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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童年的雪(作者:星月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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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 00:39: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散文随笔】阅读童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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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你注定
                    不可触及
                    却在男人的梦里
                    春暖花开
                           ??题记
        ◎  雪是温暖的,在真实的风和虚无的梦之间。
        下雪时,风嘎然而止。大地的背景下,雪花如此曼妙地飞舞着,我慢慢张开双臂,去承接这些上苍最纯洁的精灵,缓缓地飘落到怀里,紧紧地拥抱雪,就象紧紧地拥抱着母亲,突然感觉自己如此的巨大,浑身充满力量。雪如此的温暖,梦开始融化。
         风起时,夜无边的漫长。灯光下,母亲一针一线缝着棉被,一床又一床叠成墙,我不知道这是为啥?母亲默默无语,父亲斜依着棉被垛抽烟,一枝接一枝。炉中的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母亲一颤,象是受了莫名的惊吓,一针扎进了手指,血滴渗出来,就把手指放到嘴里吮着。母亲吮手指的模样,多少年后,我一直不曾忘,以至于年年落雪时,母亲流着血的手指,总在我的眼前不断地摇晃,摇晃……
         窗关上了,风在外面开始歌唱。坐在教室里静静地听语文课,是一个与雪有关的故事。窗外,母亲站在那里隔着玻璃窗,焦急地朝里面张望,老师走出去,又回来了,说母亲找我有事。母亲站在风中,风撩起了衣襟和头发。她领着我走到一个僻风处,说她检查出了病,一种很严重的病,之后就哭了。怔在那里,我吓傻了。她上前要搂着我,我本能朝后退缩了一步,没让她搂,心里怕被同学瞧见,不知道那时为啥竟然会有这样奇怪的心理?待了一会儿,没再说多少话,母亲抹了眼泪就让我回教室去,她一个人转身走了,一步一步走在风中。雪开始下,雪花被风卷起来,纷纷扬扬弥漫开来,母亲痛苦的背影,在拐角处晃了一晃,从我冻僵发呆的视线里消失了。我的腿发软,蹲在雪中捂着脸抽搐。不知道啥时辰,老师站在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啥也没说,牵着手走回了教室。
       恨自己,我悔啊,欠了母亲一个急需的拥抱。那时,如果自己能紧紧地抱住母亲,她必定会感觉到些许的温暖,尽管抵御不了多少风寒。有了自己的女儿,对她常说的一句话:“抱一抱你妈妈吧。”
       为人子,别忘记了,抱抱自己的母亲,无论何时何地。
       连风都哭了,男人别迷失了你的眼泪。母亲经常说她的乳房胀痛,夜里翻来翻去的。有一次,发现乳头流出暗紫色的血,左侧有一个蚕豆粒大的肿块。在烟台山医院检查时,诊断为乳腺癌。父亲领着母亲到处寻访名医,只要能找到的,从不放过去叩门的机会。每次回家,都要提着一大包的草药,天天煎着喝。上学时,同学就说我身上有股草药味儿。记得有味草药,需用山鹿角配伍。放学后,我就用一根小钢锯,一点一点锯鹿角,将锯下来的粉状鹿角沫儿,收集起来入药。每当母亲皱着眉头,喝下一大碗的苦汤,我就告诉她,妈,今儿你的脸色好多了。母亲听了,就哭笑,笑完后,就低着头继续缝棉被。她紧赶慢赶地做这些活儿,始终让我莫名其妙,不知问过多少次了,母亲保持沉默。有一次父亲不在家,我又问她,做这么多棉被干啥?母亲说,我走之后,你父亲那么年轻,不可能不再找个人陪他。有了后妈,你和你弟弟将来的事,谁来管。琢磨着,现在就给你俩把结婚的新被子做好了,就是我闭上眼,也能省心啊。我听了,扑嗵一声,跪在母亲的前面,象一个男子汉那样流泪。风雪无边,我在无边的风雪中,早早就知道了,人生能有个母亲常在身边,多么温暖。
       那年,我才十三岁,弟弟小我五岁。
       兄弟俩结婚时,那年的新棉被成了旧棉被,一床也没有用上。
       ◎  路在雪地上消失了,我在雪地上执着地行走。那时的风雪不懂怜惜,拼命地下,一夜之间,天地就埋在了雪底下。一场雪,一场寒,象母亲的病,怎么治不见好转,医生最后劝说需要手术治疗。父亲远在乡下挂职,赶回来也拿不出个好主意,不过他说,不能在烟台做手术,若真的动手术,也要到青岛的山医大附院去做。当时,到外地手术治疗,需要当地医院的转院证明,否则,治疗费用所在的单位不予报销。父亲到了毓璜顶医院办理了转院手续,刚回到家,单位来人催他回去处理紧急事务。没办法,只能由我拿着转院的手续,去母亲的单位联系相关事宜。雪真大,风也大。路上没人,没人的路上全是没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吱吱咯咯”的响。本想抄近路,就走南操场那边,突然掉进了一个很深的雪窝子里,扑腾了好一会儿,也没爬出来,真是吓坏了。该办的事,没办成,就解开了厚厚的棉衣,把那张转院证明,放到自己贴着肉身的衬衣口袋里,心里清楚,这张薄薄的纸片是救母亲命的。拍拍胸口感觉踏实了,就拼命地朝上面喊救命。幸好有个过路的人闻声赶了过来,伸出手把我给拖出来,他带着埋怨的口吻说:“这个孩子,这么大的雪,到处乱跑,家里人也能放心?”我到了妈妈单位时,浑身精湿,脸冻得通红,手脚都僵麻了。卫生所的夏阿姨见状,赶紧帮我把衣服给脱了下来,披着她的棉外套,拉我凑近了火炉子烤,而她自己去了厂长办公室,让厂长签字。回来后,她告诉我,厂长已经同意由她亲自陪着我母亲去青岛治病,让我转告父亲,一切就放心吧。
       大前年,夏阿姨去逝了,我正在外地开会,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告诉了这个消息,匆忙请了假往回赶,代表我的母亲去了殡仪馆,参加为她送行的简单仪式。三鞠躬时,含着泪想,人呀,为啥活着活着就到了别处?当年的一炉火,你给了我多少温暖,今天也是一炉火,你却要以别样的方式远行,天国冰冷,单薄的夏阿姨可要多穿些。
       风掠过了雪地,我不知道曾走过了谁?
       泪眼里,全是寒衣,寒衣……
       尚在病中的母亲,坐在窗前,享受冬日里的那一窗暖阳,目光如雪般纯净,不落一丝尘埃,她在想什么呢?父亲在拼命抽烟,蹲在青岛山医附院的手术室外,不时地看着手腕上的表,仿佛能听得见指针“嘀嘀嗒嗒”的脚步声。术前,医生曾说,如果是良性的,手术会很快,如果是恶性的,就需要再做锁骨上和腋窝下淋巴结广泛清扫,时间大慨需要三个小时以上。后来,夏阿姨对我的母亲深有感触地说,男人啊,男人,有时心比石头还硬,有时心比水还软。多年后,我就把这句话写到了自己的诗里面去:在大海的面前,硬也是男人,软也是男人,当写完这句诗之后,就丢下了自己手中的笔,兀自恸哭不已。因为,我想象到了,父亲他在那一刻,内心无穷的忧伤,无奈的焦虑,无限的愿望,无际的涌动如海,一波未落,一波又起的沧桑。那些日子里,牢记住母亲走前嘱咐我的话,我和你爸爸走后,你要象个男人样儿,好好带着弟弟。放学后,我就去体育巷小学门前守着,等弟弟从大门出来,俩人一起回家,他拉风匣,我上锅炒菜做饭。晚上,俩人躺在火炕上,听房后胡同里的任何声响,稍有动静,就以为是母亲回来了?母亲被确诊为良性的肿瘤后,是夏阿姨先回来告知的,那时,我和弟弟向她鞠躬,她哭了,一边抚摸着弟弟的头顶,一边对我说,以后,要好好侍候你的妈妈。然后,她去揭开锅盖,瞅瞅里面有热乎乎的饭菜,又笑了。
       这些年,除了必需的应酬,尽量留在家里,自己动手做饭。我一直坚信,只要有炊烟,就是一个温暖的家。
       ◎   太阳出来了,雪一读就化。真的,冬雪之后,太阳升起来时候,院子里就有些小麻雀,叽叽喳喳,四处觅食。我和弟弟在雪地里撒一把金黄的小米,将一个破草帽用一根小木棍支撑着,木棍上缠一根细绳,拖到了门后,然后躲在那里静静地守候。小麻雀肯定是饿坏了,它们先飞来一只,一边蹦蹦跳跳地吃食,一边抬头四下警惕地张望。接着又飞来了几只,好家伙,是好大的一群啊。多了,就放松了警惕性,有几只围着草帽的边上转悠,终于走进了一只。我一拉手中的绳子,草帽立马翻扣,兄弟俩一阵欢呼声,一齐跑过去,小心地捉住了小麻雀。回到屋子里,就用一根细线栓住它纤细的腿,喂它饭食和水,遭到它的拒绝。母亲看着它可怜,让我们放飞,弟弟不同意,母亲就劝说,麻雀不吃你喂的食,是因为看不见它的妈妈,伤心啦。放飞时,那只小麻雀头也不回,飞到槐树枝儿上,叽喳地叫了几声,就有来接迎的麻雀,结伴儿远去。
       麻雀是最具有自尊心的小动物,从不吃嗟来之食。别看它长着小小的模样,可最讲感情啦,不象那些候鸟,哪里的气候适合它,就飞到哪里去过冬。麻雀不管天如何寒,地如何冻,它如何饿,只会坚守在生它养它的地方不走,一至终老。
       曾经生养的地方,就是不离不弃的一切。
       ◎  童年的冬雪,是一部童话,可我没来得及好好读完它,已是满头斑驳的白发。昨日之雪,今日之雪,风重重叠叠的,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如此的清晰。胶东这儿自古就是个雪窝子,藏雪的地方。年年的春节前总有一场大雪,好象要来过年似的,我母亲说,雪就是愿凑这个份子,想给红红火火的日子添点啥吧。奇怪的是,今年胶东的雪不大,零零星星的,没个正经的冬天模样,不过我相信,节前肯定有一场雪,在等着和人们一起来过这个幸福的年景。
       下吧,下吧,没有雪的冬天,还叫冬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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