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拥朱家坎（十一）

任中恒

                    十一
        脚行人手多一会就把李小鬼的脸清洗干净，瘸账房把为自己准备的装老衣服拿来给李小鬼僵硬的尸体穿上，尸体停放在脚行的马车棚里，用两块铁路闲置的枕木做停尸板，供桌、供品、過投纸、花棺材都已备齐，只等李小鬼的两个姑姑和吴大少回来好入殓出殡。日落的时候，李小鬼的两个姑姑、姑父还有几个屯亲都一并赶来了，两个五十几岁的姑姑已眼睛通红哭成泪人。
       韩把头把李小鬼十八里的那个姑姑叫到了脚行里屋，对她说；“从老李这儿论，我应叫你一声姑姑，我们与老李一起多年，今日祸事给他造成不幸，韩某也十分痛心，这些年他也没有啥留下来，只是今年脚行收入不错，这里还有你侄儿一年工钱六十元，花红八十元，全脚行还没有分红到人，待明天丧事处理完，你找账房算账领钱。脚行应抽取一成抽头也不抽了，作为交行的抚恤。另外他还有一个账单在这里。”
    韩把头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窗户纸书写的往来账递给了李小鬼的姑姑。然后低沉地说；“不管老李做的事对与错，他也是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他与田大头所谓的盗窃案件也会因为人死而一笔勾消，至于铁路包赔一事都由脚行顶着，你们对站里就不必承担任何经济责任了。”
    李小鬼姑姑一脸茫然，对自己的侄儿和田大头偷火车的事根本一无所知。此事更是激起她情感上的醒悟，她追悔莫及，她泪眼婆娑的说：“怨我呀！都怨我啊，大少被绑票的事对他催得太紧了，不然我那苦命的侄儿咋能干出这种事啊，命苦啊！还没到四十岁侄儿啊，你咋摊上这个事啊，没有这件事我那好好的侄儿不会死啊--”她一面哭着说着，一面捶胸顿足地悔恨自己。
    “老李初八的早上啥时到你家的？”韩把头小心翼翼的问李小鬼姑姑。
   “天刚蒙蒙亮，还没起炕呢，他和那个姓田的就来了，我以为他俩是为营救大少的事儿来，就起来为他们做了点饭，饭后姓田的说他立马要到嘎甲屯，让我侄儿把脚行的马车送回朱家坎，两日后再与他在嘎甲屯见面，他们说钱到手后第一件事就是赎回大少，我一直以为是预支的花红，也没在意。晚饭时侄儿他回来说已求人把马车送回了脚行。昨儿后半夜来了三个蒙古人，他们找到我家，把正在睡觉的侄儿叫醒，来人说自己是哪的城防军了，他们与侄儿在里屋谈了好一会，并到屯中的大口井看了一看后，就主动骑上马与侄儿同去十里泡赎大少了。临走还给了我家扔下十块大洋，我的侄儿交的真广，蒙古军队都来帮忙了。哪想到啊，唉！我的儿被赎回来了，我侄儿叫那些日本王八羔子给打死了，那些蒙古军人朋友也好危险丧命啊，我那侄儿啊，好命苦啊--”她红红的眼睛，凄凄惨惨的眼泪一直流着。
     “听说杀你侄儿的是一帮日本人”韩把头又问了一句。
      “对，就是那些小矬子，他们十几人骑着马想劫下那几个蒙古军人，没想到蒙古人的马快，人机灵，用枪声没有镇住日本人，就快马加鞭的跑了，哪像我那傻侄儿啊，慢了几步就被他们枪杀了，之后那些狂妄的小日本还驮着我侄儿的尸首返回了十八里，在屯子翻个遍，要找什么东西没找到，他们在大井口边放下侄儿的尸体，从井里捞出了一小捆叫弹匣的东西才走。”
   
   
        正在韩把头与李小鬼姑姑对案情深入对话时，吴大少穿着孝服急匆匆从剿匪队的队部回到脚行。一进门就告诉母亲和韩把头，“剿匪队行动很快，由老肥子队长带领一队人马直奔日本人开的东粮栈去。一个队副带领着另一队人马 去五道街的亚麻株式会社去。不一会就把成田、高桥经理及另外七八个日本人同时带回到剿匪队部。当下正逐人审讯，做着笔录。”吴大少流过泪已经混画而阴郁的脸，略略有一点放晴。吴大少有点激昂情绪对母亲与韩把头说：“表哥的仇很快就能雪耻，愿表哥闭眼吧。我们为你报仇了。”说着泪水又在混画的脸上滚动。
       说到底吴大少还是一个涉世太浅懵懂的青年，对几个日本人的能量估计不足，对老肥子的承诺过份倚重。后来案情的发展的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腊月十二，脚行人员都准备为李小鬼出殡，入殓后棺材还没有钉上大钉，突然一队铁路警察跑步进入了脚行，分列两旁。队伍后面的大胡子站长走到大花棺材前，围着棺材看了一圈。之后就对韩把头说：“老弟，今天大哥来此并非是为李小鬼吊唁，我受丢失货物货主的委托，告知你们，货主要亲自对盗窃者验明正身，并邀亲属面谈。今天出殡就会耽搁半天，请老弟和家属谅解解，在此案没有解决之前，货主有理由这么做，做为站长我要维护雇主的利益，没办法，请多加谅解”。
       表面上看，大胡子站长仍以他历来的亲和态度，在向韩把头和李小鬼家属征求意见，实际上还是表露出来货主对失窃物资的心有不甘，车站对失去运输信誉也耿耿于怀。这不是征求意见，而是要求脚行及家属必须照办。
        韩把头面对尴尬的局面，知道此事脚行理亏在先，但又要维护脚行及李小鬼家属的面子，只有硬着脑皮对站长说：“站长大哥，这件事让老弟很为难，阴阳先生已经按达呼尔人的规矩定好了出灵时间，要改时辰也是件难事，你们要验明正身，现在就可开棺验明，要家属面谈随时可办，如果要利用此时家属入土为安的迫切心态，某求包赔利益最大化，那么我现在就可告诉你，就按货单上标注的金额，依据脚行规条，五倍包赔的制度，腊月十五准时上交罚金。”韩把头字字铿锵有力，句句在情在理。就连站长也无话可说。可是韩把头和站长都不知到，货主的目的并不在意李小鬼死了与否，也不在意脚行能否执行行规缴纳罚金。他们在意的是亲属对那批流失的东西所知道的信息和目前的下落。

清茶

韩把头够仗义，近结尾的那句 你不知道的到字打错了。期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