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埋在秋天里

沉鱼

正在消失

我不说，你也知道
秋天正在消失，你可以问问
身边的草

它的摇摆，正在告别夕阳
小小的青蛙们，成为父亲
它的鸣叫不会再次
浮上水面，成为夜里
荷叶上的反光

身边的一个一个窗口
正在成为一截一截
折断的车厢。路灯下的蛾子
疲于奔命，放弃亲近
略有冷意的雨水

秋天正在脱落，一米之间的
距离，已经伤害到彼此的容颜

南瓜花开

把它埋进地里
它会长出来，爬满院子
篱笆。它用黄色的厚嘴唇
开启生育

我把那种黄色，看得很轻
盛不满一双鞋子
我只是喜欢那些脉络
连接到根、果实，连接到
清晨和傍晚，就象

我的鞋子，一直连接到
炊烟下面，乌黑油腻的门框

过往

象黄昏埋入黑暗，风吹吹
便若隐若现。小虫更喜欢在黑夜里发出
母性的声音，如果你说起曼妙
我会说，时间它衣不遮体

雨水逃离了秋天，孩子
继续藏在屋内，喝新鲜的牛奶
一丝不苟的长大。这不象我
曾是一株忧伤的植物，泥土、缓慢的关节

奶奶的小脚敲着锅沿，母亲
从南边的土地里晃出红红的丝巾
倚在树下，爷爷在下沉的黄昏
渐渐失去不断抖动的影子

某些瞬间不会停止，只是睡过去
然后又醒过来，象一片小树林
我坐在中间，时常翻动它们
然后，树枝一样摇晃

拾秋

黎明之后，人们又走上田埂
身影被谷物拖得很长
好象只有这样，才能进入
这中毒的某一瞬间

这不是狩猎的一天
也不是捕鱼的一天

飘出的香气四野发散
叶重的滑向地面。这让我想起少年
傍晚的火堆，红光映在
父亲脸上，蚯蚓和铁锨都拥有
生锈的可能性

裸秋

风吹吹，谷物们便消失不见
大雁们时常落入黄昏
缓慢地排成“一”字或“人”字

同我一样的，还有蟋蟀
更愿意摆弄潮湿的关节炎
弯曲，抖动

这生育过的女人，还沾有
去年的余味，交出孩子
又要睡去。它曾一度停下来

听大雾，同小腹或者胸部
轻微的磨擦声

月圆

我喜欢这个时刻，光线从
很远的地方踱过来
每一次抬头，都老过从前

有时候我知道错了
必定有很多地点，都忘记了抬头
比如一个人靠在车站
练习如何飞；风不是我一个人的
眼睛，扯不开那层棉被

八千里云和月啊，我的祖国
一年只有一个仲秋
人们都匆忙走在回家路上
我的月圆，时常
停留在一个安静的夜晚

我们坐在桌前，等着饭食糖果
从天上掉下来。听祖母讲着故事
把声音放在温暖和忧愁之间

某个清晨

什么时候，空气交给了风
雨水潮湿且悲伤

对面的小坡上，野草
又一次变黄

一些恋爱中止了，蝴蝶
甲壳虫又去了哪里

我的影子，象一件很旧很旧的事情
这个早晨，一个人

对着一层霜
流下不确定的泪水

我这样去想你

深秋的阳光下，我不会
懒懒地睡去。叫着你红漆漆的名字
半眯着眼去想你

象一枚叶子自然落向地面
象一阵风走遍大街小弄
象一只野鸭又一次飞过池塘

我在我的城墙里
想你的城墙，象一粒粒玉米
围住心瓤，就象婴儿

看到了快乐的铃铛，就象
我带走很多快乐
从来不会走错方向

母亲，我不能不去想你
就象房前一粒枣子
注定会落在你的窗台

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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