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恋恋春天 作者:南柳如烟
记忆里的春天总是相同的模样,我在阳光充足的午后,恹恹地趴在教室里看书,四周很静,暖暖的阳光打在头发上,质感而柔软,是想像中的手指在温柔地走过发际。这时候,前桌的小男生总会轻轻地回过头来,打断我的神游:“嗯,素素,你要用的笔记。” 在我青春的记忆里,这样的场景大约布满了脑海三分之二的位置,那时候我的眼神通常很飘,只有心儿随着四处通达的微风东窜西跑。而前桌的孙飞同学总在这样的美好时刻不识时务地打断我。这还不说,末了还要重重地加上一句:“素素同学,牵好你思想的野马,别让它踢飞我的本子。” 我怀疑孙飞同学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是不怀好意的,虽然通常说完这话他都是一脸严肃的闭紧了嘴巴,但是我还是能在他转回去的瞬间看见有一抹细痕可疑地在他的眼波里荡漾。那时候,唯有窗外的阳光是依旧温柔的,透过并不明亮的玻璃,安静地覆盖在我的发上,我能感觉又有手指在温柔地穿过发际。 及至后来,有关于春天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地贯穿了两个毫不相关的影像??密密匝匝的阳光与瘦瘦弱弱的他。再后来我得出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论,那些顽固的,雷同的,悬浮于时间之外的片断与细节之所以日夜不停地占据着我的春天,都是源于那个可恨的人。前者是表象,而后者毋庸质疑是本质。遗憾的是,多年以后,当我终于在梦境中把春天拼凑完整的时候,却再拼不出那时的阳光,也拼不出那时的人,表象与本质一起从我的春天里走失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不再思想飞跑的,也许是在得知了孙飞同学被保送到重点高中的消息之后,也许并不是。我读书的时候很少再让父母操心了,我总是听见母亲用一种近乎欣喜的语气对父亲说:“咱们的素素长大了,不用咱们操心了,你看她看书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愉悦着的,可不知怎地,我听着听着,眼里却含了隐隐地泪…… 十八岁那年,我也如愿离开了家乡去外地读书。走的头一天,我沿着上学时常走的那片树林又去了学校,那时已近秋凉,阳光虽暖,却已带了些许冷意,教室里空无一人,可我还是执意用从班主任那借来的钥匙打开了门,我用和上学时一样的姿势坐在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然后将头慢慢俯在桌上,就象是以前趴在桌上看书一样,可是阳光羸弱,虽然穿透了土墙上的那层玻璃,却散散落落,再也聚不成往日温暖的光束,一抬眼,空旷无边。 一定有些什么,是成长所必须舍弃的吧?虽然不舍。就象生命中不可能永远延续那样的春天一样,十八岁的春天之后,我踏上了异乡求学的道路,再然后结婚,生子。虽然春天依然按部就班的他乡的城市里依次盛开,但我亦清醒地知道,那干净得让人流泪的春天,却再没有人能给予了,就如同席幕蓉女士在她的书中所写,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面貌,过了这个阶段,再要往回走就是强求了。
所幸的是,快乐依旧大于悲伤,或者说,更多的该是感谢,感谢那些长相相似的春天得以在流年的栅栏之外永远以最绝美的姿态安静的问候我,使我在每次回顾的时候,仍然可以信它、爱它;甚至可以作一边微笑,一边怀想状。不仅如此,我还不止一次的猜想,不论四季怎样往复,他必是希望我象花儿一样盛放在他记忆的春天里,就象,就象他曾经存在于我同样模板的春天里一样,色彩凝重,单纯完美。
而今,春天再一次的来了,我仿佛还是旧日时光中那个伏在桌上看书的小姑娘,睁着迷离的睡眼,就站在年少的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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