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拥朱家坎（十五）

任中恒

                     十五
      韩把头说：“二掌柜，你先不用急，我们有时手中有枪并不一定地是好事，虽然有一定的阻吓作用，但是同时也会成为那些穷凶极恶蒙患绺子抢夺的主要物件。我和康老板现在都有伤在身，虽然并无大碍，也得养一两天，现在进朱家坎做买卖的日本人，眼前还打着商人旗号，可是他们的野心大着呢，你没见他们要控制的包括铁路、脚行、银号、粮食等买卖，都是涉及民生的事项。他们日后必成朱家坎商界的隐患。目前进入朱家坎的日本人只是零星人员，他们还不能大张旗鼓，明火执仗的来追查那批丢失的武器。那些危机朱家坎的蒙独分裂分子目前已经暴露，暂时不能在镇上公开露面。那两个毛子得到钱以后早回沟里去隐蔽起来，害怕当局追究，一时半会不会来朱家坎。至于田大头，这小子是兵油子出身，鬼的很。那些日本人是不会轻易找到他。我们想弄到他藏起的枪也不容易。不过那些对咱不利的对头，暂时还不会对我们咋样，放心吧任老弟。”
       火灾过后的康家馆子一片狼藉，康家又出了预想不到的大事，康老板八十三岁的老母亲受到大火的惊吓，又眼见火场中不知死活的儿子被抬走，一时心口痛病复发，折腾不一会就死去。康家少爷们都已穿上了一身白孝挂点红布条跪在门前，在饭店门前用木杆儿搭起了灵棚，老太太的尸体就被放在了棚子中央的木板上，棚口的木桩上挂起了八十三张过投纸。屋里屋外哭成一团。因烟熏昏迷太重还躺在早安医院里的康老板，还不知老母已经去世，紧紧地闭着眼睛心里只顾理清混乱如麻的心绪。
     那边康嫂披麻戴孝守在逝去的婆婆遗体前，并委托子女和伙计暂时不要告诉深度昏迷中的康老板，她自己扛起收拾破店旧铺及其发丧的担子。

     早安医院是很小的医院，里只有一个半中半西的瞧病先生，两个护士。医院唯一的病房里，只有十张床，也只有康老板和韩把头两人住院。韩把头的伤不耽误干活，护士给他俩包扎后，愣是把前来护理的把头夫人韩嫂夫人及其康家馆子的康嫂夫人撵了回去，他要自己管理照顾自己和康老板。无奈韩夫人回去了，家里乱作一团的康嫂子一会也走了。整个小医院的病房里很静，康老板虽然还昏昏的躺在床上，但他的神志早已从昏迷中醒来，只是满头包扎白沙布露出火烧焦的眉毛，紧闭的眼睛不愿睁开，时而眼泪从眼角流下，自己更不愿醒来。坐在床的头韩把头在一面为自己烧伤的部位自缠着布带，一面往烧烤过的部位抹大夫给配制的药膏。虽然都是手盖似的小块烧伤，并不很重。但是痛的闹心。韩把头并不在乎自己那点伤，他更在意的是康老板烟炝后能否留下后遗症。因为火烧过的室内一般都没有氧气。无氧的条件下的人大都会出现脑坏死现象。因此韩把头十分担心康老板，一会就轻轻抚摸一下他的心口或把脉数着脉搏数量，一会轻轻的叫几声康大哥。康老板只是以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醒，流着那痛苦的眼泪。韩把头通过脉搏及感觉系统知道康老板并无脑坏死的危险，只是一时惊吓和疲惫不愿睁开眼睛。此时康老板心里对韩把头舍出生命来救了自己除了一种由衷感恩之外，还有一份深深地自责和悔恨。但他已经悔之晚矣。是自己毁了自己的买买事业，葬送了一份殷实的家业，而且给家人造成极大的惊恐，自己良心上更觉得对不起家人，对不起朋友。自己真有出卖了朋友那种感觉。此时他宁可装昏不醒，决不愿面对韩把头。

     本来历年那顿老哥仨的聚餐，一般都会在年后初几。可是今年的聚餐绝非康老板的本意，这里隐藏着一个阴谋。那是日本人成田为找到田大头的线索，想尽早知道脚行和同玉城对田大头隐匿地址信息的蛛丝马迹，而精心设下这个酒局。成田知道康老板的夫人是田大头的干姐姐，两家交往密切。年关将近，说不定田大头啥时潜回朱家坎，只要田大头一回来，他肯定回避脚行那个之众目睽睽之地，但康家馆子是必到之处。因此康家馆子已被日本人盯死。
那是昨后半夜，呜、呜，车站里上行的火车开车汽笛声刚刚响过，车轮隆隆的音响渐渐向西远去。站口的栅栏里走出一个背着钱搭子的旅客，他径直走到了康家馆子门前，轻轻地敲打馆子门板。不一会康老板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就把此人让到了屋里。这一过程都被成田派来监视田大头与康家馆子来往的特高课人员发现。于是就向成田做了汇报，成田以为田大头秘密潜回，连夜包围了康家馆子，结果发现来人并不是田大头。就把康老板领到店堂里，问清了来的客是谁。才知道这次弄错了。可是日本人为设这个酒局，并给了康老板二十大洋。让他以聚餐的形式约韩把头与任二掌柜到康家馆子说事。并谎说田大头来信有关工资及花红委托康家馆子。当时康老板坚决不同意，并推脱不收成田给他的大洋。可是成田却笑着对康老板说：“你家十三口人，个个都掌握在我们手中，你没见李小鬼、孙酒匠是咋死的吧，没见东粮栈东家咋死在江省的吧？如果不按我们说的去办，不但你是这样的下场，你家其余的十二口都会像得了瘟疫一样都得慢慢死去，你的明白？”
      “那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我们这里还有镇公署派出所，有剿匪队，有东北驻路军，总会有说理的地方，总会有保护老百姓的政府官兵。”康老板仍在正气凛然地说着。

清茶

那个暗淡的时期，活着就是一场艰难的旅行，何况好好好地活，有尊严地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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