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不太冷

白马非马

那一年的冬天不太冷
文：白马非马
我们小的时候，正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折腾了很多年，国家的经济到了崩溃边缘，老百姓的日子当然也不会好过。吃饭据说是终于可以吃饱了，但非常单调，也就是如今人们又开始喜欢的玉米饼子、窝头、菜团子、尜尜汤之类，全是玉米面的不同排列组合。所以，如今人们为了健康重新喜欢玉米面了，我因为当年就是吃那东西长起来的，有了抵触，一直也无法喜欢起来。菜就更简单了，土豆、大白菜是好的，剩下的就是咸菜了，如果能混上一块酱豆腐，那就会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
民以食为天，所以先说吃。其实，我今天着重要说的还是穿。那个年代，不知道全国怎么样，我们那里人们的衣着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就说冬天，大家是清一色的黑棉袄、黑棉裤、黑棉鞋，聚在一起，那就是一群黑乌鸦。而且，不管你是老爷们、小小子，还是大姑娘、小媳妇，大家都一个样子，不同的是女人往往头上再扎一条同样颜色也是非常单调的头巾而已。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那一年，冬天不是很冷，虽然河面上也都结了冰。小学校的门前有一个挺大的水坑，是一潭死水，当然冰更是相对厚一些。于是，上学、放学，我们这些胆大的男孩子也就不去绕路，而是从冰上跑过去。要是仅仅跑过去也就罢了，还要不停地打斗。有一天下午放学，我们一群男生都跑到了冰面上，大家当然玩的挺开心。但是，我却经历了人生第一次险情。玩的正开心的时候，我突然掉到了冰窟窿里。幸好我还会水，掉进去以后，虽然因为不注意喝了一口冰水，还是挣扎着回到那不大的窟窿口，马上有其他同学伸手把我拉了上来。事后我才知道，是我的一个比我还大几个月的堂侄发的坏。我堂兄是木匠，那天应老师要求，堂侄从家里带了一把斧头到校给班里劈劈柴。放学后我们都在冰上玩，那个性格内向、从不合群的家伙一声不响地在水坑中间用斧子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陷阱。刚好，我运气最差，就在最开心的时刻掉了下去。
虽然责任不在我，回到家，我还是挨了几掸子把，幸好衣服厚，并不是很疼。父母教训我的目的是让我以后不要走那冰面。
那时候，每家条件都不是很好，每个人也就只有一身棉衣服。虽然我的那身黑棉裤、黑棉袄在炉子旁烤了一夜，到第二天却还是没有干透。没办法，母亲翻箱倒柜给我找能对付穿的衣服。结果，还真找到一件，而且非常特别。那是一件藏蓝色的衣服，确切说是皮衣，领子和里面全是毛，外面是双排扣，小翻领，现在看起来，很有点西服的意思。但问了父亲，说那叫列宁服，是他当年在天津卫工作的时候添置的。只是，因为到了老家不合时宜，就一直压箱底了。那领子据说是貂皮的，后来确实发现不沾雪，很可能是真的。里子则说是狼皮的。不管那皮子有多珍贵，都已经不值钱了，后来，看电视剧大宅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当铺吆喝着“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面烂袄一件”的时候，我不禁哈哈大笑。当然，人家白七爷的衣服肯定不破，倒是我当年穿着的那件“列宁服”其时真的少了不少成色，有的地方确实被“虫吃鼠咬”过了的。
即便如此，第二天，我穿出去上学（我那时的身高，穿上它像一件大衣了），还是惹得不少同学，甚至还有老师的关注，有些目光是羡慕或者嫉妒的。毕竟，包括老师都是从头到脚一身的黑，我却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衣服，样式有那么个别，确实有了鹤立鸡群的感觉。感觉一好，干脆也就一直穿了下去，为了配套，目前给我做了一条蓝裤子套在我那黑棉裤的外面，只是鞋子就没有了办法。不过，那个冬天，对我来说，真的就不在寒冷了。

梧桐诗雨

有一些青蓝色的味道。有人说那是个充满了妖异的年代，个中滋味却只有过来人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