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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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惊情四百年》,又一次证明,我真的是一个感觉迟钝的人。
当年看《呼啸山庄》,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前两年才读懂它。一是它特殊的叙述方式。人称套人称,套的层数之多,接合之巧妙,在我看过的所有文学作品中绝无仅有。二是它畸形的爱情情节,看得人毛骨悚然。三是人物性格设定的诡异,几乎找不到一个“正常”的人。刚出版那会,很多人读不懂它。认为成就比不上她姐姐的《简爱》,其实是因为后者比它“正常”多了,一下子读懂的人也就“夥矣”。是阳春白雪也下里巴人的区别。与《呼啸山庄》震憾人心相比,《简爱》的苦情牌有种小儿科的感觉。
而《惊情四百年》也是一部不“正常”的作品。选用西方特有的暗黑的吸血鬼题材,布景阴森血腥,扮相唯美与唯丑并存,反差极大。男女主角也离“正常”太远。看得人怪怪的。这些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以至于我初看时理智被血腥、阴森、恐怖所淹没,而对其主题完全感受不出。
由此我联想到《大话西游》这部作品。也是情节离奇古怪、时空错乱、不知所云;看得人眼花缭乱,神经短路而对其主题无知无觉。
然后去看评论才知道,其实这三部作品不过都是讲述刻骨铭心的爱情。
大多数人对这三部作品看第一遍的感觉一定是“怪异”。不会想到它的主题其实这么简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它们都采用了不同于一般表现手段的奇诡的表达方式。这些人物的性格、人物所生活的环境都离“正常”有霄壤之别。它们都表述了远超现实的瑰丽爱情。爱情时间尺度一部比一部大。几十年,四百看,一万年。爱情的绝对深度也非同一般。爱到死、死而复生、又到死。在这一点上,《牡丹亭》、《聂小倩》、《罗密欧与朱丽叶》与之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时间、空间、阴阳都无法成为其阻碍,他们的爱情穿透一切。它们对人物的设定都偏向于反面。比如德古拉的残酷,利克利的无情,至尊宝的自私。与一般作品主人公的正面形象大异其趣。对于德古拉、利克利的死,我看第一遍时是大快人心的感觉,但真正读懂了之后,就看出了其身上的悲剧意义,和主人公丑陋外表下的对爱情的坚贞不渝、痛苦挣扎,为爱情不惜扭曲、出卖自己灵魂化为恶人、化为厉鬼的凄美。对之生出深深同情和赞颂,而对其身边的正常而庸俗的人物不屑一顾,即算他们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在这里,这些伟大的作者们用的是逆锋和偏锋,用反面人物的外壳包裹最为正面的内涵,而正面人物反而成了烘托。人们必须逆流而上,才会发现作者刻意隐藏在源头的给知音的惊喜。其手法源头,大概可以追溯到雨果的《巴黎圣母院》罢。作为丑人皇帝的卡西莫多,却有着最为纯美的人性,而俊俏的花花公子、道貌岸然的主教在美观的皮囊下却包裹着世上最为肮脏的灵魂。
李白、李贺、李商隐的诗,韩愈的散文为什么给人以这么深刻的印象,也是因为他们奉行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创作原则。而说这话的杜甫明显“怪异”得还不够到位。平仄和炼字其实还是颇中规中矩的。他的“香稻啄馀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论怪异根本无法与李贺的“向前敲瘦骨, 犹自带铜声”相比。
要表达深刻的内涵,用正常的手段也可以达成。但却达不到这种读者和观者视角和心灵大受冲击的效果。要让人们记住五个球中的一个球,你就要让它在颜色、形状、大小等方面鹤立鸡群其他四个球,也就是千方百计让它“怪异”化。艺术高于生活,高于在内容与形式的全面超越。复制生活人人都可能来一手。但要表现得超越现实,把爱情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把表现手法超越一般法则的限制,就不是普通人能作到的了。不管他采用的是奇诡还是魔幻,艺术永远都是天才的代名词。
从内容到形式,都超越现实,是每个艺术家最终的追求,也是艺术这一门类的终极奥义。艺术给人以无尽的想象空间,无尽的视听跨越,无尽的思想深度,也是艺术倍受人们推崇的缘由。它使人们越来越远于动物性,开拓无尽的未来。没有艺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含毛茹血的状态。而这种双重的超越给人的第一观感就是“怪异”。以至于有些伟大的文学家要在自己的作品前说明:这是给一百年后的人看的。
因而,平铺直叙永远都是下乘,是对生活的简单复制,齐白石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因为复制无法给人们以未来方向的提示。怪异,其实就是一种超越平凡的存在,是作者的思想远超同时代人的表现。其中,饱含无尽的玄机。这是艺术为我们打通的时空之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