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母亲的怀念
  母亲是一二年去世的,那一年父亲七十岁,我总觉得对于母亲的离开,父亲显得过于平静。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父亲的生活似乎比母亲在世时更规律,每天也都很充实的样子。]吃过早饭,楼下的叔叔就会喊他去散步。散步后,那位叔叔回来了,父亲并不回来,而是直接去志刚广场的图书室看书。中午十一点多回来吃午饭、睡午觉。下午两点左右又下楼了,去散步或者看书。四点半五点的时候就回来了。我有时会开玩笑地说:“您下班了?”他就笑了。
  父亲对母亲的怀念,是在后来的日子里逐渐表现出来的,这种表现比那种极明显、极煽情的状态尤令我心疼,甚至不安。
]一次,我包酸菜馅饺子,准备就绪,父亲走过来和我一起包。他拿起一张面皮说:“和面时放蛋清了吗?”我说:“没放啊!”包了一会,他又说:“酸菜用开水烫了吗?”我说用温水洗了两遍,没烫。”它接着说:“肉也没炒熟吧!”我笑了:“爸你对我别要求那么高,弄熟就行了!”他也笑了:“不一定要这样做,只是你妈每次包酸菜馅的饺子都这样做。”他平静地说。我知道爸爸爱吃酸菜馅饺子,所以妈妈经常包。我看着爸爸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接着又说:“你妈妈这个人呢,做什么事都较真,不糊弄,也是挨累的命!”说完再也没有说话。
我突然理解了,父亲在怀念我的母亲,此刻默默包饺子的父亲定是想起和母亲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了。
为了不让父亲继续伤感,我说:“爸你包饺子好看,像饭店的饺子。”谁知父亲说:“我也是跟你妈学的,你妈聪明,你小的时候带你回你姥姥家,等车时在饭店吃了碗饺子,你妈当时就说这样包的饺子肚大褶少好看也好吃,回来就会包了。”
]吃饺子的时候,爸爸喝了一小杯酒,他说:“你这样包的饺子也很好吃!唉!你妈妈包点饺子那个麻烦啊!”说着还咧嘴笑了一下,然后不等谁回答就回房间了。那笑容分明是在掩饰他自己的内心,笑给我看的。
我回忆着,这该是妈妈离开后第一次说关于妈妈的话题。
]邻居的姐姐烫了一个时下流行的满脑袋都是卷的头,看着真挺好看的,我也烫了。回来时,给我开门的父亲看到我就一愣,而后竟以少有的激动态度说:“我没告诉过你吗?你和你妈一样烫头不好看,怎么还烫?”说完径直回房间了。
]年过半百的我,被突如其来的训斥惊住了,我从没记得父亲对我有这样的叮嘱啊。我站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烫了头的我像极了我的母亲。我坐卧不宁,不敢顶着这样一套卷发再见我的父亲,悄悄地下楼来到美发店将一头新烫的卷发烫直。我觉得每天顶着这样一头和母亲一样的卷发在父亲眼前晃来晃去,对父亲实在是一种残忍。
看到拉直了头发的我,父亲内心有种歉意。他说:“梳直发很适合你。”我说:“我也感觉是,卷发显老。”
]清明节又到了,给母亲扫墓父亲是一定要去,还要早早地去。记得几年前的一次,说好了早上六点半出发的,妹妹单位里有事耽误了一些时间,父亲等不及,下楼两趟,车还没来,父亲说:“她有事,不坐她车了,咱俩打车去吧!”
]每次墓前燃香、摆供品、行礼之后,我们姐弟几个就去指定地点烧纸钱去了,独留父亲在墓前。每次我都情不自禁地多次回头望过去,父亲消瘦而笔直的身体就那么平静而安详地站在墓前。
      一大堆的纸钱,很费一些时间才燃完,待我们回到车前时,父亲还没回来,我们就在车上等他,没有人去打扰他,回来后也没人问起,为什么这么久。
   父亲是个严于自律的人,不爱讲话,也不多事,从不给儿女找麻烦。越是这样我就觉得他孤独。弟弟也有同样的想法。小区里的老人多,在老伴离开时都是痛不欲生的,可是没过多久,就都找老伴了。于是试着问父亲要不要也找个作伴的。谁知父亲不高兴地说:“你妈妈走之前也说了,让我再找个伴的,她走了就有人给我介绍了,要找早就找了。”弟弟说:“不要顾虑我们,找个说话的人吧!”父亲有点怒意:“说啥话?说话!那能一样吗?”转身回了房间。留下我和弟弟面面相觑。我的母亲和父亲走过了半个世纪的岁月,那怎么能一样呢?弟弟感激地说:“姐,咱爸心里还住着妈呢!”
  说实话我们也不想找个老太太来的,建议父亲找个伴纯属为父亲着想。而父亲的态度真是让我们感动,更为为妈妈感到安慰。
  母亲离开时,父亲是平静的,离开后的岁月里也很少提及母亲。可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冷漠、更不是忘却而是怀念,是默默的、永恒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