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南柯2015年短诗选（二）

紫椋鸟

梦南柯2015年诗选（二）



《小村艳闻》



搂着雷声滚了滚

大山就被砍掉了半边脸

这是小村羞于启齿的艳闻



在山里。真有很多娇美的脸

离奇失踪。譬如

那只抱着石榴说梦的画眉

因为和村口的枪声有染



后来。石榴体内的歌声

闪烁如汽车渐行渐远的尾灯

缓缓陷入夜的锁孔



现在，被公路掐住喉咙的村子

再也挣扎不出半点声音

就像每个清晨，不再沉默的

那半边脸孔



《珊瑚之恋》



现在。珊瑚之恋渴死在书桌上

但她暧昧不明的身份

仍然让我彻夜难眠



是黑暗夯紧的一条长角的地龙

月光与土地曾在她体内旅行？

抑或是海神种在园子里的花朵

难舍那场将她掳至沙滩的风暴



知道吗？风暴平息后

从髓腔内被月光抽走的影子

单薄亦如即将流产的昙花

此刻。才在我书桌上哭泣





《在这首诗的夜里》



这个秋天。在我的诗里

上帝不再飞翔

就像失去了翅膀的萤火虫

同时失去了眼睛

这可怜的虫子呵！他的光

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天堂



在这首诗里。在这首诗的夜里

上帝与我隔河而睡

河这边的梦更沉，也更深



《白羊，或者春天的麦苗》



那只白羊。从山顶树梢跳下

落在青草丛中，便消失了

就像你突然沉入泥土中

连气泡都没有冒出



更多高过理想的羊群

匆匆赶来。咩咩地

在绿色的风里撞成重伤

纷纷落入草的收割



所以。这个春天的麦苗

将蛇信子一般出芽

更为惊心的是——

曾点亮过我们的狗吠呵

也躲在浓如墨汁的思念里

战栗不已



《那些云的忧伤》



那些云的忧伤

从很远的天空落下来

在故乡的小河里钓鱼

水中的月亮已被钓回天堂



是吗？这坟场里奔跑的马

已经吃光了石头和青草

那些死不瞑目的新娘

将会石碑一样从地底发芽



而天空之上。星星有如泥鳅

你收拢夜的手也无法捉住

一旦停下，又响起急促的警笛



那一夜。是我把你杀害

如今，你云一样的魂

又在唤我飞行



《锄头》



是上帝丢在人间的手杖

我们也曾拄着它

走过许多风雨和月光



现在。我们死了

上帝也死了

但月光下的锄头呵

还在坟地里奔跑



《故乡已经沉睡》



夜深了。故乡已经沉睡

梦还醒着。耳朵还在风里

探听有关钟的消息



但刚才。我却再次看到

那细若游丝的女孩

那提灯夜归的萤火

被出猎的乌鸦

掐灭在公司旁的树林里



故乡突然自梦中坐起

我内心的歌却降下了红旗

就像多年前的夏日黄昏

她樱花飘零的窗口

意外失足的那块玻璃



《隆冬的陡坡》



寸草不生。隆冬的陡坡

一株吁吁喘气的映山红

突然着了火



这样死死攥着泥土不放

她要去山顶滑冰

还是去雪中融化？



我真想伸出繁密的枝头

把抽搐的坡土紧紧撑住

这香汗淋漓的陡坡呵

很可能会累得立马趴下



《丽春院失踪之谜》



我属于你们。但不属于任何人

丽春院里的一朵梨花

就这么温柔地对我说

那时上帝呵！差点

被天堂里的月光淹死



后来。在某个夜里

丽春院真的就失踪了。据说

梨花的胸，也被撕碎为雪



现在。我独自一人回到这里

并且墓碑一样等你发芽

好么？你来生说出的话

我会秘密地滴成钟乳



《水牛牵走月光》



所以。你在体内点亮桃花

这决非神话。已厌倦收获的水牛

牵走了月光。嫦娥也跟飞蛾一道

来这灯火里洗澡



知道么？众神裸体狂欢之夜

所有黑暗的词

都会葵花籽一样发芽

她体内早被焚毁的玫瑰

却使我的欲望坚硬如铁



主呵！难道抽干眼泪和水

苦难的海将不会哭泣

亲爱的！你又在哪一朵云里

往下撒盐呢？请把死去的鱼

也撒入海中。让我们

在你的浪花里，再死一次

落花如梦

很有深意的一组，拜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