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和你隔座山

------题记
当死亡的铃声从远方飘来，我独坐在嘈杂的音乐里，没有悲伤、没有痛苦。黑暗中仿佛伸出一双大手，抚摸着悠远的记忆。

一、事件

出殡的队伍缓缓走下山坡，枯黄的草浸湿在初春
一场不期而遇的细雨，那或是您故友在荒凉山坡
静卧。我打量很近的死亡。并用柔小的手牵着您
温润的老茧，里面镶满土壤苍老已久。我很恐慌
与之的距离。一个思考凝结在灰白的云朵，依然
无法理解，声音和声音的距离竟如此遥远、孤伶

哦，或枯败的春天就这样开始，也是这样结束的
用那陈年的酒清洗去沾染的沉思之后，才敢紧握
惊乱的小手。看您醉卧的样子，又一次回想死亡
大红的船啊在死海里航行，没有帆没有浆没有我
我该有多孤独。灰色的房屋，灰色的书橱，还有
灰蒙蒙的雨那儿一整天。在小松林里揉着肩膀哭

二、生活

日子渐渐灿烂，我骑上幻想的马驹寻找你的影子
那和蔼的目光边儿别人夸我聪明。在高高的背上
我和你耳语。穿过了树桩穿过了小溪穿过了微风
枫树叶红了也没在意。锅里还温热着一碗小米饭
三奶奶喂我吃，爷爷笑呵斥着。阳光落在炕沿上
我枕着也许困了。老蒲团扇子里晃动窃窃的私语

三奶奶最后终于疯了，我猜想爷爷的爱都给了我
她不能给爷爷一个爱的证实，不能阻止她和爷爷
一起爱我。或看我撅嘴生气的样子她和爷爷对视
美丽的面庞哦，若寒冷的秋雨，深深埋入了黑土
天空上的水纹，在贫瘠的阳光之上呢，可怜的人
追赶我，而我在逃窜可怕的爱情，给她重重一击

三、时光

也许墓碑是一段段时光回忆的结束吧！虽想逃避
但无济于事。那枯败的叶脉上尚留下她一丝痕迹
漫天的雪之思啊，唯有你可以掩埋那晶莹的身体
我尚不懂您的悲伤，执拗地不肯拜祭失去的记忆
那是逝去的爱情，我却躲在黑暗里，静静的观察
那是逝去的悲伤，山在偷偷的哭泣，河水在歌唱

而雨季注定要来临，这是您与我无法回避的悲欢
我仰视昂贵的彩色电视，为那个年代唯一的快乐
我曾不止一次想返回桃花之境。躲避不及的追杀
若恐惧的恶语在林中飞翔，那苍白的天空在痛诉
宛如母亲的刀子架在肋骨，难以言表的切肤之痛
我想到以死亡姿态，在黑色的铁轨上向世人宣誓

四、伙伴

那时还小，柔软记忆还惦记偎依在您身边的时光
过期的老玉米仍热腾腾的，八姑九姑尚在襁褓里
后奶掰着玉米粒子数着幸福的时光，这是一个人
的阳光。我很顽皮，喜欢抢别人食物，或是美好
物质贫乏的年代，每月有限精力是扛回一袋粮食
月空上，经常看见一只蜡烛在贫瘠的土地上哭泣

我的记忆也开始哭泣，兄妹在身后哭泣我没看见
我与八姑九姑玩耍羡慕她们的生活，兄妹在哭泣
妹妹哭泣后来我知道，可不知道弟弟为什么哭泣
直到他当兵时，告诉我他童年的故事，我很吃惊
我的妹妹很可怜现在也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我知道
八姑九姑告诉我她们童年一样哭泣让我更加吃惊

五、懂事

返家时在嘈杂市场里，我见到您飘扬的发白衬衫
看到彼此面容都很开心，闲散的炊烟时不时偷听
那细雨的歌声，且在阳光下一丝丝亮晶晶的绽放
我想拉您温暖的手掌，一缕成年羞涩的乌云阻挡
我想偎依您身旁，用发烫的语言代替温润的目光
那日话不多，或相隔时间很长。骨血的联系很浓

我结婚那天父亲陪爷爷喝酒，爷爷的皱纹在飞扬
您说不能多喝结果怎样我没见到，我在陪其他人
那日娘家人和赶来喝喜酒的战友打架婚礼不顺利
爷爷慈祥的说何苦大喜的日子，劝大家多喝几杯
那日爷爷心情很好，抚拍着父亲大腿说了很多话
银幕外，我瞄一眼两位老人亲热，伤感岁月无情

六、再见

菜市场一角，沉默的爷爷卖些针头线脑补贴家用
孤零的菜叶在风中游走着。孩子上北京了，您说
我摸一下秋风的发髻，凉丝丝地包裹衰老的话语
秋日尚在暗红、暗黄、暗紫中悲伤，雨丝很漫长
这时烟抽的很凶，爷爷担心地望着我，柔声劝说
而我坚持孤僻，此时爱情的炊烟呛得我喘不出气

那些年老的话语至今想起很有道理，我猛吸一口
香烟。燃烧丑陋的肺，通红火痕放映卑微的春天
月空如此凄冷，恰如秋风扫尽落叶记忆荡然无存
温煦的笑脸立其中，那一片荒凉且虚无的月地啊！
当我决意探望仅存一息的桂香，举起往日陈酿时
竟成为一场诀别，那刻起，决心做不听话的青年

七、亡讯

客车在泥泞田野里摇晃身体，没有伤泣的吱呀声
母亲打来电话时，车窗里车窗外的雨在聊些旧事
清凉的山溪呜咽地跟在身边流淌，冲刷褐红岩石
弯月在山后时隐时现，我徒劳地追逐，山路太长
昏黄的路灯渐渐逝去，当看见沉沉无语的仪式时
那消瘦的面庞在安睡，如此静的山峦，看您燃烧  

我在反思，我是安静的人，可酒宴上我语无伦次
八姑当晚喝了很多酒，那夜雨很大，我陪她淋雨
九姑翻开博客让我看爷爷照片，一个人喃喃自语
后奶很冲动地说：人都要死，活着的人都要开心
我的泪流在心里，我流泪的方式多年来一直这样
爷爷一定很幸福，这里水是绿的山是绿的云环绕

八、怀念

追忆也烧成灰烬，留不下一点痕迹。照片上镌刻
黑色的宋体，那碑文也没留下痕迹。腐朽的屋檐
枯草尚在，却失去昔日的声音。且见伊人在抽泣
那段爱情的黑白照片尚存。音容也在、风声也在
窗外已物是人非。我在其中，抚摸安睡在尘埃中
一本厚厚的日记。那片草书里，一条长长的刮痕

字痕的遗址上，那日冕记载笑声，消失在空气里
墙壁发出一声叹息，变得很远，那段日子却很近
闪亮的灯若隐若现，渐行渐远。一切光兀然收敛
书本哀伤的闭合，台灯哀伤的闭合，眼帘与哀伤
一起闭合。那消逝的慈爱，已经划入深深的水波
不再涌出。我走出房门，远眺奔腾的江水和记忆

八、过去

鸭绿江对面是朝鲜人，吃不饱很贫苦有我们影子
那历史痕迹，很疯狂。逃亡人会被酷刑追杀至死
忍辱偷生是贱人唯一生存技巧，贵族和走狗大笑
我不想批判那个年代，只想找回我的记忆，以亡
一群黑色的人！悄无声息！我不想批判这个年代
江水汹涌地流淌，我的船很颠簸，前方如此清晰

水涛仍在山边激荡，悬崖上分明印着干裂的人生
庙堂在其上，那儿安放苦难。不能汲取一丝甘泉
我挥一挥手，乌云尚在指尖环绕，曲折的山路哦
还很漫长，思索也很漫长、挣扎也很漫长、最终
会结束的。红枫林里，我在聆听一场月湖相映的
教诲，然后，慢慢接近晨之白马，与远霞语……。


                           ------浅秋

子青

宏篇诗作，款款深情
祖孙情，暗暗相印！
精上！

素月清影

黑暗中仿佛伸出一双大手，抚摸着悠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