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杀机

难易章

冬月杀机
1
夕阳溃烂 烂若桃花
冬月 凿刻我的后背
脑袋转动三百六十度
方才看见 刀刀见血 血如黄昏
却雕不出一条漂亮的脊梁
落花已经风化
大风已经石化
繁华 仅仅是半截烟蒂
我吞吐人影 手指弹掉山水
抽抽吸吸 孤独已经成瘾
液体抽干 亦不能使我就寝
落叶 迟迟不来送
我的魂 给肉身的信

落叶在煽情 无耻地煽情
冬月如病 言语不清
嬴卧于远山槽骊的北风
失血的伤口
滴出漫天流萤
手脚由季节相啄
季节始终是只好鸟
人 都不是什么好鸟
脱掉人皮 是千万的蛆虫
也许有那么一条 会成为龙
每天在噩梦里死亡
在鸡鸣里重生

一道弯月 是一管鸡血
注射于垂死的鸡鸣
我不知道谁是谁
也不知道谁是谁的谁
鸟和老鼠 把蝙蝠锯成两半
白天黑夜 黄昏锯我成两半
黑鸦的叫声腐烂
夜的尸体 装进我的肉体
我只是一口棺材
我不知道 黎明到底
会以什么血腥的方式到来

飘扬的红色 画皮一张
散不去的重口
颈腔的血向天空倒尽
头颅们摇摇欲坠
从小我就知道有几万万烈士
化成几万万厉鬼
红色飘得狰狞
来索千百年的恨
来吃几万万的人
我要把自己
洗得 比别人干净
2
烟花的一场演讲
带着焦味的掌声
呜呼万民 嗟来尚飨

飞走一只凤凰
嘴里叼着夕阳
火焰腾腾
就像知错的孩子的脸一样红
可是泱泱大地的脸
没有红
可是太平盛世的脸
没有红

没有夕阳
一朵云在天上
火辣辣地疼
明明是凤凰的过错
风却偏偏抓走了麻雀
和那些民工一样
都是可怜的代鞭童
我猜不到结局
会是谁 会是谁
来割下国王的头颅
装满你的圣诞袜子

面目全非的幽灵
快快请安息
人在看万邦来朝
无人超度你
用两只没有眼珠的黑洞
才能将这人间看透
一只眼是朱门臭掉的酒肉
一只眼是路边冻死的骨头

你们清醒 你们该庆幸
自己卒于星星的火
而不是 燎原的火
3
钢铁做的雷声
吃煤炭的爬行动物
又一次碾过我的屋顶
我喜欢
沿着这条巨大的蛇的肚皮
去翻找它破旧的肠子
寻找锈迹斑斑的生命
这些凝固的石子
是风带不走的蒲公英
从大山飘落下来
在这里奠基一个谎言
火车来来回回
以文明的名义爬行
马蹄铁上沾满边缘人的血
却从不知道疼

一双铁轨
像两把刀刺在他乡路上
海子曾用它切割自己
人在人间 戮为野鬼
一些人走破寒风
天色埋入坟冢
寒鸦像当年鬼子的飞机
投下黑影 炸得人不敢入眠
那些野鬼 没有姓名
南辕北辙
越还乡 家越远  
4
摘下一幅眼睛
用另一幅眼睛眺望天空
从云朵上爬过来一只鸟
栖息在他的肩上
恶狠狠地歌唱
叼走他的姓名

人化合成鬼 鬼换算成人
人间只是一个悖论
自由被碾进教育的齿轮
繁殖 学习 生存
一群比我还疯的疯子
从牙缝里剔除灵魂

泰山石敢当 一道符
贴在作业和教科书上
黑板是条冷血动物
从他的左耳钻进
自我的右耳钻出
咝咝地吃掉我们的脑髓
吸干你的血
硬生生要你
生出分叉的信子
灵活但是巨毒

风在替他尖叫
水壶在替他尖叫
就连留在窗外的脚步
在落叶上也在嘎吱嘎吱为他尖叫
我们应该是龙
可是蛇 只教给我们
怎么在地上爬行
怎么刺喇喇 吐出毒信子


我们的家 在半空  
与太阳为邻
田里 还种着几十亩的风

铅字的各种屁话
早早有了抗体
万有引力 让他提不起笔
有人告诉他一种实现梦想的巫术
他踩着牛顿的肩膀 提起笔
缓缓地 缓缓地
像一把剑进入剑鞘
铅笔理应进入太阳穴去休息
真想不到
幸福来得如此猛烈

脑袋外露着一截铅笔头
上面写着2B
好多人仰慕地看着他倒下
在地板上签名似地印出尸斑
这是巫术的成功
连最高的树木
都嫉妒他学会了飞行
飞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