镌刻在明月岛上的历史丰碑

任中恒

          
    2007年,粮食系统的一群业务精英、离退休干部、粮食史志著书立说的研究人员，汇聚在一起，一同来到了美丽的明月岛上。他们大多数人是来旅游观光的。也有少数几人是带着书写地方历史沿革专题而来的，他们悉心地找寻黑龙江将军、副都统、佐领等群体卫土抗俄的历史足迹。细致挖掘掩埋在历史风尘里将军们的故事及捍卫国家尊严的功绩。找寻历史人物可为当今社会提供正能量的素材。历史探访者除了对”明月岛”有一种热切地好奇和带着满满地历史疑问之外，更对“将军府”330年一路从黑龙江江北旧瑷珲走来的复杂旅途一往情深。
    那些没有带着历史议题而来的旅游观光者，他们眼里的“明月岛”是那种绿岛江风、花香四溢、佛曲悠扬、曲径幽雅、景致极为美丽，而且是陶冶心灵的好去处。而在访史者的心里景色与遗存有一种比较，他们讲，如果说“明月岛”是镶嵌在齐齐哈尔这座美丽城市里的一颗璀璨明珠的话，那么坐落在明月岛“将军府”就是明珠上镌刻的一幅美轮美奂的历史画卷。
     单纯的旅游观光者，对“将军府”何时从市区迁到明月岛上来，并未觉得特别注意，他们认为重要的是在今天的明月岛上又添一道靓丽的人文景观。人在秀色可餐的盛宴桌上加一点历史的佐料，更觉美上加美、美味更浓。
     历史探访者对将军府从市里搬迁而来，存有许多疑虑。对建筑样式是否依旧、房屋布局是否与当年一致、古籍保护是否完整无缺等等问题，都忧心忡忡。他们担心的是，先人留下的黑龙江330多年驻防城历史记录的留存。书写的大清政府及黑龙江军民，面对强敌沙俄侵略时，顽强反抗意志和英勇不屈民族精神的资料是否丢失？记录七十一位将军驻防边疆，履职守土的历史故事是否缺篇少页？
     因为，那些价值连城的资料见证了以萨布素、寿山将军为代表的抗俄英雄，在维护国家尊严的关键时刻，做出了可歌可泣的历史功绩。如今，三个多世纪过去了，那些腥风血雨都伴着嫩江滔滔江水流向了远方，许多记忆也像岛上微风吹落的花瓣一样无声的飘零散去。而历史资料忠实记录了多少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还有那些带血的苍伤。我们心里都祈盼史料应该就像明月岛那样，不论江水如何冲刷，岛还在那里。不论花瓣咋样飘零，芬芳还在那里。不论遗址怎样迁徙、挪动，血染的风采和血色印记不应丢失。今天，我们踏岛回眸这段历史之际，亲眼目睹了将军府建设完好如初，按清末时期原样复制。据展馆讲解人员介绍，将军府资料完整无损。这时，对将军府迁来担忧的几位同事，内心疑虑才有所缓解。今天的将军府如一幅叫人爱不释手的历史画卷，一些将军、副都统、佐领、马甲的故事令人拜读不厌。我们徜徉在古色古香、青砖青瓦的府邸，它虽然有些沧桑，但它还是有些威严肃穆。庭院中一杆黄色八旗龙旗依然如故的迎风飘扬。旗帜下的寻史人仿佛听到了历史铿锵有力步履踏地的震颤之音，仿佛一些旧事被这种声音唤回，勾起了脑海里一些渐行渐远的历史记忆。
      参访观光团因为每个人兴趣爱好使然，人分成了两路，一路去佛寺或其它景点，一路赖在将军府里不肯离去。我们这一路对将军府着迷的人，听到府内解说员讲解黑龙江驻防城设置时，脑海里就勾起了第一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的故事。一下子沉浸在清军联合达斡尔人抗俄卫疆的氛围中，仿佛把我们带回了遥远的1643年（崇德八年）。那年黑龙江流域从远东来了一支不束之客，他们跨过外兴安岭进入精奇里江、牛满江这些黑龙江北岸的支流，踏入中国达斡尔人的居住区域。好客、善良的达斡尔人，好吃好喝接待远方的客人，并给他们一些路上的粮食。而那些不束之客却恩将仇报，犹如冻僵苏醒的蛇，在达斡尔人的怀抱里咬伤了达斡尔人。整个冬天，这些俄国强盗对黑龙江以北各河流域的村屯大肆屠杀、劫掠。甚至有如穷凶极恶的北极熊一样，兽性大发，吃起人肉来。用极其残忍的行为恐吓中国边民。当时的中国正处在明、清政权更迭之际。清军主力正在长城南北作战，大清王朝也正在经历一场伤逝的阵痛，皇太极死去，福临.顺治继位。朝廷乱做一团，无瑕顾及边境战事。大明朝也自身难保，鞭长莫及。至使俄军更加肆无忌惮、任意妄为，猖獗至极，连续在黑龙江流域横行霸道了近10年。边境的达、满、鄂、汉族人受尽了沙俄欺辱、抢掠的苦头。直到1653年清政府设宁古塔昂邦章京，任命沙虎尔达为第一任昂邦章京，以抗击俄国侵略，保卫边境安宁为使命。1654--1660年间五次向俄军进攻，驱逐罗刹，收复失地。
      这是黑龙江将军府设置前及其驻防城规划前的序曲，而真正的将军府设立大幕的拉开是1683年（康熙二十二年）。这年的夏天，第一批乌喇、宁古塔官兵1000人在副都统萨布素率领下到达瑷珲。1684年又增加1000名达斡尔官兵协同作战，很快收复了雅克萨，被俄军扣押的160多中国索伦、巴尔虎人的人质获得释放。清军准许被包围的700多俄军撤出雅克萨城。第一次雅克萨战争俄方失败。当清军凯旋撤回瑷珲城后，俄军又向雅克萨增兵，重新占领雅克萨，并修筑工事妄图负隅顽抗。1686年康熙下令征讨，萨布素带领2100多清兵到了雅克萨，劝降不成，实施围而不打，三个月后823人的俄军只剩下66人，被迫提出和平谈判。1689年（康熙二十八年）中俄双方在尼布楚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这个平等的条约使黑龙江以北的边境缓和了160多年。
     从萨布素入主将军府，并将将军府从瑷珲旧城（黑龙江城）挪到江对面的瑷珲新城，不长时间又将将军府迁到墨儿根。（嫩江县）1699年（康熙三十八年）再南迁到齐齐哈尔。使齐齐哈尔成为中国东北部最重要军事重镇和黑龙江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将军驻防、副都统管理具体事务，这种体制一直延续到清末，光绪三十一年（1905）副都统裁撤时为止。
      当我们抚摸到将军府门前的石壁时，我们大都感怀从1684年至1905年的221年里，朝廷任命了76位驻防的将军，伴随恶劣的气候，坚强地守卫着祖国的北大门，虽然只有71位到任，他们也都是清政府万里挑一的精英，大都是铮铮铁骨，英武不屈的硬汉。
      而在同行的一位近代史研究专家，听到这些议论后发出了低沉地慨叹。我们听出了他的无奈和不同结论。他说鸦片战争结束后的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正当清廷大兵镇压太平天国时，黑龙江防御空虚，13000多驻军分布在多个驻防城，只有5500人驻守瑷珲。而尼古拉一世东扩的野心膨胀，任命穆拉维约夫为东西伯利亚总督。纠结十余倍的兵力，开始了咄咄逼人的大肆侵略。不断蚕食中国领土。七十多艘舰船横穿中国内江，占领外兴安岭，库页岛、乌苏里江东部大量领土。致使《尼布楚》条约已成一纸废文。稳定了160年的中俄领土和谐关系就此终结。沙俄并以最后通牒的方式逼迫黑龙江将军奕山签字画押。签订中俄《瑷珲条约》强占黑龙江以北及黑龙江下游沿海的区的大片中国领土。奕山经不起恫吓，落笔签订割土卖国的条约，成为71个将军中的最突出的软骨症。他已经招到后人的唾骂和唏嘘。现在回忆起来奕山的行为当然可恨，可我们也应该看到国家懦弱的大势。《瑷珲条约》的现象让人看到了大清江山已经开始动摇，眼看着国土被一点点蚕食却无能为力，中国现代史那耻辱的一幕被许许拉开。
     就在大清开始走向没落的时候，继奕山将军53年之后，将军府出现了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的将军。那就是将军府倒数第六位将军寿山。这位寿山将军是明末袁崇焕的第八代世孙，他秉承了祖爷爷那种忠君、爱国、无畏精神，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当我们走进寿山将军的画像前，一股凛然的正气给了我们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正能量。他那不丢中国人之脸面，不辱封疆大吏之名声，不失国家之尊严的中华卫士精神，对我们今天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教育意义。
     寿山接受将军之职时，正是八国联军进北京之时。心怀险恶沙俄，认为时机已到，谎称借路从瑷珲南下，经齐齐哈尔到哈尔滨“保护东清铁路”。寿山对沙俄的侵略东北野心如明镜，断然拒绝。严令各地将士悉心守御。沙俄集结十几万大军于6月19日向瑷珲发起进攻，清军被迫迎击。虽然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清军仍英勇作战。伤亡惨重，黑龙江边防告急。此时李鸿章电令寿山停战议和。寿山不肯丧师再失地，慷慨激昂的告诉属下“我辜负国恩，不能战，不能守，只是担心城中百姓受战火之苦。如果能够以我一死换取全城平安，我死而无憾。”俄军逼近城，向城内发炮，城中大乱。寿山耻于落入敌手，有辱国威，自己穿好朝衣朝冠，仰卧棺中，先是吞金，没能立即死去；令他的儿子开枪射击，儿子“手颤不忍发，误中右臂不死，呼声愈厉，家将颜日见如此，宜令速死免受痛苦，乃再开一枪，洞胸而亡”。一代爱国将领就这样壮烈殉国，年仅40岁。后来，齐齐哈尔人民在龙沙公园修建了寿公祠，永远缅怀这位黑龙江历史上的著名将军。
     当我们心意沉沉地走出将军府，与那些拜庙祭寺另一路同事汇聚在“明月岛站”。看到绕岛而行的小火车，响着汽笛伴着隆隆声音的时候，我们几个历史研究人员一下子就想到了将军府最后一位将军程德全。1906年（光绪三十三年）程德全由将军改称巡抚。至此，黑龙江省军政大事由将军府主宰已换成了巡抚主事。以军事架构为主的体制转向以民事为主的政府组织。但是，程德全将军还是留下了许多宝贵遗产。他开拓良田，现存的火犁地、官家庄、以公司命名的村屯，大都是因当时流民增加而由省府“广信银行”提供的贷款支持而形成的。他还支持民间创立火磨、油榨、烧锅等民族工业，一些工商制造业都与他“实业救国”的理念有关。就连这环岛观光的小火车也或多或少的保留了当年齐昂线轻便铁路的影子。齐昂线最早也是程德全将军改任督抚后亲自督建的。1906年他看到铁路不仅给人们出行带来方便，更给货物流转、商业活络带来巨大的利益。他目睹了中东铁路建成后沿线工农业的快速发展，哈尔滨的工商业大发展，已见超过省府齐齐哈尔的势头，他急迫的要把齐齐哈尔与中东铁路主干线连为一体，融入中国发展的洪流。维护省府的中心地位。他提出，为“便捷省城交通及省属旗民之生计而修齐昂轻便铁路”。并自己担任总办，经努力终于建成了与明月岛小火车极为类似的轻便火车，并与中东铁路实现了互连。开创了齐齐哈尔通火车的历史。通车后沿线员工高兴之余都在传唱着《齐昂轻便铁路之歌》
齐齐哈尔昂昂溪，
南北四十里。
平沙漠漠中
时见风尘起。
牛车马车，
难与火车比。
省城居民有八万，
要开铁路人人喜。
合力创公司，
利人又利己。

    明月岛，这个齐齐哈尔的西北的婵娟，她带着330多年的古老心事，一路走到今天。将军府入主后，承载着诸位将军、副都统、城守尉、佐领、校骑卫、马甲、兵勇亡灵保护和存照的职责。那些灵魂如天际星晨，与明月相互辉映，照彻着靓丽的齐齐哈尔。今日明月岛因为有了历史元素的注入，令人羡慕的引来一批批旅游者、历史寻根人和对英雄的祭奠者，他们来此不仅仅是对英雄的将军表达的敬意和缅怀，还有对民国时期那些为打击民族分裂势力、抗击日寇侵略做出贡献的督军府督军们的纪念。许多人都在期盼着明月岛里不仅要有“将军府”星光当空，而且也期待“督军府”的入驻，实现双星闪烁。

      当归船笛鸣响起的时候，我们对这些驻防城历史和将军们的故事仍有依依的不舍，就在船离岸驶向江中，我们一帮人都挥手向明月岛告别，齐声向着明月岛大喊，将军府后会有期！岸上好像回声不绝，四处扩散。我们身后那座贯穿大清、民国、为满洲国、中华人民共和国330多年的将军府在历史的回音中仍如一首低沉悲壮、沧桑迷人的老歌。            

清茶

问好任老师！跟随您的文字，不但游历了明月岛，还感受到了那里沉重的历史。您可以整理一下，从明月岛的传说角度，提交征文。

龙江书童

问好任老师！文意意味深长，文笔厚重凝实，引领读者走进了您的世界，见证了历史丰碑-----
低沉老歌，不同凡响。悲壮史诗，吟咏辉煌。
感叹有余，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