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条河

素心如雪

   

怀念一条河
文 素心如雪

        这是一条极普通的小河，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只有快乐。
        幼时，因母亲工作关系，我们居住在一个华侨农场，农场依山傍水，果树林立，人景皆佳。离家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条小河，宽约十几米，深不过膝。河水四季潺潺流动，春冬之季河水尤为清澈，河石历历可数，时常可见小鱼儿在其中摆尾游动。
河岸两边是农场生产队的芭蕉林、甘蔗林、稻田和一些蔬菜地。清澈的河水、苍翠的果林、碧绿的菜畦以及稻谷的清香给我们这些孩子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这地界在我们眼里简直就是乐园。
        我的小学坐落在河对岸一个傣族村子里，于是小河便成了我们上学的必经之路。我最喜欢在春冬的清晨过河，河面上缥缈着一层朦胧的雾气，迷蒙中我们努力试探着找到河中央的垫脚石，穿过浓雾来到岸边，回首看时，雾依然迷漫着缠绵着，竟然看不出河的对岸有多远，只是听到后来的孩子们的说话声，却不见其人影。伸手摸摸脚边的河水，有凉丝丝的感觉。
        夏天，是河中最喧嚣的季节，小河真正成了我们这群学生的乐园。放学铃一响，我们背着轻轻巧巧的书包，飞快的跑到河边，扔了书包，踢掉凉鞋，挽起裤腿，冲进河中打起水战。一人说：“等等，别把红领巾弄湿了。”另一人说：“解下来。”然后大家又一哄的上岸解红领巾，或叠整齐了小心的放进书包，或搁在书包上。河里便水花四溅起来，胆小的尖叫着跳上岸，胆大的立时成了水鸭子，河里岸上一阵笑声。那阵喧闹惹得偷食稻谷的麻雀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吓得一哄而散。一群群的麻雀不断的从谷穗上扑棱棱的飞起，引得孩子们又一阵大叫。连河边喝水的老水牛也惊得抬起头，看见是一群孩子在嬉笑打闹，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里似乎也满含起笑意来。
        河中的游戏总是与河有关，我们摸河中鹅卵石比赛谁的最漂亮，或选一个稍微宽阔一点的水面比谁扔的水漂数目最多。有时在靠近岸边的石头缝中捉花棒棒鱼。河中的小鱼大约有一虎口长，身上长着一道道彩色斑纹，像一根根花棒棒，我们就给它起了个“花棒棒鱼”的名字。花棒棒鱼是个小精灵，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围住它，明明看见它已在我双手的包围中，而它却能轻易的从我手心逃脱，让我怅然不已，但总有更机灵的孩子捉住它。捉住了，就在河滩上挖个小水坑养着，回家时拿草穿起鱼鳃拎着走，路上大人碰见了会说：“这孩子真有能耐，捉了那么多鱼。”拎鱼的孩子便沾沾自喜起来。
        除了捉鱼，上游几个因水位落差冲击而成的水潭就成了游泳的好去处。男孩女孩们各选一个相距较远的水潭做领地，互不干涉的玩耍起来。水潭不大人又多，游动时不是你的腿碰到我的下巴，就是我划水的手拍在你的背上，总引起一阵叫嚷声，游得不痛快时，就比试凫水的时间长短。裁判喊一、二、三时，忙捏住鼻子蹲下身去，总要到憋得实在受不了时，才忽的一声从水底钻出来，忙问谁憋的时间最长。
        雨季来时我们很不高兴。头天还水流清澈的小河，一夜之间暴涨好多，上学的捷径消失了。一群孩子到了岸边看见变了脸的河翻滚着浊浪，张着大口吞噬人一般，胆大的男孩试图趟过河去，但才到河边就被咆哮的河溅得满身是水，吓得赶紧打消念头，孩子们只得沿着河边田埂到上游寻大桥过河。那时很羡慕住在大桥附近的孩子不用绕很远的路就能到学校。但雨过天晴洪水退去后，又欢喜每天必经的小河比枯燥的大桥乐趣多多。年年岁岁中，我们也渐渐懂得河水缓流与暴涨都是不能违反的自然规律，如同人生的起起伏伏一般，应该顺应其变化。
        这条小河给上学的孩子们增添了无数的快乐和童趣，同时也给我们一家带来了许多融融的亲情。
通常在星期天早饭后，妈妈将我们兄妹三人积攒了一周的脏衣物和家里的床单被褥拆了，用箩筐担着，带着我们三个孩子沿着小路说笑着往河边去。
        没走多久，隔着金色的稻田和碧绿的芭蕉林就能听到河水的哗哗声。哥哥总是第一个穿过田埂跑过蕉林冲到河里，裤腿都忙不得挽就与对岸的某个目标打起水战。妈妈忙在岸边说：“挽起裤腿再玩。” 但妈妈的话就像哥哥耳旁吹过的清风一样。妈妈看他那样，也懒得再管，找个水深的地方，就着旁边一块平坦的石头，将箩筐中的衣物倒出，准备大洗。乖巧的小弟弟紧随妈妈身后，扑在河滩上立马展开他浩大的工程??刨沙子挖水坑。接着，哥哥按妈妈事先的吩咐回来了，敷衍了事地洗完他的衣服，马马虎虎的晾晒好，就跑得不见踪影。我总是很羡慕哥哥敢去水流湍急的地方探险，弟弟能自顾自的玩耍。我明白自己是女孩，要帮妈妈干活，于是耐住性子洗衣服，大的床单褥子是洗不了的，就挑些小样的衣物洗洗。
        不久，河岸边灌木丛上就铺满了花花绿绿的一大片衣物。我将小的衣物洗完后，妈妈也不阻止我在河里玩耍。我摘树叶或花枝扔进水里，看它们浮浮沉沉顺水而下，漂得远时，又忙不迭的去追取。有时还故意将凉鞋扔进河里，看它像条大鱼一样翻滚扑腾，但有一次运气太差没追上鞋子，让水给带走了，惹得妈妈很不高兴，将我呵斥得灰头土脸的，哥哥却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坏笑。
        下午时分，妈妈在河边唤我们的名字。这时哥哥从下游浑身是水的回来了，战利品有时是一串花棒棒鱼和泥鳅，有时是几个大蚌，有时又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那时我也在河岸草丛中捉到了几只红蜻蜓和一把美丽的野花。弟弟的杰作是河滩上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水坑，以及满身的沙子和小花猫一样的脸。妈妈与我们一起将晒干的衣物折叠好收拾进干净的箩筐。在夕阳的余晖中，妈妈带着唧唧喳喳的我们以及我们的战利品和美丽的回忆踏上回家之路。
        不久，初中繁忙的学习生活不得不让我疏远了小河，高中、大学时小河已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直至回到父亲的故乡工作就彻底告别了小河。虽然小河在我成长的路上渐行渐远，但这条蓬勃着生命的河流一直流淌在我的心中，午夜时分，我常常梦回河边与童年的伙伴们嬉戏玩闹，小河成了我心中最爱的胜地。
        二十余年后的某日，我带上九岁的女儿想重温童年的生活。我们急急忙忙来到小河原址，只见小河旁修建了一个小公园，种植着黄槐、棕榈和三角梅等，黄槐是一树的灿烂，三角梅的花枝爬满了公园的栅栏，不远处高楼林立，街道宽敞，高速路上车辆往来繁忙，一片繁华景象，而我心中最美丽的小河却流淌着污黑的水，一股刺鼻的气味迅速灌入鼻腔，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让人头晕，据妈妈当年的同事说，那股恶臭来自上游蔗糖厂排放的工业污水。
        面对着这条昔日生机勃发而今已面目全非的的小河，我很痛心，为什么工业的发展总是以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为代价。
我知道，我寻觅的那条清澈的河流已彻底消失了，同时湮灭的还有那些飘满稻花香的稻田和翠绿的甘蔗林、芭蕉林，以及花棒棒鱼的家园、孩子们的乐园以及我魂牵梦绕的童话生活。
        一条河，永远流淌着水，流淌着快乐，流淌着生命。你爱惜它，它给你带来美丽的乐音，你不爱惜它，它回报你的只剩下遥远的记忆。

素心如雪

唉，此文段落开头的格式，我编辑了无数次，都不成功，疑惑是俺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了，还是雪坛不认识俺了，郁闷。

南方

素心是在大声嫉呼：还我童年！
儿时的记忆总是很美，一切都无须雕琢；但世界总是在变。也许很多年后，这条河里又会有许多花棒棒鱼，还有捉鱼嬉水的孩子。

冷香

童年的回忆,永远是美好的感受.看了素心的文文,

不由也把我带回童年那时光........捉鱼.粘知了.等等.真有趣啊!     

素心如雪

引用第1楼素心如雪于2009-10-13 08:36发表的  :
唉，此文段落开头的格式，我编辑了无数次，都不成功，疑惑是俺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了，还是雪坛不认识俺了，郁闷。

希望托南方吉言能让孩子们复制我们当年的快乐生活。

素心如雪

引用第3楼冷香于2009-10-13 11:05发表的  :
童年的回忆,永远是美好的感受.看了素心的文文,

不由也把我带回童年那时光........捉鱼.粘知了.等等.真有趣啊!     

冷香老师有一颗童心的。

青藤萝

盛满童年欢乐的河，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它都在记忆里叮咚流淌。

倚槐卧雪

又知道一件事，
原来素心小时候是那样的皮，
以致于现在回忆起来，文字都有点不安分。
小河没了，还有那个很大的池啊，
还有你家屋后的茶山什么的，
何必去惹那些现代工业文明所产生的灰垢呢？   

倚雪

童心的河流是无忧无虑的,长大了的河却是乌烟瘴气的,从快活到郁闷......

素心如雪

引用第2楼南方于2009-10-13 09:31发表的  :
素心是在大声嫉呼：还我童年！
儿时的记忆总是很美，一切都无须雕琢；但世界总是在变。也许很多年后，这条河里又会有许多花棒棒鱼，还有捉鱼嬉水的孩子。

呵呵，俺老矣，“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