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我的一些温暖

沉鱼

◇河面的波纹

我知道，风会漫过红柳林而来
丝丝夜幕升起，水鸟就归家
鱼，是夏天唯一的粮食
会跳出水面，或者在腹部运动自如

现在，我必须把自己变成一条绷带
包住石块，包住一些弱小的秘密
和一颗时时想喊出声的内心，所认识的
草，风铃，还有一只喝过水的熊，从身边匆匆走了

请记住我是一条东逝水的河，将自己的身子
依次折叠，然后对芦苇，那些摇摆的胡须说
请蚕食这些渐软的时光
将我同一只纸船捆绑，全身而退

◇支点（十四行）

告诉你，我不是一块风化的石头
是一座山，秋霜过后会白头
黄叶不会反光，一个人的世界在高处
不住的扯下衣衫，引领风寒

你还是冬雪过后来吧，放下炉渣和病源
把藏起过的目光放在高处，把思绪
当成一块木本植物，不问也不想
谁是谁的方向，谁是谁的雷鸣电闪

你得爬上来，带着脸上的桃花
带着身边的鸟鸣燕舞，这青翠的绿
适合洗洗自己，不适合走掉的冬天

爬上来我会告诉你，什么是支点
什么是摸得着的，春天的脚脖子
什么是大方的邀请云来雾去的神仙

◇这不算坏天气

她早上六点回来，比早上的天气正常
我也没有想到，这个春天的早晨
还能返到冬天去，尝试一次回光返照
这与很久前一首歌的名字极其吻合
我在怀疑，雪占据了春天的第一个位置
谁还能正常开放，或者大面积扩散
不合适宜的鸟靠在树上，叫叽叽
互相解冻取暖，我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
那个夜班归来的女人以及她的外套
冬风破，破伤风，也许会感冒

◇过去（七章）

一
我来时，夜鸟还没有飞到黎明
我被捂住了嘴巴，父亲先笑出声来
庄稼还是安静的孩子，哭声被埋进静默的村庄

我不知道，那时的天空有没有流星划过
父亲的手电筒，带给满院的光明
那些温暖的光束，顺便长出了雪白雪白的槐花

二
黑夜比预想来的要快，我翻滚在小人书里抽不出身来
告诉奶奶，给我一盏姑姑那样的油灯
我把乡村的夜进行分割，一字一字地看穿

老鼠还在西厢房里打洞，惊动了那只猫
稀里哗啦的响，象奶奶小脚缠着那些撒欢的猪草
弯弯的月亮是姑姑的梭，红红的窗花是姑姑一夜的眼

三
树下的孩子藏在麦衣里能数流年
悬在空中的太阳，来不及挣扎就被埋入黑暗
鸟儿哭了，躺在赤裸的麦桔里能数星星

父亲坐门槛上长叹，月光，透亮，见碗底
老娘说，种南瓜吧，开黄花，爬篱笆
叶子象我的手掌，背着南瓜去远方的学堂

四
秋来，妈妈坐进棉堆里，红里透白
秋天的红，白花花的白。爸爸不停地挂玉米
蓝上添黄，天空的蓝，金灿灿的黄

我不住的捡拾每一根稻草，草堆高高
高过鸟的一双翅膀，我是顶上那只最初的鸟
日渐苍茫，白发苍苍的苍，茫茫路远的茫

五
我是读过书的人，用树枝把字写满田野
教羊们记住最正确的发音。不明白它们
把优美的字词从一个个坡捡起，又逐一放回原处

我怀疑过高山岗上那棵年久失修的树
被小鸟扔下，被虫子扔下，空空的袖管
托着乌云丢下的谎言，只记着西北传来的风的方言

六
还无数次怀疑过，我是一只忧郁的青蛙
夜夜读书。想着用右脚还是左脚起跳
会一下跳出井底，可始终没有能跳出夏天

学习越王，苦读月光，用力挥剑
柳枝折尽，终于可以出关。为什么那些过来人
伸手指着我身后丢掉的半壁春色，默默无言

七
是的，打开一些旧事，当年就顺水而来
无马，无黄沙，只有水壶挎在腰间
浮名还在地下睡着，我出于蓝，又融于蓝

尽力打开无数通道，为了保险，把幸福
两个字仔细地写了多遍。写到手指发软
扔进一日三餐，从此安心的不再失眠

◇512祭

一
进入五月，除了桃花
还有一些花儿开得如此鲜艳
比如，你胸前的那朵
用来铭记，或者是一截磁铁
足够吸引眼睛，穿越身体
是的，熟悉的已不再熟悉
不熟悉的也许就要离去
孩子们，母亲们，更多更多亲人们
已经抵达安宁。现在
我们适合播种，适合春尽满山坡
或者，听朗朗读书声

二
已经沉下去了。有些伤
是无药可医的，正如柳絮飞飘
是因为我们的心还在摇摆不定
需要坐下来，说说话
就象以前靠在母亲的门前
说说一个人的孤单
说说身体的每个洞，都盖着创可贴
说说孩子的背篓小篮
是春天的每一根琴弦
轻拨着，天空大片大片的纸钱

三
同这些瓦砾一样零碎的
还有我，越是表白越是苍白
溪流它不是绷带，会杀死宁静
或者更多的结局。还好
怀抱的只是几个发冷的字词
一年远了，我用苦艾的水拭手
点三柱香，散几杯酒
说几声，我佛慈悲
一路走好，世世安好

◇亲人

亲人，所有的村庄
我都喊你亲人。我的骨架
我的肉体和思想，我的青春年少
都埋着麦香，埋着秋熟后
同样的欣喜若狂

亲人，那你原谅我吗
这棵始终不能拔节的玉米
还在看着弯腰的脊梁
不说话，不生根
象高高在上的报告家
冷热均匀

◇晚安

黑夜更黑，白炽灯的光线
四处寻找暗影。电脑的反光恰到好处
脸部的表情做到了适可而止
轻暖的感觉呵。我的笑
被如数取走，因此而感恩伏地
顺手优雅地摁下了昨天
光线宣告就此结束

◇爱了

花丛中
小花匠高举着剪
他说，爱了，爱了
我不住的跳，不住的跑
远方，有条小路
有一张镰刀，有一个篮
有一只蝴蝶
我还是爱不着

◇母亲节

太阳就要下山了，山路
还是九道弯。我在等一个叫妈妈的女人
那袋稻谷和那个女人，不知谁先露出头来

现在只想找束花，或者漂亮的红头巾
找个板凳，坐下来，听一个衰老的女人，拉拉家长
我是那个女人背回来的，最重的那袋稻谷

◇女儿小微

夜黑上来，灯光扑向街道
我的孩子小微，蹦跳在路边的花丛
象一头骄傲的小兽，伸着指甲
一次次掐紧我的每寸领土
我怕她双脚起跳，就此飞走
她的肓目和无拒，让我发狂
小微，小微，卡通的幸福
小微，小微，童话的快乐
我更愿意做把手杖
快快走出我的烟雾
走出比我更傻更短暂的黄昏

◇妹妹出嫁

妹妹，妈妈开始流泪
妈妈穿上新衣服就开始流泪
妈妈不经常流泪，妈妈经常被灶火
熏来熏去也不流泪

妹妹，父亲还在院子里转圈
星星在的时候父亲就开始转圈
父亲除了围着村头那块田转圈
从不喜欢转圈，父亲的腿现在是发颤的

妹妹，我们的生命来源于黑夜
黑夜是温暖的。我们是温暖的红薯
他们把我们从坑里刨出来时
就弄伤了饥饿的手指

妹妹，你今天是最漂亮的
象小麦的露滴，象鸽子光滑的羽毛
你和我一样，是他们温暖的伤疤
或者倾斜的衰老，或者明亮的水银

妹妹，日头升出来时我送你
我们都送你。你开始成为有方向的人
你将成为陀螺，成为妈妈
成为替别人端灯的女人

◇我这样守着一个人

她会经常躺在我的身边
或者从一侧绕到另一侧，半转身
恰当的悠闲。那一刻，我记不起来了
她侧身的样子，石头也会抒情
我知道，石头的抒情
无非是沉在沙里等等海枯
可我的抒情不是这样的
会象厨房与餐厅的玻璃一样透明
中间不会有蓝色，或者紫外线
交叉措纵

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已经越来越难以翻身
越来越觉得将成为她的复制品
就想跳出一些围墙，偶尔骑上墙头
只是观望，或者发呆
很对人围上来，我没敢告诉她
红杏落地，我没有被砸着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正趴在一张圆桌上
喝一碗面条，这面条怎么这长呢？
我怀疑的表情与众不同
她就是与众不同
经常让我也与众不同

◇我把七月七日当成一个人

她来过了，只是一天
又走了过去，也是一天
四周静悄悄地，有种声音我知道

我喊她，但拦不住她
有很多的人试过，举着鲜花
鲜花真美，她也许不知道这些

她就这样径直走过去了
我准备的一些话，在她背影里
只说了一句问候

现在，我在黑夜里抬起头
找一块象钥匙的骨头，扔给门
把自己关进去，好好生活

◇五星红旗

我的印堂始终亮着，在红色的旗帜下
但不会成为一个旗手。我不是一个始终庄严的人

很小的时候，姑姑告诉我她是一个旗手
她挥舞着镰刀走在最前面，夜里再把镰刀磨成月亮

父亲也是一个旗手，他把右手举过头顶
孩子们宣读着誓词，庄严的叫我一次一次落泪

那些誓词我一直记着，有时朝红旗里望两眼
它们象太阳下金色的花朵，我希望有鄱冬子那样的军帽

我因此而头脑发热，学会了向母亲鞠躬
一个穿粗布衣服、日落而眠，一个会唱《歌唱祖国》的女人

现在，我还是人群中的一个人
但注定了我不是一个适合做旗手的人

也会象他们一样，逼出自己的唇语
继续让印堂亮着，做一个心里眼里有希望的人

◇十月一日

我叫过很多人爷爷
他们属于河流，或者谷物
或者一方土地上，圈起土篱笆
说，这是我们留给你的

于是，我找到了出身
在火光，枪炮声过后的这片土地上
我感觉到了我的笑
我的沸腾，我的红旗的红

这样的日子，不必喊醒我
爱土地的人很多。比如你们
将成为爷爷的人很多，比如我
我的欢笑，将成为后来人的欢笑

◇十月一日上午

我从睡眼中拽起我，拽起我的孩子
拽起我的夫人。从迫不及待中避开一些纷乱的空气
避开空气中时不是传来的H1N1病菌
摆上一桌饭。在早晨，我从没有这样奢侈过

我取出藏了很久的中华牌香烟。虽然我还不富余
想到母亲高高垒起的火柴盒，就知道我还不够富余
但我高兴。我高兴时不喝酒，不想让醉眼
看到红旗的红，不想让心跳以为发烧就是激动

十点，这是一天最好的时刻
这是我今天早上起来准备等来的最好时刻
那辆逆行压黄线的车，那个车内探身说话的人
请等一等。你让我回归蓝天后再回归庄严

再请等一等，我要做一次上山求佛的事
走一路朝拜的石阶。这是一个远程
一个方队就是一次弯腰。我今生都没有过这么多弯腰
我因此而发热，不会再为我的弱小而怅然

不用再等了，我已经燃烧。我象千万根火柴中的
一根小小的火柴，只是一次小小燃烧
与它们的燃烧没有质的区别。区别只是
我用文字记下了火，歌颂长安街是一条河

是的，我要歌颂大河。我要歌颂组成大河的
每一个泡沫。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
今天的云很好。今天的骄傲很好
今天的大家都很好。今天的我也很好

◇面如桃花

妈妈说，三月桃花开
握过那个人的手后，她是你的了

运气真好。她面如桃花
三月，坐在树下等我

她是我的了。疼痛过后
她在孩子哭声里面如桃花

她掉进风声里，面如桃花
活在简单的俗世里，面如桃花

运气真好。冬夜里
有人等我，灯光深处面如桃花

◇咳声

他咳嗽了，在清晨
我的墙壁宛如一张纸

我不这样认为
时常听到咳声是不幸的人
老父亲，被鸟鸣惊醒
咳声反射到生活
我充满着幸福

不象
那个孤单的老太太
死的时候，也许咳嗽过
好多天没人听到

◇ 我，就是雪

铺天盖地的，只有我
涂掉你的印迹，苍桑，覆水
还有黄色的斑纹

只有我，用过飞扬
跋涉，和肢体。只有我
如此放纵，村庄抬头时看到了这些

多么鲁莽。我穿过炊烟
阻挡了麦苗，兔子的去路
还有孩子们的小巷，原先的秩序

你不必惊讶，纵横的世界
只有我。太阳就要出来
感动流泪的只有我。只有我

◇奶奶

孩子，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她清晨的星星，跟着一些鸡鸣，她
迂回的黄昏，驮着撒欢的猪草

她的麦芒穿过手掌。她的炊烟直直的
她的竹篱笆，开着南瓜花
秋天里，我是最沉的那袋谷物

孩子，你记住这些
她温暖的衣柜，摆放着旧布鞋
发暗的灯光，纸糊的墙壁，吸引着蛾子

◇夫妻

不必说出什么。我允许你
伤害我击打我营养我。然后
在我离去的时候日日想着我

冬天里结冰，是正常的
就象春暖花开，也是必须的

我的腰慢慢弯下去，那不是
累坏的。是欠你的

◇在冬天

在冬天，我顺从
顺从于房屋。我凝固
我是河流不说话，漫天的雪花
也不说话

我只能顺从
我不能摞起那层被，象抚摸爱人一样
抚摸青苗，我只能做房子里的我
我，多么如我

我越来越依靠一个人
我需要温暖，怕站立起来
整个村庄都要滑倒

我，还是如我
河流的模样。你来看我吧
我藏在乡下雪的底下
絮絮叨叨拧麻花

◇我叫你姐姐

外面一直冷着，怕那些话语
染上风寒，我不出声
我写下来。这个时候，我叫你姐姐
多么美好呵。一个姐姐
走进论坛，又爬进诗里去
多么富有诗意呵。我读着那些理性
就想到了火炉，翻腾着火苗
逼出我胸内的欢乐
请让我充满问候，网上的姐姐
一块屏幕是一面镜子
我看着我，坐在自己的对面

◇再一次提到妈妈

夜深深，夜下落
你让我再一次仰望面粉
再一次想到自己是一粒麦子
如何从发干的穗上脱落

再一次想到青的绿，锋的芒
伸展光滑的肌肤
把雪当成一次降落或者飞翔
来啊，来吧，不妨是次温暖

夜越来越低垂
我越来越想叫一声妈妈
对于面粉，我应该如何报答
如何在大雪之后叫你返青

◇病根

还能说什么。你一直
藏在我的体内，不住的暴打我
你知道我清晨的胃酸
要消化掉多少油腻食品
夜晚的生物钟，最终要指向几点
可是，我快要疯掉了
你不出来，我完不成自理
终于积成最毒的那片毒
我只能优雅抹一下白发
说，“好家伙，毒性真猛
无药可解”

◇话别

这么大的车站，这么
多的人。这么好的天气
这么好的我。相信你不会哭
我们说笑，说城市很小
容不下一部带方格的手机
说天涯不远，远不过一根羽毛
远不过惺惺相惜。那么
就此打住，总不能呆在原地
挥手，嘴里念念有词
继续在自家的小房子
生活继续白驹过隙

◇我死后

我一定死在你的前面
那个日子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不适合你哭，不适合你
步履蹒跚。你可以低下身子
对黑木盒子无限感慨
你不可以
听又臭又长的悼词，不必
在意有没有一块石碑，我讨厌
落满世间的尘土。无聊了就来看看
顺便带来未完成的话题
用尽你的野蛮无理。然后
那张黑白照片看着你
会快乐地笑起来

◇陀螺

女儿一遍一遍翻滚在地板上
用力抽动那根线
它又是一匹惊慌的马，疲于应付
这突来的手指

我站起来，就想到我
也是一只陀螺，在扫去积雪的院里
挥舞着胳膊。、

病痛缠身的爷爷
透过窗，不住地喊
“你跑起来，你跑起来会暖和”
父亲坐在朝阳的墙角下
微笑，或者呵出白白的热气

◇回家

一路上我不说话
并不代表我没有话，每一寸风
就是一粒鸡皮疙瘩。我

只是让远方，门框内
生着小病的那个人，问寒问暖
忘记身体里的疼。我告诉你

不喜欢一路的远，我
喜欢一路漂泊的村庄
倚北朝南。我

还是一个调皮的男孩
呵着手，挂着霜，你点着灶
温暖顺着身体慢慢流出来

逆流而上

在冬天，我顺从
顺从于房屋。我凝固
我是河流不说话，漫天的雪花
也不说话

哈哈哈

不喜欢一路的远

沉鱼

嗯哈～～

逆流而上

引用第3楼沉鱼于2010-01-07 09:38发表的  :
嗯哈～～

把你做红烧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