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作者：星月舞剑]

倚槐卧雪

        一片碧海，几多苦涩；一座孤岛，几多岁月？

                                           ??题记



       大海是孤岛的根脉，也是我的根脉，灵魂就象一只小船儿，永远在梦幻般的大海里漂泊着。一辈一辈子的孤岛人，生活在汪洋无际的岛屿上，唯有极少数人能游出沉沉浮浮的大海，踏上隔海相望的陆地，我的爷爷算是其中一人。在其风雨人生中，大海始终是他精神的寄托，是他夜里无止休的梦呓。爷爷活着的时候，常常念叨：“海水本是孤岛人的泪水。”孤岛人的泪呀，汇成了咸腥苦涩的海，喧哗涌动，似乎诉说着什么？
        孤岛的故事，我耳熟能详。岛的北坡有一座海神娘娘庙，林默娘娘是渔家人奉若神明的图腾。有一年，曾回乡认祖归宗，拜谒过这座即供奉着神祗，又祭祀先祖的寺庙。在游历了大江南北难以计数的庙宇后，再瞧瞧眼前这座小小的海神娘娘庙，它寒碜得可以忽略不计。岁月的风剥雨蚀，令人倍觉凄凉。雾蒙蒙的日子，海天之间，笼罩着氤氲的潮湿。此时的大海，很像一位炼达得道的僧者，沉吟低唱着神歌，又像扯帆出海的汉子，干嚎着粗犷的渔歌儿。
        夜里秉灯，查阅家族的宗谱，细细地翻读卷卷黄页，那竖排交叉，密密麻麻的名讳，历数祖辈，上溯五代，都是孤岛上的打渔人。从我爷爷这辈开始，才产生了要浮出大海的欲望和念头。孤岛，属火山岩礁，岛礁嶙峋，根本无法种田打粮。淡水也奇缺，基本靠蓄天水。房前屋后间种蔬菜，点缀餐桌上的吃食。为了糊口养命，只能依赖打鱼，换取生活的必须品。这种勉强求食的日子，就决定了打渔人被动的生存命运。“打鱼过日子，一生也无望。”这就是孤岛人的宿命。
       听父亲讲过，爷爷天生的叛逆性格，不甘心死守孤岛，终其一生。新婚不久，便陪着新娘子来到海边，伫立在昂首插入大海的鹰嘴石上，久久地凝眸隔海相望的对岸。胴色的面颊肌颤动着，坚毅的眼神炫烁着，沉沉地说：“我要到对岸做生意赚钱！”对岸的小城，夜里眨着明明灭灭的诱人灯火。对爷爷来说，那里是个陌生的世界，脱离开大海，却不知自己将走进地狱？还是走进天堂？
       小帆船缓缓地驶离了新婚妻子的视线，悠悠的白云倒映在镜面似的海水中。秋凉习习的海风，从海面缓缓吹过来，奶奶没有滴泪，弥漫的雾气湿透了蓝襟布衣。婶子喊她，转过身的功夫，泪水才夺眶而出。婶子抚慰她：“嫁给打渔的女人，都是咸水的命，男人外出闯一闯，兴许还能有些出息哩。”
       沉甸甸的思念和遥遥无期的等待。大海深遂而幽怨地呼啸，时而淹没了生离死别的梦魇，时而又掀起了孤寂的心浪。日月更迭，日子象冷风凄雨，爷爷一直没有回来。一片汪洋隔断了相思，也隔断了音信。后来知道，他在小城待了一年零五个月，四处打零杂，找不到固定的依托。城里的日子，本不象企盼的那样。灯火只肯为有钱人家照明，穷人卷缩在街角吟泣。偶尔爷爷托人捎来口信儿，发下海誓：“如不混出个人样子，就永不回家。”奶奶失望了，她心里想的，嘴上对谁也没有说。丈夫留给下的念想儿，就是生下了我的大伯。历年都有出岛讨生计的男人，一去不返，永无归期。从载着爷爷的小舢板，扬帆摇橹的那一刻，奶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可她依旧执着地冀盼着。她常常独自呆立在那块伸入大海的鹰嘴石上，遥望隔海的对岸。我那次回乡到过鹰嘴石，它倔强地昂着头，身下滚涌的潮水，溅起星碎的浪花儿。我站在上面，海风吹拂着面颊，双眼能洞穿秋水，透视岁月。过往的船只从眼前驶过，便幻想着奶奶的当年，也是这样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瞅着大海，仿佛丈夫会在某只帆船上与自己呼应……
       在我的印象里，奶奶织得一手漂亮的毛线活儿。妈妈告诉我：“年轻时，奶奶是织渔网的快手，没有人能比得上。”奶奶就是靠着给岛上的渔行，日日夜夜地编织渔网，挣几个薄钱儿。她也每天随着潮涨潮落，到海滩挖蛤蜊、打蛎子、捉蟹子、拣海菜，以此来维持生活。这样的苦与累，却从未听奶奶讲过，不知她对这段日子，是不愿重提？还是自认命该如此？
       那年的腊月间，爷爷终于回到了孤岛。俗语说：入了腊月年烘烘。随着年味越来越浓，也不知爷爷与奶奶的久别重逢，是什么样的心景？离家远游的人回来了，年过得滋滋味味，爷爷醉了，奶奶也醉了。夜里的圆月不再缺失，一丝羞云悄然缠绵，十个月后，有了我的爸爸。转眼又是一年，爷爷重返孤岛，将奶奶、大伯和我的爸爸接出了孤岛……站立在陆地上，人就没有了沉沉浮浮的漂泊感，可是大海镌刻在灵魂上的印痕，依然凝结在家族的遗传基因里。
       至今，家族里的后人，仍然改不了渔家的秉性和饮食习惯，喜欢吃粗粝的主食，用大海碗，盛满满的“大喳子”玉米稀粥，喝得额头渗出一层毛汗。用长脖子大葱蘸着面酱，就着咸鱼干，大口吃贴锅的玉米面饼子，如若咀嚼那段流失的生活……

倚槐卧雪

回复作者：明月如水
星月，好久不见了呢。喜欢你的新文章喜欢之一，
给我们看一种异样传奇的人生
喜欢之二，看到一个普通人向上的生活
喜欢之三，内容的厚重
喜欢之四，文字的精彩推荐精华！
此外，感觉文章主要为顺叙，于文章中略带传奇的人生，行文显得有些平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别的叙事方法，可能更抓人心。拙见。

倚槐卧雪

回复作者：金风细雨楼
第一次看这篇文章的时候，单位的电脑没开音箱，却似乎听得到浩瀚的海的呼啸，如同一个咒语威慑着试图改变命运的人．在满天摇摆的氛围中，也一直有一双坚定的手臂，它的主人目光坚定的出奇．整篇文章不亮丽，却显得益发深沉．星月君此文，读来荡气回肠，几位斑竹精华得当．就文章的后三段与星月交流一下．＂奶奶的生活＂一段与主题似乎远了些；后两段也没能完全凝聚起文章中厚重的主题．尤其是结尾一段，＂如若咀嚼那段流失的生活＂给我的感觉应是寻根与怀乡的情结，与前文历经艰苦走出去的精神矛盾．或许是金风没能细细领会这篇文章的深度，星月勿怪．
回复作者：星月舞剑
     我读了几遍金风的评，反复思考着。你所提的后面三段，有一定的道理，我本想串插这段会彰显主题，现在读起来有游离感，这也是我写的东西里，经常出现的问题。写着写着就有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