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壕驼铃（二十四）

任中恒

                 二十四

     萨玛丹的出身极其复杂和隐秘，鞑靼各寨子的人都知道萨玛丹与大辽皇家有一定渊源，或许血脉来自契丹皇族宗室。在萨玛丹名声大震金山南北、边壕东西以后，她逢人也常以大辽皇族自居，这也是她作为酋长的外公传导给她的结果，外公在她小的时候，逢人必讲小丹丹（萨玛丹的乳名）是契丹人，是皇室血脉。
    其实，她的母亲是鞑靼寨出生的人，名叫达露格格，在契丹族血腥佂讨挞伐室韦时，老酋长为了规避本族及相关寨子被契丹人屠寨，将女儿许给了一个与皇家有些关系的流亡契丹族人，女儿婚后，一直与这位丈夫在感情上存有隔阂，只是当时鞑靼酋长为了在江湖互相绞杀的乱势中，不去招惹契丹人，甚至讨好他们。达到全寨子里的族人平安度过乱世，才屈辱攀上大辽国的皇亲国戚，把鞑靼寨生死存亡的责任，重重的压在了女儿身上，女婿名叫耶律东丹，是太祖长子耶律陪的五代氏孙。自东丹王背离朝廷逃难南边的后唐起，这支宗室就远离契丹王朝，后来他的远曾祖耶律陪被进攻后唐的石敬唐部下杀死，哪支人为避祸北来，迁徙中碾转到了金山大岭里，表面是与鞑靼寨较近的几户逃难人家，可这几户人家内心仍牢记自己仍是大辽的血脉。家谱几经向朝廷呈送，终于在南投后唐的130年后，得到了当时皇上辽顺宗耶律浚的确认，纳入皇家宗谱，并列入皇族，准予重用。就在他们搬迁黄龙府之前一个月，耶律东丹将攻取鞑靼寨时，被达露格格美色所吸引，就以保证寨子安全为诱饵，骗取了这段婚姻，之后耶律东丹远去 驻防高丽，现已妻妾成群，就把达露格格撇弃在鞑靼寨。
     这  种交易性的婚姻，虽然避免了一场血腥的族群杀戮，可也拆散了达露格格和室韦梵语书生葛根铁沾这一对情人，毁了一对情侣的幸福。酋长万万没有想到他亲手割断的这段姻缘，却一直藕断丝连，女儿与葛根铁沾仍旧保持了旧爱，关系维持了多年。那一年达露格格的丈夫耶律东丹远走高丽，背弃婚姻，达露格格才与葛根铁沾又捡起旧情，每年借着庙会、佛节等机会，俩人隔三差五就会在相隔百里的石板寺相会，或葛喇嘛以化缘名义途经鞑靼寨隐秘私会。后来达露格格就生下了萨玛丹。等待葛根铁沾还俗一直没有如愿。达露格格活着时曾告诉葛喇嘛他们有女儿一事，并在萨玛丹三岁时，达露格格最后一次在石板寺与葛喇嘛约会，就带着萨玛玛一起去了石板寺。葛喇嘛曾见过自己的亲生骨肉。后来达露格格有病死了，他们才断了私会。那时，葛喇嘛只是忌惮于佛教戒律深严，一心求禅悟道。达露格格生前也忌惮于朝廷礼法，恐惧耶律东丹再返鞑靼寨。她与葛喇嘛俩人一切都在暗中往来，不敢向外人公开，因此没有任何人知到这段秘密的情缘。那日，在蜀国庵蜀国公主仙逝时，葛喇嘛已经知道萨玛丹就是自己二十多年未见的亲生女儿。虽然当场看到他亲手为达露格格打制的定情金簪蛂在萨玛丹头上，验证无疑那就是自己的女儿无疑，况且萨玛丹脸上恍若还有三岁儿时的一点影子，并越看越与达露格格相像，与自己在某些地方也有些相似。在超度蜀国公主亡灵时，葛喇嘛强忍自己情绪，努力掩盖着一段隐情。被自己虚妄一生的所谓尊严压抑着，受制于自己的名望声誉和佛家清规戒律，葛喇嘛强忍内心的血脉亲情，面对女儿而不能相认。
    这次进入千户府，他抱定不为女儿报仇雪恨绝罢休的决心，他最后那点血脉的失去，死时的那种惨状，严重的刺激了他，他疯了一样，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有韵律的自我吟咏着：“陌陌荒原鸟乱飞，骨肉惨死强忍泪。古藤落瓜何须葬，不诛凶手无颜归”。
他袖中藏着一把一尺长的鬼头刀，默默的念叨着，血债必用血来还的絮语，就急匆匆赶到石垒部千户府邸。

    婆卢火都统见进来的是一位年届六十的佛陀，由于多年对佛教的心仪，都统对这个佛陀多少还心存一点敬意，于是就用和善的态度问：“下面来者何人？一个佛家之人为何如此大声喧哗，旁若无人，怒不可遏，成何体统。你闯入千户府大堂。有何急事冤情，请着实禀报。”
     别看葛喇嘛年岁已高，但他在寺中磨练了强壮的体质，几十年研究梵文博技，练就深厚的功力，佛学、武学、悟道颇深，斑发鹤颜。声如钟鸣。双掌一合，对上座的婆卢火都统说：“老衲是边壕界外人，住阻卜堡东，现为石板寺住持，葛根铁沾是也，人称葛喇嘛，老衲状告烦扰世间百姓的反金复辽的恶人，他们掀起争权夺势之潮，四处推波助澜，各堡搧风点火，造成江湖频繁流血，祸事丛生，民间难尽杀戮，到处都是哀鸿遍野之惨状，老衲实在看不下去，为保纳水金山一脉众民太平，老衲不得不代表一地劳苦民众，出来请千户做主，制止这位北辽遗孽，反金罪魁祸首---罕德，他到处蛊惑，煽动叛乱，将举旗造反。危害国之安宁，危害民之生命。特请千户大人惩戒反贼，诛杀这位个叛军之首罕德。只有当众斩立决，方能渡劫一场大型杀戮，解救大金之民于水火，也是千户正天地伦理，为朝廷匡扶正义，震慑扼制邪恶之举。”
很显然，葛喇嘛也错将婆卢火当做了古迪猛安。
     忽然婆卢火不顾自己足痛，从虎皮座椅上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葛主持，此事涉及朝廷重大事件，切不可胡言乱语。你说罕德千户要背负朝廷，起势造反？你可有证据？这是一个满门抄斩的叛国大罪，不可望风扑影，栽赃陷害。特别是葛主持您作为一个得道高僧，更不得乱打诳语。我可以告诉你，本人乃是泰州都统完颜婆卢火，一等朝廷命官，你所状告的是长春州呼沙虎都统部下罕德猛安，也是朝廷命官，你必须拿出证据。在我帐下谎报军情就是死罪，你懂吗？”
    “老衲当然铁证如山，这是出自罕德之手的造反纲条，请都统千岁亲自过目验明。”


     葛喇嘛听了婆卢火对叛军的决定之后，大呼一声“好！都统千岁英明，您作出果断抉择，乃大金国万民之福，是拯国救民之大略，挽救了万众生灵，免生一次大地涂炭。老衲在这里为你叩拜，祈福千岁延寿，不过与罕德同来的喀喇城任郎中与此案毫无关系，这次他们俩前来，任神医切实受到恶徒罕德的胁迫，来前并在神医家里洗劫掠来大量金银，谎称赎买劳役，其实就是图谋不轨，增添反金兵马。任郎中在此多年，游走乡里，驼铃叮当，品行端正，边壕两侧，有口皆碑，神医并非与罕德同路之人。另外千岁病体遇见到神医，就会福星高照，神医手到病除，老衲敢保神医与罕德绝无牵连，也敢担保您遇贵人，不出十日，病了消失。请都统千岁明鉴。”
     婆卢火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让古迪千户立即组织人马，连夜水路旱路两路并进，围剿多果城罕德大营叛军。他让辉儿留下，命侍卫把他抬进入了后府。
     古迪命各路千总各自调取人马，分成三路包围了多果城罕德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