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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六月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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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 13: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六月的田野泛滥着希望的色彩。我站在故乡的田野上,将六月的色彩变幻收入眼底。
  平展的田畈连着步步登高的梯田,经受过寒冬的历练,在春天里复苏。田野中有小河穿过,河上偶尔游过觅食的水鸭。两岸树色荫郁,清晨中走来勤劳的农夫,肩上荷一柄铧犁。钢硬的犁尖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继而深沉地插入泥土。褐色的水牛迈着坚实的步伐,把肥沃的黑土轻轻翻过来,将紫云英或荒草埋入。有燕子低低掠过,不时停歇在黑土上,闪动一把黑色的剪子。这时绿色的田野慢慢成了黑褐色。黑褐色是田野萌动最初的希望之色,燕子是希望的精灵,冲着农夫清脆地鸣叫。
  农夫将水灌入田园,把土耙细耖平,糊出崭新的田塍。这时的田野有神秘的线条图案,有镜子一般的水面,水面下倒映蓝天白云青山,如同图画一般绚烂,又如一曲流淌的轻音乐,曼妙而迷醉,宁静和安祥。我描绘不出它的色彩,而希望的感受更深一层。
  弯曲的身影往后移动,看不清斗笠下的脸庞。从极有节奏的双肩抖动中,完全可以感知那双灵巧的手在栽秧。一点一点的绿色在他们面前蔓延,淡淡的,阳光微风中铺成希望的喜悦。
  之后呀,这绿色就成长了,丰满了,密集了,整片田野绿油油,成了一道给人以力量的风景。
  我欣赏这样的风景,总也看不够。我曾经也是这道风景的创造者,与它有过深深的交往,但我还是将目光越过希望的色彩,移向田野的尽头,在茂密的森林中,去搜寻一座坟茔,那里有看不见的色彩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坟茔的主人我们叫他“地是爷”,这当然是他的绰号,因他开口闭口“地是爷”而荣获。据说三年困难时期,他这个大队干部认真听从上级指示,积极带领社员们没日没夜大炼钢铁,结果钢铁没炼成,把田地撂了荒,大家一起挨饿,他自己也差点没见阎王,从此落下这么一句口头禅。
  他是我远房亲戚,对人严肃也热情。三十年前,我高考落榜,从学校回到这片土地,赶上了生产队最后的日子,他成了我农活的老师。
  无论给稻田灌水还是放水,我都将缺口开得又深又大,以便加快速度。“地是爷”就阻止我,要我顺从他的要求。我有些不耐烦,振振有词,说自己可不想磨洋工。他倒是有耐性,跟我说:地是爷呢,你得好好爱护。灌水太猛,会冲进很多砂子,也会把垃圾带进来;放水太深,田里的肥泥就流走了,整一块好田不容易。
  我顶撞他,你说水土流失不就结了,咋这么罗嗦。他拿眼白了白我,教我怎么选一块平整的石头垫在缺口下面,再用一块石头当成闸门,这样水土流失就减轻了。然后说:地是爷,它能养你一辈子,还养你子孙后代,可别糟蹋了,你是有知识的新农民,别忘记地是爷。他总是这句口头禅,我为文盲的前辈感到无语。
  第二年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父亲不是农民,家里所有的农活唯有我来做,从耕作到播种,我突然间无所适从。幸好有这个热心的地是爷,他老抽空来帮我,我也不得不老往他那儿跑。这时我再也不反感他的口头禅,反而希望这句口头禅能常常在耳边响起,让我有所支撑有所依靠。
  六月的日子是山洪最肆虐的日子,稻田往往被山洪填埋或冲塌,这是我最无助的,只能重新筑田塍,将填埋或冲塌的土地抛弃。地是爷说,这怎么行,每年都有这样的事,都如你这么干,一块田不用几年就没了。他逼我和他一道把填埋进来的砂石一担一担挑走,把田整理出来;再一担一担挑来石块,将冲毁的地方垒起石坎,铺上土,恢复成原样。我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责怪他,那被毁的一点土地,能打多少粮食,居然把我累成这样,得不偿失。而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却是义务,更加得不偿失。
  后来经营多样化,领导鼓励村民们不要老思想,土地怎么来钱怎么弄。见多了,他有时候会显出一种忧虑,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说,现在的人应该越来越有知识,做事怎么反而不靠谱了?以前炼钢铁,把田荒了,是个教训;现在造林,把山全挖了。老一辈都说,植树嘛,山头戴顶帽,山脚围个箍,这样泥沙才不会往下冲。水田应该用来种水稻,多打粮食心里才踏实,种其他庄稼和谷物也行,毕竟能填肚子,可怎么能拿来堆货物建房子盖工厂呢,哪天粮食不够吃,新开田就来不及了。
  我最终没有和地是爷他们一起继续伺候那片被他称为爷的土地,我把地租给别人做其他营生。地是爷知道后,又开始阻止我。我有些恼火,说他多管闲事。地是爷说,离开农村是你的出息,只要你还靠吃饭活命,这片地就要留着,这片地就要有人种。我来种你的地,给你交租。碍于情面,我被他磨得只好缴械投降。
  地是爷的古板并不都能成功,后来听说,他的执着在另外的村民那里遭到打击,没有成功,为此很伤心。他说看着田地少去,心里直发慌。
  他在属于他自己的土地上消耗着生命,拒绝了儿孙们为他提供可以享受生活的机会。他真的很奇怪,离开田地终日穿上鞋袜,双腿居然会出现浮肿,而扛上锄头,精神一下子就回到他苍老的躯体里,拉碴的胡子都显得有力度。当他走到生命的尽头时,家人请风水先生为他寻到一块好地。那块地有一半占在梯田上,他看了,要求坟茔往山上靠,再在坟地里种些树,不许浇水泥。他说,地是爷,我活着没糟蹋,死了更不能糟蹋。老辈人说,坟头不长青草,死人永世不能投胎轮回。
  我一直以为地是爷愚昧可笑,担忧着无须他担忧的事。然而目睹这些年城市发展的速度,耕地被侵食而日益缩小,年轻人越来越多放弃土地背井离乡,他的忧虑开始传染给我,我想起地是爷的话,只要我还靠吃饭活命,就少不了土地,就少不了有人耕种土地。我越来越喜爱六月的田野,似乎在田野上能找到一些寄托、支撑和依靠。
  六月的田野泛滥着希望的色彩,我将它收入眼底,我明白希望之色是无数默默无闻的卑微生命描绘的。如果田野变成一片喧嚣的繁华,跳跃的燕子被无意驱逐,那希望之色就会萎缩,那我们的心里也会本能的发慌。
  行走在六月的田野上,我极目尽眺希望之色,也探寻远处坟茔后面的色彩,但我不知能不能走进地是爷的心灵,找回属于他们固有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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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 13: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地有“土地杯”征文比赛,昨夜写下这个参加,不知结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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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 16:5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结局会很美好的 期待听到您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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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 16:55:42 | 显示全部楼层
读来,很是感到亲切。没有什么比这片土地更为神圣的了,小河里的每一个涟漪,都是在诉说儿女们的某一件事,潺潺的水声是先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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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 17:0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1楼欢离于2011-07-01 13:18发表的 :
本地有“土地杯”征文比赛,昨夜写下这个参加,不知结局如何。

期待好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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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 19:57: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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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20: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3楼尽唱松劲观水色于2011-07-01 16:55发表的  :
读来,很是感到亲切。没有什么比这片土地更为神圣的了,小河里的每一个涟漪,都是在诉说儿女们的某一件事,潺潺的水声是先辈的声音……


佩服啊~~楼主的文章有淡兄给认真细致地做了点评~~

梦想有一天,也能成为一名写手,在散文天地发几篇精美的抒情散文,为的是让淡兄这样的名师给点拨点拨~~美哉美哉。。。做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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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20:3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6楼宁馨于2011-07-04 20:20发表的 :

佩服啊~~楼主的文章有淡兄给认真细致地做了点评~~

.......

晕淡茶呀~~~~呜呜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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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20:4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气七尺男儿应该是有泪不轻弹 有话说话呜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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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4 22:5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2楼宁馨于2011-07-01 16:50发表的  :
结局会很美好的 期待听到您的好消息

谢谢首版吉言,征文拿到银奖。同时也谢谢各位读贴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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