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

白如

缺失




你不知道我的坚强，仅能建筑在你的关怀之上。


像是一场巧合，每天夜里回来的时候，天上都在下雨。走在雨里，肌肤测量雨水的温度，落在额头上的雨水，温度比落在鼻子上的低一些，落在脖子上的雨水，比飘在小腿上的温度高一些。雨如此连绵而微小，我走了很长一段路，伞面都没有完全打湿，伞面上的花朵含苞待放，一把阳伞，在雨夜里显得如此多情而温柔。


一路上经过半夜里依旧喧闹的酒吧，快要打烊的米线店，通宵灯火通明的大型购物商场，生意冷清的火锅店，常年门口蹲着大狗的消防队，热气腾腾的烧烤摊，忙忙碌碌的理发店，透明的玻璃窗里，年轻的理发师端着剪刀和吹风机提着一捧湿漉漉的假发走来走去。十一楼的电梯口那里，放着三盆仿佛被遗弃的植物，灰褐色盆子里的是芦荟，砖红色的瓷盆里种的是薄荷，七岁的时候，家里种了薄荷，夏天里，薄荷长得茂盛，开出浅紫色的串花来，每天都会采新鲜的薄荷叶来泡茶，薄荷叶在沸腾的水里起起落落，像是快要沉没的单薄小舟。每天出门的时候从水壶里倒一些水给薄荷和芦荟，今天回来的时候，薄荷依旧，芦荟不见了，希望被好心的人拿回去好好养起来了。回到屋子里，踢掉鞋子，打开冰箱拿出酒来喝，听得到杂乱的电子琴声，断断续续，弹奏一首听不出来的曲子。


看着镜子里的人，向我做出一个弧度适宜的笑，我也只好回应她一个同样适度的笑，手掌靠在冰凉的墙上，缓缓地熨着。空气里充斥着麻木而冻结的味道，关于他和她之间的故事情节，我感觉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多余，因为有太多太多的疑问突然在胸腔里爆炸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使得自己没有办法开口表达。感觉到全身的血液迅速地往脑门上冲，大脑皮层下的血管突突地跳，只剩下冰冷的手指，紧紧握着越来越瘪的啤酒听，我想我是一片被化学药水浸泡过的叶子，在不经意间就只剩下经脉，脆弱得一碰就碎，难以负荷。把自己整个封闭，每天只吃苹果，喝大量的水和酒，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看书和昏睡，因为始终不能确定自己的所需，所以常常义无反顾地去追求。内里的损伤一直被隐藏得很好，时间久了，便成了旧疾。为了保护自己，我选择屏蔽一些有关联的记忆。你可以说我是刺猬，可以说我虚伪，可以说我狠毒，下流，虚荣，愚蠢。但我绝不懦弱。


我选择让记忆回来。在记忆中，他像是一个清晰的目标，稳稳地立在那里，让我轻易找得到来时的方向。关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说到底，兴许是我的自卑完全被揭露了出来，所以才感觉如此委屈以及忿忿不平。我所记得的，全是背叛。我所忘记的，只剩他最后消失时的那段记忆，以及在那之前，我们所有的重归于好。瞬间把所有的一切都放轻，人生里总是有许多意外被我忽略，真是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了。


一盏百合灯，视线上方四散出温和洁白的光线，躺在有些冰冷的皮沙发上，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背心，感觉四肢有些发麻，因为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因为太紧张，太害怕。即便是知道这种恐惧并不是酒精的作用能够抵御的，依旧一口口地灌下去。这般的恐惧，是知道有什么必然要失去却又无能为力。是对失去之后的忐忑，而感到恐惧。心里像是有一只猫被割喉。


很多年前，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旅行，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你说的湖泊和草原，以及我所缺乏的，一整个大家庭安逸无忧的生活，还拥有这个城市正在逐渐消失的画面。只是一通电话，我们甚至还没拥有一个告别的亲吻，因为谁也没有预料到我们就这样与对方失之交臂。那个犹如薄荷叶一般的亲吻，我本来以为会延续至我们的余生。我终于明白，始终觉得没有和你分开，为什么还是固执地认为你背叛了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回忆统统赶出我的认知之外。因为我还没有正式跟你道别。你常常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是我真的不愿意想起你，还是因为我恨你在最后一秒把我推出了你的怀抱。于是喝了很多的酒，抽了很多的烟，身体像是掉进了海水里，抵达了无限安宁的海底。天幕之下，川流不息的人世中，在最深最深的地方，回忆被上锁的地方，当生活继续以无恙静默的姿态进行时，一些人和事依旧存在于无限寂静的地方。时间如同一颗琥珀，包裹进回忆里最美好亦或是最残缺的部分，像是要以此作为分离的明证。


我在夜里梦见自己置身于大片大片的海域，海水呈现出一种轻薄而透明的蓝色，明晃晃，像极了刚刚和他相识那天的天气。我一直以为人和人的梦是被选中的，今生前世定会有交集，有交集的，相互依存的，温暖的，关系。在窗户上坐下来，夜里的成都雨雾蒙蒙，远处的雾霭拉扯下夜色的一个裙摆，头顶刚好停着一小块樱色的天。脸上的眼泪和雨水干掉之后有点凉，黏住一小簇发梢。只是再多的新的记忆，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是，过去的往往过不去。一瞬间，世界好像倒退了一截，一低头便看见了天空的尽头。曾经想过许多方法要来跟这个世界道别，这个虚伪的，有些冰冷的世界，也想过要绕过这一段，只身前往世界的尽头，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他，有没有贩卖回忆的机器。所有的回忆都变得意外地纯良无害，风从他身后吹过来，站在事实面前，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再一次变得如此具体。风和光都忽然停止在天空尽头的一个缝隙间，时间便从这里飞驰而过。


那年，她住过一片海洋，喜欢过一个男人，然后她努力地泅渡到彼岸。
她不后悔，从不后悔。

云影儿

如果你是专业的作家，我会欣赏这样流畅的文笔，如果只是倾诉一段心情，我会感动于这样细腻内心描写～～
爱过，就不说后悔，不谈遗憾～～～

白如

我不是专业作家
随便写写而已