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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打开灯，走到一面镜子前，然后无限的靠近。 望向你的眼睛，在瞳孔的最深处，你将看到我们——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灵，它是你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或者说，是你的第二生命。在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要意外地死一回。火灾、洪水、坠楼，甚至是分手引起的心碎而死，而我们便充当了这样的角色。你将活着从医院的病榻醒来，你毫发无损，因为适才的刺激并未真正地伤到你，它只是伤到了你的灵。 灵——人类，这是一一对应的。每一个人有他自己的灵，而每一个灵又依附于独一无二的一个人之上。然而，人有形态，有性别、样貌、长幼之分，灵无形态。一定程度上，灵只是一团电波，可以随意改变。 源就是许许多多死后的灵所居住的地方。 而这里，源127，是我的家。 二 灵相互之间是不可窥见的。事实上，人的眼睛也便是窥见我们的唯一工具，但是在源中是不允许有人类存在的，而人类，他们全然不知源与灵的存在。 在源127，这里有多少的灵我并不知道。 源127有着从中心街点而幅散发出的千千万万条道路，具体是几千还是几万，甚或是几亿条，这都没有过精确的统计。每一条道路每一天都有以着极为惊人的速度向外延伸着，有许许多多相同的房子从地下冒出来，然后我就知道，这将是我的新同伴。 世界上每天都有无以计数的人在死去，然后他们的灵将来到这里，以此换回他们的重生。源127，这里容纳了多少的灵，除此之外，世界上还有其他的源吗？他们有多大？没有一个灵试过去计算这些，因为灵，还只是停留在电波形态的最简单的生物。 换句话说，灵只有生命，而无思想。我们每天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顺着风向飘，从路的一头开始，飘一天也到不了另一头。 三 我的名字叫7625，是第7624个入住到这里的灵。 我的好朋友叫7630，我们一起死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之中。 每一个灵都可以发射电波，然后进行交流。但是这太乱了，如果全部的电波一起发射，强大的电磁场足以摧毁地球几百次。通常，我们的方法是融合，两个灵以相背的方向碰撞，然后融合在一起，想象一下两团电波的融合，可以极好地维持秩序。 同样是为了防止混乱，两个灵并不是随意地碰撞便可交融。事实上，每个灵的周围都像是有着玻璃屏障，它随着灵的变化而变化，对活动并无影响，但可以轻易地为你抵抗一切伤害。 除了一件事。 四 那是我入住后第一次见到雨。 雨下得不大，星星点点的雨水落在我身上，忽然间我发现自己丧失了运动的能力。有无数的灵从我身边穿过、碰撞，但是我却不能移动。 像极了一年前，我和7630被一场洪水吞没，挣扎不得，逃脱不得，你被大自然捏在手里，不比一只蝼蚁。在那一刻，我灰飞烟灭，在这一刻，我动弹不得。 是的，一切外来的创伤，刀、剑均不能伤及灵，除了致他死亡的那件，也便是冥。这包括了一切有形无形的伤害，不仅是水、火、猛击，甚于饥饿而死都会在再次感到饥饿的时候面临危险的逼近。僵硬，这对灵而言是最可怕的事。你僵住的时候，其他的灵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你击的粉身碎骨。 五 所有的灵在死后便丧失了前世的一切特质，这其中不仅有外在的摸样，更包括内心的所有肮脏的思想：自私、贪婪、控制欲。所有的灵都是纯净的，亦是纯粹的。我们的生活简单至极，甚至于浑浑噩噩。 但他不是。他叫4736，也自称为---王。 有灵在私下说，王是还未死的灵，从人类世界逃了过来。这个结论让我脊背发寒，未死，那就意味着他无所可以摧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定住他，也自然无法攻击他。而且，未死的灵有着人类的眼睛，可以窥见我们每一个灵。相伴之，我们看不见他。 我记得那个日子，那是值得源127永世铭记的日子。 六 所以的灵同时收到了来自于王的电波讯息： 我是王，是将要掌控你们的神。你们必须服从我，否则我要让你们其中的一部分彻底消失。 这则消息是不会引起大部分灵的注意的。在源的漫长历史上，所有的灵都相亲相爱，平等而和谐，像这一类的恐怖威胁未曾有过，加之，每个灵的冥都是秘密，甚至连灵自己都不知道。这样，这个叫做王的灵，他根本不可能熟知每个灵并将之摧毁。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我知道我错了。 在源，每个灵都有自己的电波寄居处，也便是街道上拔地而起的那一座座房子，叫做冢。每天晚上，灵都要回到自己的冢之中休息，来为第二天的活动积蓄力量。冢与灵也是一一对应的，每个灵有自己的冢，每个冢只能居住特定的灵，否则，灵就会受到损伤。 第1-100号冢一起消失了，在王的警告发出的第二天。 而冢的消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灵，散了。 然后是第100-200号，200-300号……直到第十天，整整一千个灵，平白无故地消散了。 七 这是王的第二条电波讯息： 服从我，跟随我的意见去做，不然我会让你们都死掉。 所有的灵开始恐慌。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纵着我们的全部，包括生死。谁也无法弄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秘的力量，他对每一个灵的冥了然于心，而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中心街点”，这是我正飘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收到的信息。 来不及思考，强大的气流席卷而来，这是所有此时飘在街道上的灵在一起向中央涌去而形成的气流。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我被压缩成为了一个极小的点，随着气流极速地涌向中心街点。
八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王，真真正正地看到。 此时的王变作人形，他有着极为狰狞的面容和暴突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我第一次看到了这里——源127——全部的灵。每一个灵都被压缩起来成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点，我看不清他们每一个的表情，恐惧或是茫然，但是，这样密麻的聚集使我感到阵阵不安。 王开始说话了，不再是用电波的方式，而是以人类的方式说话：“你们一定很疑惑，我是怎样进入这里的，但这无关紧要。而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以同样的方式进入人类的世界。你们要侵入人类的大脑，然后利用电磁干扰来控制人类的思想，让他们都忠于我。每一个灵，只要随意地寻找一个人类侵入就好，由于你们的互斥性，你们是无法侵入同一个人类的，所以，如果一座城已经完全地被占据，那就要再飘泊到下一座，再下一座。总之，我要让全部的人类处于我的掌控之下。” 说完，王走到了中心街点的一头，仅是挥动了几下手臂，所有的地砖开始蔓延出一条一条密密麻麻的裂缝，最后开始凹陷、坍塌。同样是在王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无数的黑色的小点迅速地下坠，像极了洒落的流星。王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九 我们进入了源126，又以同样的方式进入了源125，接着是源124……不知多少次，才来到了真正的本源。所有的源都从本源发起，本源也便是源与人类世界最接近的地方。 我进入了人类的世界。这里与源大不相同。 交错纵横的街道，平地而起的高楼，红绿相间的植物，平如镜面的湖泊，连绵不断的远山，交流不息的车辆，携手同行的游人，这就是所苦心费力想要占有的地方啊。 我见到了许许多多的灵，他们来自于不同的源，都为了同一个灵---也就是王---聚集在这里。我所寻找的许多的人却早已被侵入，飘了许多座城后，才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那个将要与我一同度过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人，那个后来为我付出了全部的人。 侵入本是一件容易的事，包括控制他们的思想、行为，而且我发现在本的世界里，我几乎是不需要休息的。本的大脑有着充足的养料，我可以随意地汲取。 这之后的三个月之久，都没有收到来自王的电波，我一边忐忑地等待着，又一边沉浸于人类世界之中。 十 灵的进攻是在一个月后被发现的。大致便是一个本在照镜子的时候，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人的形象。他观察他的妻子、父母、儿女，然后惊讶地发现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住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男人的眼睛里可以住入女人，而一个老人的眼睛里也可住入小孩，一切都毫无规律地让人感到可怕。 这个消息通过口耳相传，通过电视、报纸，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很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纷纷从镜子里寻找这个活在自己眼睛里的人，感到好奇，却又恐怖。 这是王所未料到的。我们每一个灵都有着自己所相应的人，我们有着与他们完全相同的样子，只是以电波形式存在时不会表现出来而已。灵的样子是不变的，即便侵入了新的人，也必须带有原先的人的信息，甚至是个人情感。灵本身的情感与思维都是极为简单的，关于事情的好恶或是熟悉程度都赖于他们最根本的人。 因此，一个面包匠被一个不会使用烤箱的灵侵入，这灵开始控制它的思想，那也意味着他将不会再烘烤面包了。至此，所有的人都被赋予了新的特性，甚至可能与原来的自己完全不一致，职业习惯与生活习惯的改写直接导致了社会的混乱。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发现在进入了人的身体后，我所有泯灭了的肮脏的思想：自私、贪婪、控制欲，这些全都重新苏醒了过来。我认识到我可以利用这一个人去做任何事情，然后即便失败了，我可以轻易地离开，再去寻找一个新的躯壳，再开始利用我的新的躯壳，去做其他的想做的事。 抢劫、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甚至辞职、弃工、荒废，没有人会选择工作而不是安逸的生活，所有人习惯了不劳而获，存有的粮食迅速的耗尽，人们又开始疯狂的抢夺。总之，整个人类世界一片混乱。 十一 王来了。 他可能已经处理好了全部的源。这些数以亿计且不断增加的灵也就是他最好的工作证明。 只是，现在的人类世界已是满目疮痍，简直可以称为是人间地狱了。由于粮食的缺失而致面黄肌瘦，由于整日沉迷于网络而致精神涣散，由于法理的混乱而致社会严重无序。人类本身的罪恶在此暴露无遗，没有任何社会的约束，所有的人都随心所欲。 这是王所未曾预料到的。 在本的世界里，面对一团混乱的糟糕状况，王决定提前发动攻击。 十二 根本无需王的指示，在这个乱的世界之中，国家机构早已瓦解。贪欲、私欲的复苏所带来的首先便是法理上的无度，进而蔓延到了生活的点点滴滴。人类已由于连日的饥饿和严重缺乏休息而瘦弱不堪，城市失去了最基础的支持，一如回到了远古时代，我们全都成为了伏在地上的困兽，只知无用的咆哮。 欲念始终随着血液流淌在我们的身体之中，随着年龄而不断的增长、膨胀，只是，在过去的日子里，拥有着良知的支持，社会仍旧很好地运转了下去。而现在，随心所欲却无所惩罚，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又怎么能抵抗得住呢？ 狼吃羊是生存的法则，也正是狼的存在促使羊不断地练习奔跑，不断地发展提高自己。欲念的存在是人之常情，但也只有处于良知支配下的欲念才能使人更加的激发自己的潜能。欲念，若是埋入地下便是绝世的珍宝，若是拥在怀里，那就成了威力无穷的炸弹。 十三 遵照王的指示，我们掌握了所有城市的控制权，并且清理了英国女王的宫殿，来给王做自己的办公室。 做完这一切后，王给出了最后的指令：所有的灵都撤回到源。 十四 我却不想再回去了。在人类世界，我随心所欲地过，尽管这里早已被破坏得完全不同于之前了，但比起源127的单调的生活，比起只是一团电波毫无思想的过去的自己。比起每日无聊乏味，这里实在是让人舍弃不得。 但是王不愿意。他所想要统治的是一个如以前一样繁华的世界，而不是现在这样，被灵毁灭了的世界。 反抗是在什么时候爆发的我已经记不得了。有大批大批的灵自发地聚在一起，来到了王的宫殿，请求不再回到源，王大发雷霆，当即发出电波想摧毁他们。他们随即四散逃窜。后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王打在自己身上的电波并未伤及自己，然后便又折返回来，共同抓住了王。 在源，我们是一团电波，可以轻易地被王的电波干扰而灭亡。但在这里，凭着人类的身体我们有了强有力的支持，王赖以威胁压迫我们的手段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失去了王的控制以后，世界彻底地沸腾了。 一切以极为夸张的态势演变着。每天的死亡人数直线上升，过劳死、饥荒、猝死，种种的死法层出不穷。人的死亡导致了大批灵的游离，最终甚至有了对人的争夺。灵之间开始相互战斗、残杀，只为了享有一具人的躯壳。 在这里，我开始胆战心惊，最终享受的乐趣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不安。 十五 是该回去了。源127，那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重新进入中心街点的时候，我惊呆了。交错纵横的街道，平地而起的高楼，红绿相间的植物，平如镜面的湖泊，连绵不断的远山，交流不息的车辆，携手同行的游人，这分明是我初入人类世界的景象。 我看到了人，许许多多的人正站在自己的地方完成自己该做的工作，他们脸上的笑容平和而安静。 这些是从人类世界迁移了过来的人，他们却自动地脱去了本身所有罪恶的品质，而是以一种纯净来到了这里，然后重新造了一个世界。 我们用贪念欲念毁灭了一个世界，而他们用善念良知重塑了一个世界。 我转身，准备离开了这里。去哪里？这我不知道，好像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但是，我不想再把我肮脏的思想，带回这个圣洁的地方了。 国文社小说部 苏颜兮 | 
发表于 2013-7-16 14:14:20
发表于 2013-7-16 16:2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