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壕驼铃（二十三）

任中恒

                                  二十三
    古迪总管听了罕德说的这些话，这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泰州军马大都统婆卢火就在上座，赎买苦役之事，本归泰州都统府管辖，自己只是一个地方猛安，别人尊称为千户，不过就是一个大一点劳役人群的看守。哪里有权决定赦免或释放契叛军丹奴役这样的大事。特别是见到堂上摆着大批金银，真的唯恐婆卢火都统怪罪与他。于是，他在大堂一侧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罕德和辉儿抱拳施礼说：“二位从长春州远道而来的贵客，敝人乃是石垒部猛安古迪，虽是此地总管，而堂上正座位上的这位，是大金国太祖义子完颜婆卢火都统，他此次前来就是按圣上旨意，特赦这批契丹奴役。你们赎买契丹奴役之事，请二位禀报都统大人，由都统千岁定夺。”罕德、辉儿及另两位随从紧忙跪地扣头，惊呼叩见皇子千岁！

     婆卢火不紧不慢的说：“好好，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此寻医也是我这次来的目的之一。前些年就听到此地有位南蛮人的郎中很有名望，早就有意把他请到泰州统军司都统府里见一面，因多年公务缠身，多次南去佂讨，攻城拔寨。曾随太祖阿骨打攻打燕京，千里追寻契丹分裂势力耶律大石和萧氏德妃，踏入黑车子荒漠深处，奔走戈壁阔野，晓行夜宿，鞍马劳顿，久劳成疾，落下了脚足痛的祸根，经过泰州督统府医政院众医工医治，都未对症，五年未能治好，天冷下来，足痛无比，犹如针刺。骑在马上还没有感觉，一下马就双脚不敢落地。前些年就有意请神医给本都统医治，可总不逢时，多次错过。神医在纳水两岸，边壕东西，医术流传甚广，今日得以幸会，我的双足治愈有望了。敢劳神医给本都统瞧一瞧，这双足到底是啥病。今日幸会也是验证神医之名，可否实至名归。当下南方战场进展不利，许多兵将身体不适，过月余我的四弟四太子完颜宗弼，也要从黄河南岸回到乌珠马场，调理疗养一段身体，务请神医届时到场帮忙。”
    辉儿没想到真是大官好见，身为大金国一等官员的婆卢火一点皇太祖义子的架子都没有，一幅和蔼可亲的态度，尽管有病在身，还在客客气气的侃侃而谈。
    婆卢火对罕德提出赎买奴役的要求一口应允了，罕德对赎买羁押囚禁奴役的借口本来就是一句编造的谎话，实际上长春州根本就有开矿冶炼的哪码事。只是辉儿在鸭子河听路人说过开矿一事，记在心里，教会罕德作为一种借口。可是机缘巧合，正赶上金皇大赦之年，也是石垒部契丹叛军这些奴役被赦之时。婆卢火对此也不追根问底，他见到罕德的通关公文和身份公函，特别见到“神医”，他态度立刻柔和起来，恳切的说：“羁押在这里的契丹人，部分是蒺藜山大战时的俘虏，有的是耶律大石部下和拓展一时的北辽叛军，大都伏归已久，常年在此耕作、牧马、渔事、围猎，采珠，为奴多年，几番轮换去东北界壕和临潢北部界壕疏浚。付出很多苦力，他们固牢城防，夯实边壕，筑起一道三千余里的军防壕界，同时为军粮囤聚征调、军马牧养应招都多有建树，我皇体恤民情，洞察民态，感恩当今皇上，解除这些人多年奴役的身份，让他们变奴役为平民，准赦回归松漠老家探亲，就地安置过正常平民的生活。今后你们用工开矿，可以从他们中雇佣，但是，今后你们要记住，这些人绝不是奴才身份，他们有皇上特赦圣旨，今后乃自由之身，只要大赦后遵序大金国法条，大金国就许他们与之各族群一样。归附大金国就是大金国的臣民，贵贱与而同等。我可以告诉你，我同意他们与你们一同去开矿冶炼，只是看你们能给他们多少工银，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旧时的叛军役夫了，是大金国新的臣民，有讲价讨价还价的资格，有去与不去的自我选择。不过当下他们有的已经拖家带口，外出开矿有也有难题。我先提个价吧，出工一日三餐，每人月银至少一两，超时另算，必须一月一结，不许拖欠。如罕德千户若是同意，我即可做主，让他们尽快做好离开石垒部的善后，五日后即可随你们整装启程。不过你们给出的赎金还是少了一点，应该给与每人五两，一两用于补偿石垒部千户这些年对他们管护之付出，二两发给奴役本人安家生存之用，二两充盈泰州军用库银。我知道你们今日带来只有八千两，尚存两千缺口，但是不要紧，这些人你可先行领走，只要把那个背药箱的神医留下就行。过几日用两千两白银将其赎回，不过这是治好我的病为准头的赎人银两，如果我的双足仍旧治不好，就麻烦罕德千户还得多付两千两，再来赎人。我这人就是讲道理，对好人奖给，并对违命者，以此教训惩戒，重罚那些虚张声势，骗财害命拉骆驼的江湖郎中。”
     婆卢火说着说着，把眼睛盯在了辉儿的药箱上，那箱子上汉字写着“喀喇城郎中任继辉”转过眼神瞧着辉儿说：
     “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就是南国东京汴梁城来的哪个人称神医任继辉吧？现住北面50里的喀喇城。”
    辉儿紧忙上前施礼，怯怯的说：“敝人正是汴梁城京东任家药房的少东家任继辉，多年前受母亲之托，前来喀喇城寻父，在此已十年有余，喀喇城中敖律家族的敖律请在兵荒马乱中收留了我，现在乃是敝人岳丈。敝人切实学业不精，不敢担当神医之称谓。不过都统千岁如果有用得着任继辉的地方，我将为您全力付出，效犬马之劳。对你的病况在下把脉后即可诊断。”
    辉儿正在向婆卢火回话，要近身为婆卢火瞧病，突然从大堂门外闯进来一人，此人身材魁梧，声音洪亮，底气浑厚，口喊重要军情禀报：“请千户悉心观察，近期恐有大事发生，契丹流民四方聚集，造反起势的势头明显。希望千户大人尽快平息一场将要血流成河的大型祸事。缉拿契丹复辟造反的罪魁祸首罕德，就是他正在鼓动一场大型造反行动，他要推翻大金朝廷，复辟大辽旧制，把一个好端端的太平世界，引入一场血腥杀戮之中。”葛喇嘛大声喧哗，指着罕德大吵大嚷。
     辉儿听了心里一震，抬头一看，认出此人正是石板寺住持葛喇嘛。原来葛喇嘛听到了他的女儿萨玛丹被罕德手下惨杀而死，他就急速的赶到了喀喇城，向朵朵问清了原委，又赶到多果城罕德驻军大营，并以云游喇嘛为萨玛丹亡灵超度的名义，进入多果城停尸的耳房暗室，葛喇嘛开棺检查，验证了死者就是自己的女儿萨玛丹，他悉心的查看了刀伤。发现女儿身上十八刀，刀刀要命，残忍之极。葛喇嘛再也忍耐不住了，彻底的突破了佛家那种矜持。那种父女亲情已经不可压制，他非要找到罕德将其置于死地的情绪爆发出来，为了不被人们所知的女儿，他要报仇雪恨。
    葛喇嘛是一个颇有心机的人，他调查清楚了整个杀戮谋划过程后，察觉到近期罕德近期将要带兵举旗起势的内幕，并在兵营松懈时偷偷的在罕德的大帐中盗取了《举旗起势方略和各营名录》。之后葛喇嘛就紧忙向石垒部千户府邸赶来。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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