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查看关于乌镇的日志,其中提到“小桥流水、青石板街、木楼梯”，不禁恍惚,这不是儿时一直生活的地方吗？一样是青石板、木楼梯、还有小桥流水，伴随我一直到小学四年级,那里有我童年的所有记忆。
伴随我5年的还有将近百年之久的老屋,没见过北京的四合院，老屋便成了我眼中名副其实的"四合院"。房子正中央是低于地面半米左右呈四方行的“天井”，地面由一般大小的鹅卵石铺成，中间空隙零星点缀着青草。天井的三面都是房子，三边正对面是三个大客堂，分别住着三户大户人家(所谓大户是以人口而论)，两角对上去则是两条木梯了；天井另外一面是空的,三分之二地留作菜园子，满园的架子布满了南瓜藤,夏天时候,是满满的绿意。还剩余三分之一地,便是老屋来往的通道了。通道两边也不空着，分别架着几块足有3寸厚的青石板（我们都管叫石凳），这不仅是夏天夜晚大伙儿闲聊的好地，冬天时候，老太太媳妇们也在这打毛衣，一边晒太阳，一边还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老屋100多年的历史也不是假的，您看那屋檐，是清一色的青瓦，每一块都顺着一个方向摆放，并细细的刻着花纹，不光美观，雨天时候，雨水会顺着屋檐汇集而下，滴在青石板上。
这老屋该是这村里最大最古老的屋子了，算是这地的祖宅吧，而我的外婆就住在这老屋里。那时候，父母忙于生意，无暇顾及我，于是也成了留守儿童。上面之所以强调大户人家以人口而论，实因生活在这老屋的三户人家生活都不算宽裕，但无一不是当地有声望之人。外公年纪最大，又是老革命，自然是最有分量，老人家还写着一手好字，邻里人逢过节或红白事还来向他求字。为此，生活在这老屋里的人，不会因不宽裕怕人笑话，反而骨子里还有一丝豪气，很少到别处串门。好在三户大人家各自从80岁以上到10岁以下都有，也便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了，大家自得其乐。
老屋里和我一般大小的小孩有四个，很是热闹：关系好的时候，一起上学放学；关系不好，四人一起吵，场面那是壮观，只要不动手不说脏话，大人也不会来干涉，吵到最后都不知最先是谁和谁先开始、为什么而争吵，慢慢的也就各自回家了。那时候玩具少，不过我们有天井这一块乐园。大人们冬天会在这里晒太阳，夏天的晚上在这里乘凉，小孩子就丰富多了。放学回家各自搬条大方凳和小木凳开始写作业，作业完成正好赶上晚饭。其他小伙伴会把晚饭也搬这里来，而我因外公家教甚严，八仙桌上吃饭都不允许随意换位置，更别说离开桌子走出厨房了，那时很羡慕他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对比着各家的饭菜。饭罢一群小家伙便开始在天井闹了，令大人们最头痛的是我们把小草拔出来扔的到处都是，不管哪个大人看见都是要训的，可谁有耐心听那些絮叨呀，只要大人一扯嗓门便都一蜂窝跑了，即便如此，回到家知道事由的父母还是要训话的。但那时候总觉得有千百种神奇在那石头和小草底下，挨骂也是不怕的，我想这可以和鲁迅眼中的百草园相媲美了。如果到了大人也聚集在这里的时候，小孩子不甘示小，总喜欢在大人中间穿行，拉拉这个，扯扯那个，想引起他们注意，有时候他们会转移话题聊聊孩子，更多时候是换来一片训斥。但孩子终归是孩子，不比大人那么多想法，就算每天面对四方井四方天，一样兴致勃勃。
其实在这个老屋里最热闹的还算过年时候，外出的忙碌的都停下来开始张罗过节，都说是大户人家，总有很多规矩和礼节。而不管如何忙碌的父母一到过节便很准时的来接回家，因此我一直无缘沾些老屋的喜庆，有些安慰的是赶上每年的闹元宵。这里的元宵也很热闹，邻里几个村合作了花灯，有时候是龙灯，有时候是狮子，还有些时候是鱼灯，各式各样，五色六色。我们这些小孩是不能跟着大人们一起去各个村子闹的，只能在家干等经过我们村子，最可恨的是我们只能在老屋门口等着。花灯到来之前，外公等三个老人就会各自从家里凑些钱拿在一起，然后放在正对门大客堂的八仙桌上，那是给花灯队的“礼金”，我们这是邻近皆知的老屋，没有理由不进来闹的，而且礼金更是不能少于他人，这之前老人们都是要掂量合计过。可孩子们可不管这些，只觉得花灯到了自己家里，看到小伙伴就带着几分得意的问“灯去你们家吗”，等到他们羡慕的摇头，都是得意的安慰“没关系，我让我爷爷给你们安排最近的位置”。孩子就是孩子，连炫耀得意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殊不知来有来的无奈，不去有不去的坦然。
花灯过后，春节就宣告结束了，日子在新的一年照旧开始。风一日雨又是一天，天井一边的南瓜藤到了夏天又是一片绿意，仿佛一切如往年没什么变化，可总觉得老屋也没以前热闹了，外婆坐在屋檐底下说，那是因为老屋的男人们都外出了。但孩子是不知道外出是哪里的，眼中除了这里的四方天，大概就是另一个地方的四面墙了，于是带着疑惑平日多了个话题“你爸爸去哪了”。仅此而已，生活还在嬉笑中继续，孩子还是孩子，不管如何，眼中还只有那块四方天，还不知日子照旧，时间却继续。
直到有一天，还等不及绿意弥漫的南瓜藤，已被一位“爸爸”连根拔起，而老屋又变得热闹非凡。我疑惑的看着外婆，他还是坐在屋檐下淡淡的说，那是老屋的男人们回来了。我似懂非懂，可其中一位小伙伴已兴高采烈的来宣布“我家要造新房子了”，我听了很高兴，那老屋又热闹了，因为按照习俗，造好新房子是要办酒席的，那时候没有比这个更喜庆的事了。但是还没等新房子造好，父母亲就要接我回家，说是那里的学习条件不好，我有些愕然，都几年了，我怎么没发现不好？不管如何，我还是被接回去，临走那天，我大闹以示不满，不知道是舍不得老屋还是舍不得小伙伴，但有一点是知道的，我心里还惦记着小伙伴许诺的糖果，孩子终归是孩子呵！ |
发表于 2012-11-2 22: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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