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里看金莲

南山石匠

       图书市场上能买到的《金瓶梅》小说有多个不同版本，现以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金瓶梅词话》版本，说其中主要女性人物潘金莲。
       通读《金瓶梅词话》，西门庆家中身边的女人很多，其中书中笔墨描写最多的应该是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吴月娘、孟玉楼，其次是宋惠莲、孙雪娥、如意儿、李娇儿等人。
       可以说，在整部《金瓶梅词话》书中，对潘金莲的笔墨描写所占的比例最高。在长达一百回的故事情节中，带有潘金莲的描写篇幅一共有七十四回，其中重笔墨描写潘金莲的有十六回。在施耐庵著的《水浒传》当中的潘金莲，她的身世和性格并不完整，读者对她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一个恶毒、风流和水性杨花的层次面上。而在《金瓶梅词话》小说中，则将潘金莲这个人物很好的完整表现出来。
       潘金莲原是清河县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在家排行第六，父亲早逝，她天生丽质，美貌动人，属于高颜值的美女。九岁被卖到王招宣府里，学习弹唱。她本人非常聪明，书琴诗画弹唱，女子针线手艺活儿，可谓是样样在行，不幸的是王招宣死了，她又被转卖到一个姓张的大户人家，十八岁时做妾（小老婆），仍是好景不长，张大户一命鸣呼。关于张大户的死因，原文是这样写的：大户自从收用了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五件病症。端的那五件？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金瓶梅词话》作者兰陵笑笑生似乎在为西门庆的死因与潘金莲有着一定关系，提前做了一个暗示。
       潘金莲被张大户的原配妻子赶出家门，许嫁给武大做了继室（第二任妻子）。后来便有与《水浒传》中一模一样的故事，即潘金莲在隔壁以卖凉茶水为生的王婆的撮合下，与清河县一大财主西门庆勾搭成奸。不料事情败露，二人为了长期斯拼在一块，鬼计多端的王婆又心生一计，在三人共同相互配合下，用毒药将亲夫武大郎毒死，而且以焚尸毁灭证据。哪知道天不藏奸，武大弟弟武松，要杀嫂为其哥报仇雪恨。但在《金瓶梅词话》小说中，潘金莲、西门庆和王婆的命运，并不完全像《水浒传》所写，而是另有一番精彩的故事。
       话说武松办完知县交给他的差事，回到清河县。很快得知哥哥被人害死的噩耗，悲痛之下，他决定要手刃第一仇人西门庆。当即，武松先采取公办方式，向县里提交诉状，怎奈西门庆早就提前给知县打理了不少的钱财。口说无凭，案子办不下来，武松不由仰天长叹，难道天底下真的没有说理的地方吗？武松一咬牙，分明是公事公办行不通，那就来私的。以武松赤手空拳对付一只在山中吃了十几条人命的猛虎的本事，难道还对不付不了一个西门庆？
       也是事情凑巧，机缘所定。当日西门庆和县中一个名叫李外传的皂隶在酒楼喝酒，西门庆为人狡猾，一眼见到气势汹汹的武松直奔着酒楼而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西门庆脚底一抹油，翻身跳窗而逃。性格耿直的武松，哪顾得了那么多，对着李外传就是一顿拳脚输出，倒霉的李外传做了西门庆的替死鬼，去见了阎王爷。而武松自然脱不了法律的制裁，最后被充配到孟州牢城，后来武松服刑结束，杀了潘金莲，这是后话。
       潘金莲与武大的婚配一开始就埋下了出轨的导火索，《金瓶梅词话》第一回有两段原文是这样写的：原来潘金莲自从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猿，甚是憎嫌，常与他合气。潘金莲在心里寻思道：“一母所生的兄弟，又这般长大，人物壮健，奴若嫁得这个，胡乱也罢了。你看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奴那世里遭瘟，直到如今？据看武松又好气力，何不交他搬来我家住？谁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潘金莲第一眼见到了武松，心里便更加不平衡。她一直在抱怨上天对她不公，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为什么偏偏让我嫁给这么一个男人？买金偏不遇到卖金人。唉！我的命好苦啊！从潘金莲自我的一番想法，可以看得出潘金莲嫁给武大是极不情愿的，可是没有办法。
       潘金莲面对武大这样论相貌和财力都不如意的男人，潘金莲的抱怨是有原因可寻。虽然说她家庭出生并不是很好，可是她自小在官家里长大，后来又给一大户人家做小的，物质条件上的优越感很早就在她心中扎下了根，这也同时说明了潘金莲的第一个本性就是贪婪。她一味地在追求高物质的优越生活条件，而西门庆恰恰能满足她的第一个本性。第二回中王婆对西门庆说，第一要潘安的貌；第二要驴大行货；第三要邓通般有钱；第四，要青春不小，就要绵里针一般，软款忍耐；第五，要闲工夫。西门庆说，他五个条件全部具备。要说这些条件，西门庆还真不是吹牛的。虽说西门庆是一个破落户财主，无非就是在县门前开着个生药铺，但近来他发了一些财，同时勾结官吏，在当地有一定的势力。另外，西门庆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他娶了清河左卫吴千户的女儿，家中养着四五个女仆人，又时常到妓院里风流快活，算得上风月场上的老手，这些条件，正是潘金莲求之不得的必备硬件。若是在当今，就是没有王婆的从中撮合，也一样能水到渠成。
       潘金莲是一个心狠手辣，同时又是一个非常有心计的女人。第八回：潘金莲为了讨好西门庆，做了一笼夸馅肉角儿，等西门庆来吃。她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西门庆来到。当时，六月天气炎热，不由犯困，便不自不觉中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发现原做下一扇笼三十个角儿，翻来覆去只数了二十九个，少了一个角儿。便问往哪里去了，武大的亲生女儿迎儿说不知道，潘金莲顿时火冒三丈，于是，不由分说，对着迎儿就是一顿马鞭子，打了二三十下，打得迎儿杀猪一般的惨叫。打完了还不放过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接下来又是泼口大骂已经死去多日的武大，接下来还要在迎儿脸上掐出两道血口子，她才肯罢手。
       潘金莲的报复心很强，猜疑心很重，同时又是一个喜欢挑拨离间的女人。一日，来旺儿吃醉了，和一般家人小厮在前边骂西门庆，其中有说到潘金莲，不巧的是西门庆的男仆人中，有一个叫来兴的人，与来旺向来就有矛盾，来兴将来旺骂潘金莲的事情偷偷告诉了她。这话孟玉楼听了，是大吃一惊，而此时的潘金莲听了，那还了得？这简直是在把她个人隐私老底都揭穿了，潘金莲能不恨之入骨吗？但是潘金莲没有马上发作，毕竟面对的这些人不是像武大亲生女儿那么好对付。她得借刀杀人，除去心中之患，以解心头之痛。西门庆晚上回到家里，见潘金莲是哭得两眼发红，于是，潘金莲把来旺泄愤骂人的一番话告诉了西门庆，而且强调此事（指西门庆占用了宋惠莲）与自己有何关系？甚至连自己也要被一起杀掉。潘金莲知道此时已是被西门庆宠爱，正是借刀杀人的好时机。于是，她又进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潘金莲认为，既然西门庆有意支开来旺去外地做生意，目的是想长期占用他的老婆，这样做也不是长久之计，常言道：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来旺彻底赶出去。潘金莲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西门庆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紧接着到了第二十六回：一日，西门庆把来旺叫到跟前，交给他六包银子，说不用再去东京做买卖，留下来拿这些钱在本地开个店，以后随便给他一些利息就可以了。来旺哪里知道这是西门庆的一个诡计，却感恩戴德地给西门庆跪地磕头拜谢，他老婆宋惠莲也不知其中是计，则在一旁不断指责来旺，说他错怪老婆。接下来的一天夜里，西门庆安排人去设套让来旺往里钻，玩起了一场众人点灯持棒的“捉贼游戏”。来旺被当作盗取银子的家“贼”，押进提刑院。西门庆早就先安排心腹男仆人玳安给夏提刑和贺千户送去了一百石白米，两位执法官收受了西门庆的礼物，接下来的操作一切都是按着西门庆的意思办理。来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宋惠莲又去苦苦哀求西门庆，正当西门庆请他女婿陈经济向夏提刑写帖子，要放来旺出来。没想到被潘金莲看到，潘金莲在西门庆身边出谋划策，扇风点火。潘金莲说：“你既然要干这营生，暂做泥鳅，怕污了眼睛？不如一狠二狠，把奴才结果了，你就搂着他老婆也放心”。潘金莲的一席话，彻底让西门庆改变了主意和计划。于是，西门庆又不得不重新给官府里的人上下打点，只要重不要轻。正巧有一当案的孔目阴先生，是个仁慈正直之士，知道其中原由，改为轻判，来旺的死刑免了，但仍受了四十大板的毒打，递解到他原籍的徐州老家去了。
       后来，宋惠莲知道前因后果后，万分后悔。又在潘金莲和孙雪蛾一席话的挑衅之下，忍气不过，寻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自缢身死，亡年二十五岁。
       这个在西门庆家中后面厨房能用一根柴禾将一个猪头烧得脱骨的女仆人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宋惠莲的死，是自潘金莲进入西门庆家后，第一个非正常死亡的人。同时也可以说，她的死与潘金莲有着一定的关系。
       潘金莲在西门庆家中得宠后，开始为所欲为。随意地惩罚身边的女仆人。且再续看第二十八回：潘金莲因下床发现少了一只红鞋子，大发雷霆，对着女仆人秋菊就是一顿臭骂，后来女仆人春梅在藏春坞雪洞里找到一只大红平底鞋，经潘金莲一比对和试穿，发现是来旺老婆宋惠莲的鞋子，可把潘金莲气得半死。她要春梅搬来一块大石头，让秋菊跪在地上，头顶着大石头，接受后面的惩罚。正当潘金莲要打秋菊时，陈经济手中拎着一只红绣花鞋，正是潘金莲丢失的那只红鞋。秋菊算得上是在西门庆家中被潘金莲毒打次数最多的仆人。秋菊拿着宋惠莲的鞋子就要往外走，被潘金莲叫住，说：取刀来，等我把淫妇剁成几截子，掠到毛司里去，叫贼淫妇阴山背后永世不得超生！
       潘金莲如此恶毒的言语，也给她自己最后的命运埋下了祸根。
       要说耐人寻味的故事，是在第二十九回里，西门庆请了吴神仙分别给他身边的几个女人看了面相，其中吴神仙对潘金莲的印象是这样的：此位娘子，发浓鬓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人中短促，终须寿天。举止轻浮惟好淫，眼如点漆坏人伦。月下星前长不足，虽居大厦少安心。吴神仙的一席话，将潘金莲的外表和性格完全做了一个归纳，并且将她的寿命也做了一个提前的告知。
       对于吴神仙的相命一说法，西门庆的第二任妻子吴月娘是怎么说的？她说相的也都好，只是三个人相不着。西门庆问哪三个人相不准？吴月娘说，除李瓶儿，春梅、西门庆的女儿外，其他三个人都说的全对上。这其他三个人，包括了潘金莲在内。
       潘金莲不但是一个嫉妒心非常强的女人，而且还十分吝啬。且再看第三十二回：单表潘金莲，自从李瓶儿生了孩子，见西门庆常在他房宿歇，于是常怀嫉妒之心，每蓄不平之意。潘金莲笑嘻嘻地戏弄李瓶儿的孩子，她对奶子如意儿说，她要把孩子抱到后面去找她妈妈。此时的潘金莲是别有用心，奶子如意不放心，说孩子会尿在她身上。潘金莲说不必担心。于是潘金莲走到仪门口，一直将孩子举得高高的，正恰被在上房穿廊下的吴月娘看到，李瓶儿的孩子才幸免逃过一死。
       再续看第三十三回其中一段：“李瓶儿见潘姥姥过来，送了她一件葱白绫袄儿，双面段子鞋面，二百文钱，把婆子喜欢的屁滚尿流”。潘姥姥拿给潘金莲看，潘金莲一眼不屑地对着她娘道：“好恁小眼薄皮的，什么好的，拿了他的来！”潘姥姥说，人家是见我可怜，你说这话，怎么没见你送给我一件穿的呢？潘金莲马上反唇相讥：我比不上她（指李瓶儿）有钱，我自己都没有穿的，还拿什么给你呢？接着又说潘姥姥，你白吃白喝人家的，拿什么回人情？等一会儿，拿点东西去还她。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潘金莲居然做得出来。
       潘金莲因为嫉妒李瓶儿，时常拿女仆人秋菊出气，再继看第四十一回：潘金莲回到自己的房里，明知道西门庆在李瓶儿的那儿，因为秋菊开门动作迟了一点，便大发脾气，对着秋菊就是两记耳光，并高声骂道：“贼淫妇奴才！怎的叫了恁一日不开？你做什么来摺儿？我且不和你答话！”于是待秋菊离开后，潘金莲把春梅叫到身边问，秋菊刚才在做什么？春梅说，我催促她，可是她不理我。潘金莲说，她也说着别人的样儿要欺负自己，说完，就要动手。“待要打他，又恐西门庆在那屋里听见。第二天，西门庆去了衙门，潘金莲要秋菊头顶着石头，跪在院子里，一面骂着又打，打了大骂，打的秋菊杀猪也似叫”。“李瓶儿那边才起来，正看着奶子官哥儿，打发睡着了，又唬醒了”。再接下来的是“李瓶儿这边分明听见指骂着他，把两只手气的冰冷，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由此可见，潘金莲的用意很明显，她是在指桑骂槐，其目的做给李瓶儿看的。
       自从李瓶儿与西门庆有了孩子，潘金莲的嫉妒心愈加强烈。若是不信，看看第五十三回就明白了：李瓶儿说孩子日夜啼哭个不停，吴月娘告诉李瓶儿，要提防着潘金莲，李瓶儿却不当一回事。随后，官哥儿两眼发呆，口吐白沫，西门庆一家上下慌乱不安。这件事只有潘金莲看在眼中，她心中最清楚是那一夜李瓶儿交给她看护一下孩子，而她却丢下孩子，偷偷与陈经济约会，院内的一只黑猫突然蹿出来，把孩子吓出了一身病，潘金莲发现到孩子的这个致命弱点。于是，她心生一计，决定除掉李瓶儿的孩子官哥儿。
       话说还真让这个心狠手毒的潘金莲找到了下手机会。第五十九回：“却说潘金莲房中，养活的一只白狮子猫儿。深身纯白，只额儿上带龟背一道黑，名唤“雪里送炭”，又名雪狮子，调养得十分肥壮”。潘金莲平时在房内用红绢裹肉，令猫扑而挝食。也是事情凑巧，在当日，李瓶儿给她的孩子官哥儿穿着是一件红色衣服，在外间炕上玩耍。不料，那只猫正蹲在护炕上，看见官哥儿的红衣服，以为是平日哄喂他肉食，猛地将官哥儿扑倒。可能潘金莲正是利用像猫狗等动物的条件反射，潜心地对那只猫做了大量的训练。那只猫见到了红色，马上激发了它本能的条件反射。
       随后不久后，官哥儿开始一阵阵手脚抽搐，两眼发直，口吐白沫。时隔不长，就夭折了，只在世上活了一年零两个月。
      续看第六十八回，有这样一段：潘金莲因想着玉箫告他说，月娘吃了他的符水药才坐了胎气，自从李瓶儿死了，又见西门庆在他屋里把奶子要了，恐怕一时奶子养出孩子来，搀夺了他宠爱。于是把薛姑子叫到跟前，给她一两银子，要她配一副坠胎的药。
       到此为止，死在潘金莲手下或与她脱不了关系的人命一共四个，他们分别是武大、宋惠莲、官哥儿、李瓶儿。
       翻到《金瓶梅词话》第八十七回，只见开篇写道：平生作善天加福，若是刚强定祸殃。舌为柔和终不损，齿因坚硬必遭伤。杏桃秋到多零落，松柏冬深愈翠苍。善恶到头终有报，高飞远走也难藏。
       自西门庆死后（第七十九回），西门庆家中乱成了一锅粥。潘金莲也从西门庆家中出来，回到自家中。那时太子立东宫，放郊天下大赦，武松就遇赦回家，到清河县下了文书，依旧在县当差，还做都头。打听到第一仇人西门庆已暴病身亡，潘金莲也从西门庆家中出来，就在王婆家，武松那是旧仇在心，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算来全不费工夫。
       正是：三寸所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不由潘金莲再有任何申辩，武松手起刀落，血溅一地，干净利落，杀兄之仇终于报了。
       武松持刀劈砍潘金莲的笔墨不多，却能让读者真正领悟到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最后，原文将潘金莲的死亡年龄交待清楚，亡年三十二岁。

南山石匠

无论怎么排版，都是乱套的？好无语。

淡云孤雁

南山石匠 发表于 2023-4-17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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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云孤雁

      曾看到有后人评论：潘金莲追求爱情，何错之有。

火柴哭了

研究颇深：）
遗憾没有读过《金瓶梅》...南山帖子颇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