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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琴铜剑伴书香
琴棋书画中的琴是一种乐器,刀枪剑戟中的剑是一种武器,一张琴和一柄剑能够与书相伴,那是琴的造化,也是剑的荣耀。这是我首次走近铁琴铜剑楼时,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感悟。 瞿氏铁琴铜剑楼位于常熟市东郊的古里镇,是瞿家先人绍基公于清乾隆末年创建的藏书楼,历经五代,其宋元善本、明清稿抄、珍稀古籍著于《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者达1228种10万余卷,书上名人题跋多达60余家,富有特色、名闻遐迩,与山东聊城杨氏海源阁、浙江钱塘丁氏八千卷楼、浙江归安陆氏皕宋楼齐名,合称为清代后期四大著名藏书楼。铁琴铜剑楼曾毁于战火,或许是天佑爱书人,留下了宅院之东的两进藏书楼和全部藏书。与它齐名的其余三大藏书楼就没有这么幸运,先后在历史的风云变幻中散失。1991年12月铁琴铜剑楼纪念馆修缮后正式开放时,邑内老人何杲先生为此曾作诗赞道:“清代藏书竟物华,瞿杨丁陆最堪夸。百年云散风流后,虎视中原只一家。” 清代家境丰厚,财大气粗之人,可以用金钱购房置地、买官纳妾,莺歌燕舞、享尽天福;而耗尽财富用来藏书,致力于家乡文化的传播与积淀之人,该具有何等高远的目光,何等壮阔的情怀!我细细打量着瞿氏铁琴铜剑楼五代楼主的照片,他们的装束具有不同时代的特征,他们的内心却蕴含着共同的意愿。二百余年的岁月守望,凝聚着瞿氏一门不忘祖德,世守不替的执着信念,历经七朝,传承五世,每一代都有可圈可点,可歌可泣的不世之功。第一代创始人瞿绍基,在世65年,自幼居家勤读,学业品格长进,生活自奉俭约,崇尚多文为富,嗜书如命,好学不倦,在家藏经史图籍基础上,广泛购置宋元善本,经十年积聚,藏书达到十万余卷,创下了传世伟业。第二代传人瞿镛,在世53年,性好读书,濡染家学,知识广博,藏书为乐。他不惜重价,广收流散民间之宋金元精椠珍藏,藏书楼收藏愈丰。他精于校雠,对版本目录、尊彝古玩、金石文字辨析精当,编有《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第三代传人瞿秉清,在世49年,时逢战乱动荡,秉渊、秉清兄弟功在护书,先后七次将藏书装船迁徙,大江南北四年飘荡,得以避免了藏书的覆灭,后有《虹月归来图》为证。藏书转移过程中,宋刊本的古籍《广成先生玉函经》遗失,瞿秉清抱恨终身,遗言儿子瞿启甲,即便倾家荡产也要找到此书。第四代传人瞿启甲,在世67年。他克缵前徽,兢兢世泽,著有《铁琴铜剑楼藏书续目》,且历尽艰辛卅年,找到了遗失的《玉函经》,花重金购回,完成了父亲遗愿。在任“常熟县县立图书馆”首任馆长时,慨然以“铁琴铜剑楼”藏书相赠,热忱公益之心,令人肃然起敬。临终前他还遗命家人“书勿分散,不能守,则归之公”。第五代传人有三位,瞿济苍、瞿旭初、瞿凤起。他们继承父亲遗愿,在战火兵灾和社会动乱中,艰辛护书。新中国成立之初,他们秉承遗志,将“铁琴铜剑楼”藏书、碑拓,以及其他文物捐赠国家,五代楼主代代相传,化私为公成仁成义,谱写了中国藏书史上的灿烂篇章。 “铁琴铜剑楼”与其他藏书楼的不同,还在于那张铁琴与那把铜剑。传闻琴常为桐木所制,故而妙音静远,若用铁衣包封,必定多了几分厚重;剑总是精钢锻打,因此削铁如泥,如用青铜铸就,必定多了些许平和。诗言志,歌咏言,藏书楼创始人瞿绍基对琴和剑都曾经咏过诗,《琴书悦性灵》诗曰:“一室琴书古,研摩饮德馨。文垂珠错落,响彻玉玲珑。偶而恬心志,悠然见性灵。朗吟宵月白,终曲暮山青。杖引燃藜火,徽移入户星。诵弦饶至味,俗家几曾经。”另一首《剑化为龙》诗曰:“宝气腾空跃,丰城书匣逢。谁知腰畔剑,化作水中龙。离合何多幻,雌雄定适从。共惊升碧落,无复淬青锋。飞向寥天阔,冲开骇浪重。延津神物在,何处访遗踪。”这两首五言诗,一首寄铁琴于朗读之中,一首寓铜剑于诗情之内,琴剑书自然融合,读之令人动容,不可胜言。据史料记载,瞿氏藏书虽不外借,但藏而不秘,供人饱览,而且无论亲疏,不分贫富,一视同仁,来者不拒。为接待读书人,书楼内辟有专室,还免费供应茶水膳食,为远来者提供食宿之便。这样的开明之举,实质上就是现代图书馆的雏形,多少莘莘学子在此遨游知识的海洋,多少寒门秀士在此迈开了求仕的步伐,他们接受了书的润泽,琴的滋养和剑的启迪,有不少人成为常熟乃至中国历史上的有用人才。 归途中,我看到了路畔的那块巨石,上面镌刻着“古里仁风”四个大字,与青墩塘对岸古色古香的铁琴铜剑楼、文昌阁、东湖书院遥遥相望,真是书香飘逸,仁风和畅,但愿历史遗存的好风气,先辈坚守的好传统能代代相传,永远飘香。 2017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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