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我看见了落叶

丁溪

早上气温骤降，单薄的小城顿时被冻得龇牙咧嘴。

我说我不认识她，她说没关系。她说她认识我，我说哦。

可是，我认为我们只是陌生人，在萧索的街道上遇见。

哇，风好大，她说

恩，我说

哇，天上没有云诶，她说

恩，我说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她问

我再次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陌生的脸，确定记忆力实在没有一张脸可以与之相匹配，恩，我说

她一脸的失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说，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恩，你讲吧

从前有一只兔子，它爱上了狐狸，可是狐狸不爱兔子，狐狸爱上了狼，可是狼不爱狐狸，狼爱的是猫咪，可是猫咪不爱狼，猫咪爱的是狗狗，可是狗狗一点也不爱猫咪，狗狗爱的是大棕熊，可是大棕熊…………好听吗？这个故事，半个小时后她问

恩，很精彩，我说

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从一条街的街尾走到了街头，跟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他们喜欢爱来爱去？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目光被一只在垃圾堆了翻找食物的流浪狗吸引了

那是因为他们都失忆了，她说着，突然一只手挽到了我的胳膊，把头轻轻偎依到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这张陌生的脸，不漂亮也不丑，忽然觉得，我是应该失忆的

呵呵

你笑什么？她问

我笑那只狗，你看它找东西吃的样子真蠢，一直把头往垃圾堆里扎，我把手往垃圾堆的那个方向指了指

它不是在找东西吃，它是冷了

它那么多毛，也会冷？我问

你不是狗，你不懂

我很识相地闭嘴了，觉得跟这种女人一起，还是不要说话为好，我又想起了庄子与惠子，还有那条毫不知情的傻乎乎的鱼

她不停地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她的话很多，就像这街上的风，呼啦啦地吹起一大片一大片枯黄的叶子。什么雨啊雾啊地面啊天空啊，好多好多，只是，我听不懂

她说话的样子像写小说的普鲁斯特，说的东西也可以叫做“意识流”

你喜欢叶子吗？她忽然问了一句我勉强可以理解的话

喜欢

那落叶呢？

一样吧

我收集了一片很好看的叶子，你想不想看？她把手从我的胳膊里抽出，看着我，神秘一笑

她手抽出的一瞬，我心里很可耻地感觉一阵空虚，不想，我回答

她盯了我三秒，突然大哭了起来，声音把垃圾堆里的狗都吓了一跳

我看，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我看。我跟狗一样，被吓到了

她破涕为笑，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因为我失忆了，她说

这句话话很深奥，我理解了半天都不得其法，那你是兔子还是狼？想了半天，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是叶子，她回答到

哦，叶子你好，我恍然，终于正式地跟她打了一句招呼

天冷了，所以你可以看见叶子

说着，她笑容更加灿烂，脸上洋溢着神秘而温暖的光泽。如果，我想，如果她真的认识我的话，我会不会爱上她……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堕落了，瞬间掉进了失乐园里

你等我，我给你看那片叶子，她说着轻盈地转身，像一片叶子般在我面前打了一个转，然后轻飘飘地向对面落去

两秒钟后，我看到了她说的那片叶子，在空中荡漾了一下，然后落在了地上，是落叶，红色的

那条垃圾堆里的狗忙里偷闲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停下来的黑色的轿车，，瞟了一眼躺在路中间的红色的落叶，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下我，我惊觉，这条狗原来很不简单

天冷了，路上人却越来越多，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街头变得聒噪起来，就像一堆落叶，等待清洁工一扫把把他们扫进垃圾车里

天冷了，该回家了，于是我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狗，你的大棕熊不在垃圾堆里，在森林里





                                                             ————溪

                                               2011.12.09

  

和你隔座山

   清新雅致的文字，入境稍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