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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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一身的疲惫,我很晚才回家。进门后,先到浴室草草洗过,懒洋洋地摸进卧室,掀起被子就上了床。突然,一个温馨的躯体贴过来,软软地扎进我怀里,扑面而来的女性气息,长发、柔肩、热脸、芳唇,我不禁有点飘飘然晕忽忽……恰在几乎不能自已之际,我忽而有所警觉:她不是婉儿,婉儿已经回东北老家了……那么,她是谁?
我问:“谁呀?”
耳边回答:“哥!是我!”
怎么,是小花?我大吃一惊,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卧室的灯虽然没开,朦胧中我还是看到脱得一丝不挂的小花。惊慌失措中,我赶紧给她盖上被子,把脸扭向一边,好象要证明什么似地高声说:
“小花!你是怎么了?回你的屋睡去。”
小花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是谁给她吃了那知善恶树上的果实的?我自信做得还理智,俨然一位托起炸药包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雄姿英发且伟岸无比。
小花掀起被子固执地抱住我,撒着娇说:“我不嘛!哥呀,别撵我,让我跟哥睡吧!”
小花搂得我很紧,连同我的胳膊也被她箍住了,我一时动弹不得。那一刻,我被她蓬松的长发软软的身子鼓胀的胸脯磨蹭着缠绕着,几乎无力反抗。幸喜我还保留着几分清醒和几分不乖,趁着还不迷糊还没下流,到底还是从小花热呼呼的怀抱中挣巴出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说:“小花!你说什么呀,糊涂了吧!听话,快回你自己的屋。记住,你是好孩子,一直是好孩子!”
我心里明白,这话大半是对自己说的。
小花摇摇头,又扑过来搂住我的腰不松手,嘟囔着撒娇。
“我都二十了,早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哥你知道么,我爱你,一直在爱你,就让我留下吧!”
推推搡搡之中我忽而有些奇异的感觉,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赤条条的,惊慌中我赶紧来个转身,顺势把小花推开,黑暗中摸索到浴巾并围在腰上。趁小花一低头那瞬间,我后退了几步。
“不成呀小花,我不能那么办!因为你是好孩子,是好女孩,你懂不懂?如果我们……真那样了,你就不能呆在这儿了,我也就失去你了,你懂不懂呀!”
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回答得如此巧妙,似乎那高尚的动机早就在潜意识中深藏着了。我暗中高兴。本来嘛,小花跟婉儿那些人不是一个类型,没有可比性。小花虽然也是九?后一代的,因为她是地道的农家女,身上还是抹不掉八?前以至七?前的印记。她属于七月荷花八月莲藕那种的,可远观而不可近亵,纵是染了些泥水也是清新而洁净的。而婉儿则活脱脱一个消费时代的小资女郎,追求享乐而不拘小节,享受过程却不知归处。她们心中有结身上有刺,你不招她她也要惹你,一不留神你就成了她的消费品。她们各有各的活法,也各有各的可爱之处。在我身边,婉儿们还有很多,而小花却只有一个,我不能欺侮她,更不想失去她。
但小花有她自己的道理,还是那么固执。
“哥,你别哄我,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也知道我不如婉儿漂亮,又没文化,配不上你。可我想通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是要把自己交给你,我要伺候你,永远伺候你,伺候你一辈子!”
我顿时懵住了,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尽管我能言善辩,尽管我妙笔生花,我却无语作答,而且也只能无语。我无法让她相信,正是因为我太在意她,正是因为她比婉儿好,我才拒绝了她。
我扯上条毯子,只好去外边沙发上偎着,听任小花在那里哭呀闹的,装作困极了似地抱头昏睡,再不去答理她。
其实那一夜我并没睡着,一直在想着那些根本想不明白的事。
小花原本是个多么清纯的女孩呀,水做的骨肉水晶般的灵性,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也许该自谴自责的是我,是我没照顾好她,是我影响了她,是我没给她做个好榜样,是我的不自律不检点不拘小节带坏了她,是我的贪图享乐自甘堕落耳濡目染了她。可是,她只是我请来的保姆,是来照顾我的,我有照看她的责任么?我心中的悲苦眼中的落寞又向谁去诉,谁又顾及我了呢?
我想起小花这个女孩许多的好处,她又勤快又伶俐又朴实,心又那么善良。名为小保姆,实际上我的家都是她替我管着的。跟了我才两年多,她就练就一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待人接物迎来送往的过硬本事,她是我知冷知热体贴入微得心应手的好管家。她把我的家管得有条有理,件件事都料理得头头是道,甚至可以说,这两年我之所以连着出版三本书,这其中也有她的功劳。
第二天,我还是把小花送上火车,打发她回家了。尽管我是多么舍不得她,尽管我坚持“不那样”就是为的让她留下来,可到末了还是不能留下她。我对小花的伤害,我内心深处的愧疚,只能以多给些钱的办法,权且弥补吧。
临别,我对小花说:“小花呀,你爸爸妈妈正等着你回家过年哪,别忘了代我给二位老人家问好,拜年!等过了年,哥帮你找个合适的工作。你已经长大了,做保姆太委屈你了。再者说,不能做一辈子保姆啊!”
小花走时什么话都没留下,只是呜呜地哭。也许将来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其实我的内心多想留她在身边,在尽可能多的日子像大哥哥那样照顾她。也许将来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生活中有些东西是不可得到的,一旦得到就会失去,也许这就是“得失”的含义吧。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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