他疯够就回家了。”

我“嗯”一声跟在小姨的身后继续向草密树壮处张望。林间静默,清沉,一种不袢的预感自我脊梁直入发梢,紧得我的心抽抽着疼.正在我四处张望时,突然听到小姨一声惊叫,我忙回头.只见小姨猝然倒扶在身边的小树上,一动不动.“小姨,怎么了?”我跑上前.这时小姨满脸惊恐,双眼充血.扶着树杆的手指甲倒翻着.我扶着小姨急促地喊:“小姨?小姨?”小姨呼吸粗重紧张,顺树倒下,我慌乱不知所故,蹲身就去扶小姨。不经意抬头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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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6:42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姨呼吸粗重紧张,顺树倒下,我慌乱不知所故,蹲身就去扶小姨,不经意抬头一瞥,头皮一下子炸裂般嗡嗡做响,瞬间我不能呼吸,不能移动.前方,两步开外我的小表弟,手里抓着一束槐枝,身体侧卧扭曲,一把镰刀深深扎入背后,血流一地.我想哭哭不出来,我颤抖着爬过去:“铁蛋,你怎么了?铁蛋。。。。。这是怎么了?”铁蛋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嘴里吐着血沫.脸上被马蜂蜇的一个一个的小包.小姨听到我的叫声才回过神,挣扎着爬过来捧着铁蛋的脸哭喊:“ 铁蛋,我的儿呀,你怎么了?...... 儿呀... ...你怎么了?... ”      送到地区医院后,铁蛋已没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医生说已经变凉了,我拉着表弟的手,那股凉气也渐渐地想把我身上的温度抽干.我可怜的表弟就这样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他生前喂养的小兔再也没人照顾,那树上鸣叫的知了再也没人上树为我粘下.我可怜的表弟没吭一声就这样走了,他做的那把弹弓永远躺在了角落里,那只大黄狗永远只能在枣树下苦苦等待,它不知道它的主人已不能再回来.小姨失魂地抱着铁蛋不放手,任谁劝说也没用只是空洞地喊着:“儿呀,儿呀... ... ”  整个麦季,小姨精神恍惚,茶饭不思。时常坐在小树林里怔怔地发呆。她说:“莹莹,我看见铁蛋了,他就站在那里对我笑。我看见他了... ...”“小姨... ...”我抱着小姨无言以对,唯有泪水潸潸相看暮野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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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7:11 | 显示全部楼层


驿外芳华昨日尘,暗夜浮动漂泊魂.



只愿红渠清波荡,哪管足下濯沉沦.



  火车徐徐开动,渐行渐快.小姨依然跟着车边跑边喊:“莹莹,棉衣、棉鞋在花布包里,天冷了就穿上,别冻着。”我探出半个身子向小姨挥手:“小姨,我记住了,你别跑了,回去吧!”小姨还是不停,急促地叮嘱着:“莹莹,我的孩子,常写信回来,别让姨挂念... ...”火车越跑越快,小姨踉跄着站定,抹着脸大声喊着:“莹莹,你一定要好好的呀!”小姨夫抱着毛毛跟上不停地挥手。其实,小姨的叮嘱在我决定要和“那个人”走的时候就开始唠叨。可是,这一刻又听到,我依然泪流不止。在十七年的生命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眼泪是最争气的,感动了,委屈了......它都会理直气壮地站出来为我撑腰、壮脸。《红楼梦》里的降珠草为情而歆,终生还泪。那么我呢?必然要用这一世的泪回报疼我爱我的人么?



   时已过仲秋,天气转寒。窗外的树依然郁葱葱茁壮着,小草依然纤柔倔强着.它们满山遍野自顾自地从容站着、爬着、躺着、挂着如天宇飘云般自在潇洒。我却不能似它们般自由自在,生命的桎梏,人性的多桀都让我不能安享现状,我必须离开家乡,离开小姨去面对我要面对的人,去寻找我迷失的方向,重踏我闲置了十几年的路.世事沧桑,随云流转,十二年一个轮回,命运的大手把我陀螺似地旋转,一瞬间的回首,我却需经寒暑春秋的涤荡.今日一别,过去的酸辣甘甜人生百味都已随水流走,虽然水中依然翻动着缕缕血丝.但那已是驿外芳华昨日尘.过去的一切都成了我的回忆,谁说回忆是老年人的专利,大悲大痛的人生才是我回忆的理由.临行前夜,小姨小心翼翼地问:“莹莹,不走了吧?小姨能供你上大学。”



“小姨,你就是我的妈妈,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也不想走,可是,我不能不走,我不想你再为我受累。他来了,愿意接我走,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可是,我担心你......”



   “小姨,我已经十七岁,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一定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小姨叹口气说:



    “莹莹,我知道劝你也没用,你是个要强的孩子,不过你去了那边,不要事事逞强,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他是你... ...”我抢断小说的话头,急急地说:



  “小姨,他不是... ...”小姨伤心地沉默了。我看看小姨,拉着她的手又说:



    “小姨,不要担心我,过几年,我把你、小姨夫和毛毛都接过去,咱们一家又能在一起,不再受这样的穷罪,好不好?”



   “莹莹啊!”小姨拍着我的手说:“我一手带你们三个,个个都是姨的心头肉,伤了哪个我都心疼。铁蛋子走了,就不提他了.姨就只看着你和毛毛了,如今你也要走,姨实在放心不下.那边是什么情形还是一抹黑.哎... ...只要你能好好的,姨就高兴... ...以后要事事当心,常写信回来... ...”小姨一声声地叮嘱,窗外已是薄曦微露,淡雾轻纱.屋里,西扇墙上映着小姨的身影,随着灯苗儿一晃一晃,占满了整堵墙面.



 呜咽的火车,呼着地飞跑.车外的树、田野、岗子都悄默声儿地向后溜。如过眼云烟倏忽来去.我收回散漫的目光,零乱的思绪,却见对痤上的“那个人”在盯着我看,村儿里人都说我和妈妈长的像,小嘴小眼挺鼻梁,细白的皮肤像煮熟的鸡蛋清儿,扎在人堆里倒能显出俊俏来。我眉头一挑问道:



   “我很像妈妈,对吗?他点着头说:



     “像,是很像!”他那肥胖的脸在一点一颤中微微晃动,看着就恶心.真不明白,妈妈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他哪点儿配得上妈妈?



 “你还记得妈妈?真难得!哎... ...对了,你说说我哪儿像妈妈?是这眼睛?这鼻子?还是这嘴口?”他听出了我的意图吱唔应着:“都像,都像... ...”我“哼”一声转过脸看窗外。他的脸映在窗户上,他在打量我,我看得到。他像一则剪影,被我框在玻璃窗里。这就是我的爸爸,微胖的身体,窿起的腹部,松垂的皮肤,老练的神情。几年不见,他苍老了很多,对我来说,他完全是个陌生人,唯一的关系,只是我身体里流动着他的血。五岁前的记忆把这血一起封存,定格在那扇孤独的窗口中。十年后的今天,他想再以当初的手牵我行走,我却没有了那份依赖,没了那份温暖。我相信,我在旷野中任捡一截枝桠做拐杖,都比此刻感到踏实可靠.他看到我,在想什么?妈妈,我又回到了这个男人身边,可是,他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她强占了你的位置,十年前,她拒我于门外.如今,我又如何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听说你当官了?多大的官?”我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吓得他一激灵。



   他在想什么?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会内疚吗?后悔吗?不会的,他不会内疚,他要是良心发现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情形。



    半天,他才“嗯”一声不再言语。我冷冷地打量着玻璃中的他,彼此的陌生,戒备,我对他的仇恨就像玻璃中的影子,真实地,不可调和地存在着,生硬而冰冷,他会不会后悔带我回去?



 “我该怎么称呼你?叫你徐处长?”



    “莹莹,你不要这样,过去是爸爸对不起你!”他窘迫地说.看到他窘迫的表情,我有种刺痛般的快感,我笑了,在心里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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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7:31 | 显示全部楼层
车转景移,景随车行,一路山水相联,丛木森森,地势起伏连绵展阔.匆匆而过,如浏览绵缎长卷,令人耳目一新,旅途倒不显枯燥.倒了两次车,于次日下午便抵达J外围,他指着隐逸远处丛林中的一座城镇告诉我,我们的车快速接近古城.这是一座千年古城,远望jz高楼林立,参差错落,威威古墙环城而建.近看墙体斑斑青苔,曳曳蒿草装点得它古朴更显沧桑,颓废而又深沉.虽经无数战乱,历二千载风扰雨浸古貌依然,威严依然.若把乡村别院比作西子浣纱,天然成趣,清婉不着粉墨.那么这座古城好似一位庸智,沉稳的长者,坦荡的胸怀接纳四方宾客,容括千年尘风.历史的厚重在这里停留,在这里展现.仰望它,接近它我有种窒息般的崇敬.古代文化与现代文明在这座古城里交汇,溶合.纵历史风云,因有了这座古城,远古的呼声才得以应和.因有了这座古城,古代文明才得以传承繁衍,因有了这座古城我才能近距离地感受历史,站在历史的一角苍然回首,那古城上依稀一位衣裾飞扬,神采炯仪的书生轻摇羽扇,纵论四海,挥布三军,以jz为据三分天下:“此地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也.”于是,在这兵家必争之地有了六朝三十四帝的霸业兴衰,成就了楚文化的源缘....  凤阁楼台富贵繁华,百般回首化尘埃,满目废弛荒台,唯有青山不改,古jz便是一个佐证罢.弹指间,沧桑轮回,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夕阳下,晨曦中。壮士藏刀英雄系马,波澜壮阔的风起云涌早已成为历史的沉骸.如今立于城墙下,只能凭空垂想,感受它的厚重.我离开jz十几年,重又站在它的脚下,恍若隔世.jz在你不防备时,我楞楞懂懂扑面而来,你将以何种姿态面对我?这时,车子驶进一道古城门,又从别一道城门出去.眼前豁然开阔,原来已进入jz城,城内人车声喧,商铺林立.虽已过仲秋,但这里依然暖氤袭人,有别于北方野村.
     客车在城中七转八拐停在一个小型车站。我们下了车,一辆伏尔加小轿车早已在站口等候,看到我们下车,司机急忙跑来殷勤接过行李。我们上了车,小车平稳地向家属区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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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片刻,他伏在耳边,指着接近的小区告诉我,前面就是他所住的小区.放眼去,一栋栋二层小楼,红墙白腰带,清雅别致地耸立在绿阴间.清闲的老人,孩子在花池边下棋,说笑,嬉闹.恬淡幽静充满情趣,令人忘俗难返。后来才知道,这里是高干住宅,普通人只能远观.老百姓用了一个很上档次的别名称呼它为“中南海”。当我们在一栋小楼前停下时,我才确信我到“家”了,从今后我也成为进出“中南海”的一员了。


司机把行李提下车,径直进了家门。他半拥半推着我说:“莹莹,到家了!这两天可累坏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又像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家好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一个漂亮女人抱着条白色的狮子狗从屋里跑出来,满头发卷,亲热地喊:“哎呀老徐,你可回来了,累坏了吧?”那条狮子狗哼哼着在她怀里直打腻。她拍拍狗头:  “花花别动。”


“老徐,你看,几天不见花花都想你了。”她说"想你"时,血红的嘴嘬成一团.半老徐娘颤颤地撒娇,原来是如此地可怖,让人直打寒噤.我不易察觉地轻笑一下,晃了晃肩膀,抖掉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女人斜眼看着我.那个男人说:“莹莹,这是你潘。。。。。潘。。。。。。这是你潘姨,快叫呀。”他推着我。那女人扭着小腰,撇着嘴说:“不用喊,我可没这门亲戚。”说着扭头进了门。看到这情形,他急忙说:“莹莹,她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人还是不错的,时间长你就会了解。”其实,这样的情形我早预料得到,倒没感觉到意外。


她前脚进门,我们后脚就跟进,只听她没好气地喊:“小王,拿双拖鞋让她换上,别把地弄脏了。”我停在门口扭头看看他。他生气地说:“换什么换?哪这么多事?回家还这么麻烦,不如住宾馆,倒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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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7 07:3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管潘姨有几百个不愿意我还是在徐家住了下来,这里条件优越,环境静雅,与乡村比如云泥之别.但是在这个家我如一股烟一缕风,没人说话,没人作伴.似乎我并不存在.我每天除了上学做功课,就是对着窗外发呆,看落叶飘荡,细数岁月沧桑.在这个家我无所事事,无所寄托.最值得庆幸的是有一个藏书丰富的书房.无聊时,我就躲在书房看书.我虽不耻于他的做为,但是他的藏书却很丰富,小小一间书房囊括了天文地理、戏剧词谱、中外名著、哲学,美学以及道、儒各流派的思想典籍.小小书房完成了我最初的知识积累,它把我的触角延伸向广袤的情感世界,把我的感知纵深,把我的视野扩大。让我了解到有别于乡村俗风的辽阔天地。在这里有冰心奶奶的爱与我同在,她如春风细雨把我带进一个清凉无忧的世界,在这里,我触摸到张玲的秀,忧郁多才的奇女子,为我展现了人性多彩的棱角.这间书房除了保姆王姨进来打扫卫生,家人很少涉足.书房成了我祈幻梦想的伊甸园,它带给我全新的世界,带给我清新的快乐.
我那九岁的同父弟徐岩,是个可爱善良的小伙子.他见我在书房,常拿很多零食来找我.眼前眼后地叫我姐姐.我摸着他的小脸蛋儿和他一起躲在窗帘后看书吃零食.我喜欢看他静静地趴在地上画画,喜欢看他眉飞色舞地讲故事跳舞.看见他,我好似看见死去的铁蛋.多么相似的年龄呀!徐岩是徐家能激发我温脉情感的唯一源泉.
俗话说没有熬不过去的苦难,只有挣不下的末来.到徐家一晃几个月,因为有书的陪伴我孤独却不寂寞,漫长的日子在字里行间中停留.春节临近,学校放假了,我唯一与外界相通的途径也暂时停歇,我只有天天在书房徘徊.一天上午,我正写作业.徐筝---一个比我小一岁,随潘姨进入徐家的小姑娘---推门走进书房.她拿出寒假作业让我帮她做.我冷淡地回望着她:“我不做。”她靠着桌子冷笑着说:“由不得你不做。”=
“你的作业凭什么让我做?”-
她盛气凌人地从怀中抽出一个笔记本,在我眼前晃:“凭这个,你就得听我的。否则我交到爸爸手里有你好看,这个本子里可是记录着你所有的怨恨,只要我交给爸爸,你就得从这个家滚蛋。”
看到她手中晃动的日记本,我的头皮都要炸了:“你凭什么偷看我的日记?你凭什么拿我的本子?还给我。”她抱着日记本无赖地说:.
“这家里哪样东西是你的?连你都我妈拣来的叫花子。”我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只想拿回我的日记本,我起身就去夺。徐筝左右躲闪与我撕扯着,她边躲边说:“你还敢跟我抢?我让你今天滚蛋你就得滚,你以为你是谁?”
听到她说“滚”字,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这本来就是我的家,你们占了我的爸爸,又抢了我的家,要滚的是你们。”f
“你给我闭嘴,没教养的东西。”一家人听到吵闹声早已跑了出来,潘姨听我这么说恼羞成怒,冲上来一把抓过我的头发,拽着扔了出去.我一个踉跄撞在书柜的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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