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杨梅正满林??作者：晓语嫣然

汀芷幽兰

五月杨梅正满林


        闽南的五月，正是一年杨梅成熟时。
        周未，在同学梅热情的邀请下，起了个大早，带上女儿，一起驱车直奔离县城几公里外梅的家。梅的家在山脚下，山上种着大片大片的杨梅。
        梅邀请的客人陆续到来，我不禁暗自打量起大家的装扮，大部份身着休闲装脚踩运动鞋全副武装，也有个别穿裙子和高跟鞋的。而我，穿惯了高跟鞋自由自在如鱼得水地穿梭于城市的水泥路上，此行硬是不肯换上平底鞋或运动鞋。临行前，梅八十多岁的老奶奶热心地叫我换下鞋子，要不拄根拐杖上山，而我凭着这些年经常上凤山练身的基础，坚信自己爬这段山路根本不在话下，便婉言谢绝。
人都到齐后，细心周到的主人为每位客人准备了一个采梅的提篮和挎篮，我们一行二十几人便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山上的梅林进发。上得山来，不禁开始暗暗叫苦，没想到这山路比想象中难走多了。山上根本就没有石阶，所谓的台阶，都是几代果农费尽艰辛凿出阶子再间或铺上一两块石头一路搭上山的，而且狭窄陡峭、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穿着高跟鞋走在这山路上，真的是如履薄冰，唯恐不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走了一段山路，眼前渐入佳境。时值初夏，满山遍野凝碧流翠、藤萝蔓蔓、蝴蝶蹁跹、山花烂漫、涧底泉水叮咚、枝上鸟儿鸣啭、草丛虫子低吟......这是大自然最原始最绝美的景色、这是世界上最富韵律最动听的天籁之音，不经雕饰，不着人工的斧凿。住惯了城里整日于钢?水泥的隙缝中挣扎喘息的我们，此刻胸中律动中着回归大自然的欢快，感觉似有一只大手在心尖轻轻地温柔地触摸按摩，一颗颗浮燥、浮浅、冗杂的心，一下子被熨贴得恬静、稳实、安祥......  
        这时，不断有采梅的果农挑着一担担鲜红的杨梅下山，在经过我们身边时，便自觉地往路边靠了靠，面带微笑目光友善。一位果农看着我身边拉着的女儿，连忙放下担子从自己篓筐中捧出一些又大又圆鲜红的杨梅来，递到女儿面前。“小朋友，尝尝”。我笑了笑：“不了，谢谢！我们也正要上山采杨梅去呢，自己采的最甜是吧！”我望向女儿，她的目光早被筐中满满的杨梅所吸引，一副垂涎欲滴不忍离开的样子。“没事，小朋友你拿着！”不容我说话，她就把杨梅递到了女儿的手上。“小朋友再见！”，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就飞快地挑起担子大步走开了。我忍不住停下来，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步履坚定、从容，背脊夯实坚毅、如大山一般挺直，担子在她肩上随着身躯的上上下下欢快地跳动，而篓筐里的杨梅在阳光的折射下，犹如一颗颗乌紫的宝石闪烁着褶褶光芒……我不禁看呆了！
        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丝丝杨梅的气息了，酸酸的，甜甜的味，一种满涵意韵却难以用语言来表述的味。这是杨梅红了的气息，这是杨梅熟了的气息！
     “五月杨梅正满林，初疑一颗值千金”。初夏的梅林，万绿从中点点红，如颗颗繁星在夏夜的空中闪烁，如盏盏火红的灯笼高高挂于枝上，如大山胸中激情燃烧着的熊熊火把，如碧海林涛中翻腾着的红浪紫浪。它们在枝头上或因喜悦而欢歌、或因绚丽而舞蹈、或因丰满而热烈，或因激情而昂扬......
        杨梅树高低不一，参差不齐，枝桠有的横过头顶，有的垂于地面伸手可得。微风吹过，枝条随风起舞，熟透的杨梅闪红烁紫，散发着酸酸甜甜的味道直诱得人浮想联翩，口水直流。早有同伴迫不及待地冲进林中，有不怕危险攀上树的，有的选了较矮的树直接摘，有的甚至摘了直接往嘴里送。此刻的我们，一扫平日的斯文，也顾不上杨梅树蘸满了深深浅浅红色的梅渍恣意地在我们身上作画。许久都没有这么放松惬意真实过，现在什么形象什么细菌什么烦恼失意啊都通通见鬼去吧！
        我忍不住也伸手摘下一颗拈于手上细细端祥：它娇小玲珑、色泽鲜艳、红里带紫、柔软而饱满、亮晶晶而又水灵灵。软绵柔润的肉柱轻触嘴唇，轻轻一咬，浓浓的、酸甜适中的梅汁在口中涌动，象是大自然的圣手精心调制过一样，爽口而惬意。难怪明诗人徐阶这么赞颂杨梅：“折来鹤顶红犹湿，剜破龙睛血未干；若使太真知此味，荔枝焉得到长安？”，看来今日我们比当年的杨贵妃还要享受还要有口福呢！
        天空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这纷纷扬扬的雨丝更是将整个梅林渲染得更加妩媚多情、风姿绰约。而大伙的热情却反而高涨，雨中采梅，别有一番乐趣和情趣，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主人开始招呼着客人们下山了，大家依然意犹未尽，不肯停下手来。“妈妈我们怎么摘这么少啊，看那两位叔叔阿姨都摘满了一篮呢！”女儿撅着嘴叫着，我望望手中还不到半篮的杨梅，心生愧疚，刚才只顾着欣赏梅林的景色了！“我帮你们多摘些回去，总不能叫你们拿这么点回去吧！”寻声而去，我吓了一跳，梅的婆婆正站在树上，大声爽朗地对着我们说话。这么高的杨梅树，别说是站在上面，就是站在树下望上去都觉得晕眩。“不了，够了，挺多的，谢谢阿姨。”“不行不行，你等我一会别离开，我这就摘”。说完，她敏捷灵活地又攀上了另一个树干上，我看得心惊胆颤，又不敢再干扰她分散她的注意力，只好屏住呼吸站在树下提着一颗心望着树上人：她五十开外，身材适中，一只手抓住树枝、一只手腾出来摘着杨梅，身子轻盈灵活时而在树干间上上下下游移、动作十分娴熟，不大一会就摘了满满的一筐了。若不是历经生活的历练，是断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的，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下山了。雨后的山路泥泞、又陡又滑，更加难走。“路很滑，大家小心啊！”这时又有果农上山，善意地提醒着我们。我则是苦不堪言，直后悔没听老奶奶的话，穿着高跟鞋下山，犹如踩着高跷，无法着地。“唉哟！”脚底下一滑，我重重地摔了一跤，弄了一身的泥土狼狈不堪。本以为会引来一阵嘲笑声，却见一位果农热情地伸出了手。我细细嫩嫩的手触摸到了他那双长满了老茧有点扎人的手，那是双布满沧桑、宽大有力、勤劳果敢的手、那是双擎起一家几口风风雨雨的手，我向他投去了感激的匆匆的一瞥：那是张山里人特有的淳朴憨厚、诚恳善良的脸，古铜色的脸上绽放着温和的笑容，却透露着一股坚定、坚韧和坚强。
终于到达山下主人家，每个人都已是浑身泥土汗如雨下，大家顾不上休息兴奋地攀比着各自的战果。“大家都累了饿了吧，先赶紧歇歇！”老奶奶拄着拐杖微弓着身倚在门边不停地招呼着我们、一脸的慈爱、恬静、安祥。
        放下手中满满一篮的杨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种无比骄傲的胜利感和成就感不由地涌上心头。而此行收获的其实又何止是这满满的一篮杨梅？！
       采梅归来不觉已多日。蓦然回首，那山、那些人、那些情景，都深深地定格成了一道美丽精彩的风景、将镌刻在我的心房上一生一世，并永远温馨隽永;而那些杨梅，在今后的岁月里将渐渐酝酿成一坛芬芳弥笃的杨梅老酒，永远历久弥香，沉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